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返迴鹿枝縣第一件事,便是先迴家,熟悉的巷子,踩著腳下青石板鋪就的道路,張元心裏莫名有種安心的感覺。


    敲響門。


    吱嘎一聲,惠姐打開門,見到是張元迴來,飽經滄霜的臉上,展露出笑容。


    “阿元,你迴來了,快進來。”


    “吃飯了嗎?我去給你燒火做飯……”


    惠姐懸在心頭的一塊石頭,終於落地。


    在這亂世之中,她早已把張元當做了自己弟弟,這些天張元前往青州押送貨物,她心裏一直擔心,晚上默默為張元祈禱,希望他能平安歸來。


    “先不忙,先去堂屋,我有點話跟你說。”


    張元說完,率先走向堂屋。


    惠姐愣怔了一下,而後亦步亦趨的跟隨在身後。


    二人進入堂屋,張元坐下後,惠姐拎起桌上茶壺,給他倒了一杯水,而後才坐在旁邊。


    張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潤嗓,臉色略顯嚴肅的說道:“惠姐,現在鹿枝縣的情況,你應該了解,外城幾乎變成了鬼蜮。”


    “我準備安排你和楊家兩位嫂子,前往青州,我已經在青州購置了房產。”


    惠姐哦了一聲,眼眸低垂,盯著自己腳尖。


    她一個婦道人家,隻會洗衣燒火做飯,張元如何安排,她便如何去做。


    如果沒有張元,她在這亂世之中,恐怕早已沒有了活路。


    惠姐想了想,抬起頭看向張元問道:“阿元,那你呢?”


    張元眉心微蹙道:“我還需要再鹿枝縣留一段時間,我現在畢竟是龐城手下的十夫長,哪怕要走,也得通過他那一關,否則就是逃兵,到時候會遭到朝廷追捕。”


    當然這也是張元的猜測,憑他的本事,就算不辭而別,龐城也奈何不了他,更何況,他區區一個十夫長,朝廷也不會大力追捕吧!


    惠姐點頭道:“好,我準備一下收拾東西,這座宅院,我下午去找牙行賣了行嗎?”


    張元道:“一切你來安排,這件事也告訴兩位嫂子,讓她們早做準備。”


    至於楊辛那邊,迴家之前,張元便已經安排蒼鷹帶著信條飛去黃牛鎮,通知楊辛迴鹿枝縣。


    算一算時間,楊辛應該收到自己的傳信,這時候應該是往迴趕了。


    喝了杯茶後,張元起身準備去辦幾件事情。


    第一,先去找陳皮,了解一下鹿枝縣如今的情況,還有他將惡土嶺得到的密信交給冷桂後,冷桂現在的情況。


    第二,他在路上已經和武赤說好,對方願意幫忙護送惠姐等人去青州,他付錢。


    當然,這也是因為武赤想要結交他的緣故,否則即便給錢,以武赤的身份地位,也不會護送普通人。


    第三,則是去找龐城報到。


    張元來到外城,外城雖像鬼蜮,不過還有幾千戶人口生存在外城,因為秩序崩塌,縣衙不管,大多數人白天也緊閉家門,躲藏在家裏,不敢輕易出來,特別是女人和孩子。


    現如今整個外城的治安、秩序、米糧買賣,全部都由幫派掌控,勉強能維持住。


    推開一間宅院木門,腐朽的門板發出酸牙的響聲。


    而在宅院堂屋裏麵,一群人正圍在一起賭錢,嘴裏罵罵咧咧。


    張元皺了皺眉頭,這群賭鬼,根本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想推牌九。


    眼尖的陳皮見到張元走進來,立刻迎上來,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張爺,您迴來了。”


    張元微微頷首:“找個地方聊聊。”


    陳皮找了間廂房,引著張元進去,而後用袖子擦幹淨一條長凳,彎腰笑道:“張爺,您請坐。”


    房間不大,有一張木床,木樁、長條木頭凳子,角落擺放著一口陳舊木箱,落滿灰塵。


    張元也沒客氣,大馬金刀坐下,陳皮恭恭敬敬站在一旁,不敢落座。


    張元也不廢話,開門見山問道:“我讓你交給冷巡察使的密信送到了?她有什麽反應?”


    陳皮恭恭敬敬迴答:“張爺,你讓我送的密信,我當天收到後,便連夜送到了冷巡察使的手裏,她看過信後就打發我離開了,還給了點銀子……”


    “第二天,她就離開了鹿枝仙,而且臨走時派人給我送了一封信,托我轉交給你。”


    張元眉心微蹙,“信在哪裏?”


    陳皮走到角落,翻開那口陳舊木箱,裏麵裝著一些衣物,而後從裏麵翻找出一封書信,雙手呈遞給張元。


    信口用火蠟密封,沒有拆開的痕跡。


    張元撕開信封口子,取出裏麵的信箋展開閱讀,內容大約是感謝張元之內的話,還有冷桂已經迴了京城,讓他如果有機會到京城,可以去禮部左侍郎府邸找她。


    看來那封信,的確很重要,要不然冷桂也不會著急迴京城。


    陳皮點燃一盞油燈,遞到張元跟前。


    張元把信箋放到火苗上麵,頓時信箋燃燒起來,張元隨後扔到地麵,等紙張完全燒成灰燼,一腳踩碎,與泥地融為一體。


    “最近鹿枝縣,可有事情發生?”張元隨口一問。


    陳皮臉色微變,壓低聲音道:“迴張爺,你離開這幾日,鹿枝縣發生了一件大事!”


    張元眉頭一挑,“哦?”


    陳皮左右看看,一副賊眉鼠眼的模樣,再度壓低聲音:“我聽說縣尊死了,被反賊翻入自家宅院,他幾個小妾也被殺了,縣尊的頭顱還被人砍了下來。”


    張元神色猛地一變,有些瞠目。


    縣令洪仁道死了?還被人砍下了腦袋,這麽大的事情,難道惠姐不知道,為何沒告訴自己?


    “這事被縣衙壓住了,沒敢往外傳,隻有少部分人知道,我認識的一個賭鬼,他是縣衙府內的廚子,我和他喝酒,他喝醉了,不小心吐露了此事。”


    陳皮又解釋了一遍。


    張元默默點頭,隻怕此事不是空穴來風。


    張元問道:“洪仁道死了,現在縣衙內誰主事?”


    陳皮道:“我聽說州牧三公子桑鬱現在坐鎮縣衙內,掌控全局。”


    張元略微思忖後,起身離開小院,走到院子裏的時候,他停下腳步。


    “陳皮,你想不想去青州?”


    陳皮愣怔了一下,而後臉上露出雀躍之色,急忙拱手:“張爺,我聽您的安排。”


    張元道:“你先準備好,我會通知你,何時離開。”


    陳皮此人腦袋靈活,而且擅長和三教九流打交道,把他安排進入青州,或許對自己將來在青州立足有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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