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佳藝又不得不往陰暗裏猜測,那人功利心重,想要往上攀爬,勢必掃清路上的障礙,而他們娘十來個就是第一絆腳石。


    若是今天他們迴了家,不知道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呢!


    都是在家裏做慣農活的,哪怕祝佳藝剛接手這具身體,耐力也十足,快步往縣城趕,不過一個小時他們就看到了城門。


    進了城,祝佳藝便帶娃去了農貿市場,買了不少耐放充饑的燒餅、一壇子鹹鴨蛋、一小壇鹹菜、幾塊粗布巾、一袋子糙米、一袋子雜麵、還有兩個甕、勺子,以及碗筷等物。


    給每個人買了兩身粗布衣服,鞋襪,又租了輛驢車前往府城。


    正好等他們到達衙門口的時候,老大和老三捧著新鮮出爐的路引激動地傻愣著呢。


    祝佳藝喊他們跟上車,一行人便不停歇地出了城門。


    每個人滿足地抱著肉包子大口地啃,像是小狼崽似的,又兇又狠。


    肉包子很大,可耐不住家裏人多,一大包袱的包子,也不過才一頓,而且祝佳藝看著幾個大的,貌似他們還沒吃飽……


    這一刻祝佳藝恍恍惚惚意識到十個孩子代表著什麽。


    “阿媽,我們去……”


    孩子們吃完包子,喝了涼白開水,便耐不住開口要問。


    祝佳藝一個眼神過去,孩子們便乖巧地閉上嘴巴。


    驢車跑起來雖然不比人快多少,但是耐力足,幾個大孩子輪流下來跟著小跑,小孩子也時不時蹦跳下去活動手腳,追著車玩的不亦樂乎。


    他們走得官道,這會兒路上人多,每到交叉口有涼棚的地方,祝佳藝都喊停。


    他們會下車每個人要碗涼茶喝,還有熱乎乎的火燒吃。


    祝佳藝則豎著耳朵聽人說話。


    一般在這裏碰麵聊上天的,都談論的是國家大事、各地民生、風土人情,聽了兩三個攤子,她捕捉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一天時間他們抵達府城,趁著沒關門前,祝佳藝又是換租了輛車前往下一個府城。


    如此不停歇地趕路,他們在第十天的時候碰上了一群約莫七八百號的流民。在府城辭別了車夫,祝佳藝帶著娃們走出城門,換迴原來破舊的衣服,拎著包裹混入到流民裏!


    他們常年吃不飽飯,這幾日雖然吃的不錯,隻是讓精神氣提上來,麵色略顯好看,如今混在流民裏,仍舊比流民還像是流民……


    這群人是今年南方發生洪澇流離失所的難民,家鄉被淹,他們無處可去便糾結在一起北上,想尋個無災無害、土地肥沃、清官轄製、民風淳樸的地方。


    少部分人成為主心骨,帶了第一批難民直奔京都。


    邊關地處偏遠,可來往的人不少,消息哪怕滯後,卻能聽聞夏華國許多要事。其中就包括這一批難民得償所願,在京都附近安家落戶的消息!


    而後來的難民人數眾多,隻落得個去其他府城安置,再後麵的則遣返原籍了!


    祝佳藝帶著孩子們也跟旁人一樣,麵上帶著對生活的麻木、忐忑與淒苦,佝僂著身子,後麵背著破舊的框簍,埋頭趕路。


    他們十一個人的混入,並沒有引起絲毫的動靜,畢竟眾人灰頭土臉地都差不多模樣。


    這裏距離京都已經很近了,他們吃完了帶得燒餅,就用祝佳藝之前買的雜糧蒸窩窩頭,就著水咽下去。


    雖然粗糲,可到底比之前強多了,起碼他們能填飽肚子。


    除了祝佳藝吃的艱難,那十個孩子與其餘家的孩子一樣,一邊捧著吃一邊警惕地看著四周,生怕手裏的窩窩頭被人搶走。


    流民像是蝗蟲般,所到之處連樹皮都給刮幹淨,許多城鎮鄉村都不讓他們進去。


    又跋涉了十天,在他們的口糧快要耗盡之時,京都終於到了!


    流民們也不往城門口湊,便各自尋到城牆根開始窩著當臨時之所。


    “哎,幹嘛呢你們!”侍衛長一瞅,連忙帶著一小隊侍衛上前冷嗬著。


    這可是天子腳下,來往的都是達官貴人,哪裏容許這麽多流民呆著?


    “官爺,”幾個領頭的對視一眼,憨厚笑著起身搓著手道:


    “我們都是家裏遭了洪澇無家可歸的百姓。


    到處沒人收留我們,所以想著咱們皇上心慈為民,肯定能把我們妥善安置的。”


    “對呀,我們要求不多,吃得飽穿得暖,有地睡覺就行。


    我們有一把子力氣,能幹很多活報答皇上!”


    “官爺,我們也是被逼得,不然誰願意背井離鄉走這麽遠路……”


    “官爺給我們通融通融吧,我們已經沒吃的了,馬上就要餓死了……”


    一群百姓圍上去,扯著侍衛們的衣服哀求著。


    人太多了,讓侍衛們一時難以展開手腳,還是侍衛長猛地爆喝一聲:“都讓開,想要造反是不是?”


    百姓們還是對披著官服的人有著天然的敬畏,皆鬆開手往後退了半步。


    “你們老老實實地呆著,不許鬧事,不許發生偷砸搶掠的事情,否則就去牢裏蹲著,一起拉到礦場做苦力!”


    侍衛長威脅了一番,才領著人迴到城門口,低聲吩咐道:“去跟咱們頭匯報下情況,讓他再增派些人手來。


    我找知府說聲,這事不等人!”


    說完他騎上馬低喝一聲離開了。


    能在京都做到一門之侍衛長,那也是關係戶,他到了府衙隻是一個通報便大步走進去,直接見到了伏案辦公的知府。


    “怎麽了程大人,還勞煩您親自跑一趟?”知府笑著放下筆,招唿人送茶水。


    程侍衛長行了禮之後,不客氣地坐下來先喝了一盞茶,才歎口氣說:“南方洪澇的難民到城門口了,七八百之眾,都嚷嚷著讓皇上幫著安排呢!


    大人您說,皇上日理萬機,哪能事事都勞煩於他老人家呢?”


    知府也跟著歎口氣,“確實很棘手,再過幾天皇上帶著宮妃、重臣及其家眷們要前去清泰山避暑,走得就是正乾門。


    若是不及時將流民安置妥當,驚了聖駕,你我的人頭都難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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