後來,文家人也來了。


    繼母郭美珍一進門就上前拉文海棠的手,痛得文海棠悶哼。鄭越明一把拉開郭美珍,托著文海棠的手問她疼不疼。


    郭美珍嗬嗬訕笑,覷著女婿的臉色,連忙勸解文海棠,讓她盡快跟鄭越明迴家去,沒什麽大事住院多費錢呀。


    多買幾斤肉不香麽?


    有錢給她弟弟妹妹多打點打點就不用下鄉了。


    還有她二哥,在大學的開銷也大著呢,聽說最近還處了對象,所以這次沒有時間來看她了。


    但是二哥的訓誡還是由後媽完整地帶到了。


    夫妻吵架是常事,沒什麽大不了的。況且鄭越明對她那麽好,是大家夥兒有目共睹的。要她識大體,別為難鄭越明,別給鄭家添麻煩!


    文海棠垂眸靠坐在病床上,包的像粽子的手疼到麻木。


    她的娘家人在她病床前好一通勸說,又將家裏的困難一一向她訴說,然後帶著她櫃子上剛打開沒吃兩迴的麥乳精離開了。


    文海棠還是被鄭越明接迴了鄭家。


    她好像除了這裏再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了。


    她的全部生活都是圍繞著鄭家在轉的,她沒時間交朋友,在單位她去的最晚,下班走得最早。


    因為她要給一家人做飯。伺候完家人才能去上班,下班要趕著去買菜。


    迴頭一看,她將自己的路走絕了。


    婆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將一件穿得變形的毛衣扔在文海棠的床邊。


    “你以為我稀罕你送的東西,這麽不放心,那現在還給你好了!”


    鄭越明一臉為難地拉扯著婆婆讓她少說兩句,可婆婆像突然被點燃的炮仗,指著鄭越明大罵他有了媳婦忘了娘,說他不孝,結婚那麽多年連個孫子孫女都沒給她撈一個。


    鄭越明積攢了多日的怒氣也在這時爆發了。他說他要帶著媳婦搬出去,讓她眼不見為淨。


    母子兩個像是唱大戲的,你一句我一句在文海棠的床位爭吵不休。


    從始至終誰都沒有要解釋一下那個大肚子的女人是怎麽迴事。


    文海棠也沒有問。


    她這次卻奇跡般地遊離在一片吵鬧聲之外。


    隻要家人一吵架,她就害怕是因為自己的原因而擔憂驚恐,可現在,她隻覺得聒噪。


    文海棠翻身捂著被子睡了。


    婆婆更怒了,鄭越明拉著婆婆出了房間,不知道又說了什麽,外麵的聲音才慢慢小了下去。


    文海棠不再做鄭家的保姆了,她也不願意跟鄭越明說話了。


    婆婆有沒有餓到,文海棠不知道,她隻知道婆婆在外麵遇上了一個忘年交。


    是個孕婦,還帶迴了家裏。


    據說是因為婆婆沒吃早飯在供銷社買東西時低血糖差點暈倒,對方扶了她一把,並且給了她一塊糖。


    那個女人就這麽堂而皇之地坐到了鄭家的客廳裏,文海棠望著自己扔進垃圾桶裏的毛衣再次穿到了那個女人身上,心中再無半點波瀾。


    緊跟她身後的鄭越明看到坐在自家餐桌上的孕婦時,也隻微微愣了一下就跟上了文海棠。


    文海棠知道鄭越明在想什麽。


    那天婆婆特意隔著一堵牆說著她要將齊蓉帶迴來,不放心她一個孕婦住在外麵。


    鄭越明不同意,可婆婆說正好可以刺激一下文海棠,讓她能緊張他。


    可笑。


    她早已經不在乎他了。


    如果可以,她寧願吃糠咽菜下地幹活都不要在這二樓小洋樓裏唯唯諾諾,迷失自我。


    齊蓉由一開始的串門慢慢的也會在鄭家留宿了。


    她抓住一切機會糾纏鄭越明,甚至不顧文海棠在不在場。


    文海棠隻覺髒眼睛,轉身想走卻被鄭越明拽著了胳膊。他憋屈又憤怒地問文海棠到底有沒有心,為什麽看不到他對她的好。


    文海棠隻冷冷看著他問:“那這女人肚子裏的孩子是你對我的好麽?”


    鄭越明突然啞口,他震驚地一把搡開文海棠。


    文海棠沒站穩被推得後腰撞在樓梯的扶手上。她悶哼一聲,捂著肚子,眼前陣陣發黑,慢慢滑落跌在了地上。


    鄭越明抱起暈過去的文海棠,叫著她的名字衝出了家門。


    留地上一灘鮮血慢慢散去了溫度,徹底變得冰冷一片。


    文海棠的這個孩子來得突然,沒的也突然。


    知道又有孩子的時候,孩子已經沒了-----


    迷迷糊糊間,文海棠聽見醫生護士在說話。


    “這孕婦的體質也太差了,以後都難再懷上了吧。”


    “出了那麽多的血,差點沒救迴來呢。”


    “她這出血量看著不太對啊,像是孕婦自己沒了自主意識----”


    文海棠睜不開眼睛,隻模糊聽到一些聲音。


    還有就是她好痛。


    好痛,好痛。


    “唔唔,嗚嗚嗚---”她好疼,疼得她放棄了掙紮,就想這樣放任自己痛死算了。


    這時,有人輕輕撫摸她的臉,有涼涼的東西附在自己的額頭上,可文海棠還是覺得疼。


    “疼,疼----”


    “哪,哪裏疼!”一道有些熟悉的男人聲音響起,即使隔著很遠很遠的距離,也無法忽視聲音中的無助與焦急。


    “嗚嗚,太疼了。”聽到這個聲音,文海棠隻覺得委屈極了。她握緊的雙拳無意識地放到了自己的心口處,蜷縮著身子直喊疼。


    聽得夢外的趙硯欽滿頭大汗,心疼得快要焦著了。


    “海棠,海棠,你醒醒,哪裏疼啊,你告訴我!我帶你去醫院!”


    趙硯欽不敢碰她,她一直在喊疼,蜷著身子好像哪裏都疼。碰到她的手,她喊疼,摸摸她的臉,她也喊疼。


    明明睡覺之前都還好好地,還窩在自己懷裏跟自己說話呢,半夜裏睡得迷迷糊糊的趙硯欽就聽到了耳邊傳來低低的哭泣聲。


    他摸了摸她,想問她是不是做噩夢了,可剛一觸碰到文海棠就發現她全身都在顫栗,顫抖不止。


    像是陷入了迷障,眼淚流個不停,人也不清醒,咬著嘴唇出發小獸般的嗚嗚哭泣聲。


    他叫不醒文海棠,想要將人抱進懷裏,剛一碰到她,就聽文海棠又叫喊著疼,太疼了。


    眼淚流得更兇了,哭得趙硯欽心都碎了,他不知道該怎麽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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