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凝洛將被小滿擦拭著的雙手抽迴來,身子轉向了吳婆子。


    吳婆子心中一個激靈,忙停住腳恭敬地問:「姑娘還有什麽吩咐?」


    凝洛卻並不看她,隻漫不經心地朝桌上的飯菜看了一眼,小滿將一雙筷子放在了凝洛麵前。


    「我突然想起來,」凝洛慢慢地開口,「婆子的《金剛經》應該抄完了吧?拿來我看看,若是抄得好,有空我幫你送到廟裏,也算你我的功德一件。」


    吳婆子聽了卻是雙膝一軟,差點跪了下來,她這兩日知道凝洛必定有所責罰,便想著事事小心不讓她輕易抓到把柄。


    也依稀記得凝洛似乎吩咐過她什麽事她還沒做完,不知是不是年紀大了的緣故,無論如何也想不起是什麽事。


    她便從自己應該做的事一點一點想起,想來想去,覺得自己也不過是每日跑跑廚房,哪裏會有什麽事是沒做完的呢?


    如今凝洛一問起,她才猛然想起自己曾因為出言不遜被凝洛罰抄《金剛經》十遍!


    開始的時候她也試著抄過,也決心咬牙抄夠了免得給凝洛留下由頭。


    可那些字也太難寫了,她又不識得幾個,用了許多日才將將抄了一遍,又見凝洛再也不提那事,便隻當凝洛是拿罰抄敲打她一下,可能以後也不會再提了。


    她便將罰抄的事放下了,並且忘得一幹二淨。


    誰知凝洛卻在這個關頭又提出來,她顯然是躲不過了。


    「姑娘……」吳婆子艱難地開口,「再寬限婆子幾日吧?」


    白露向凝洛碟子裏夾了些菜才直起身向吳婆子冷笑道:「寬限?姑娘給了你多少日子了,你還好意思說寬限?」


    吳婆子可憐巴巴地看向凝洛:「姑娘,婆子實在是抄不完呀!」


    「白露,」凝洛拿起筷子,「咱們家有沒有那種下人跟主子討價還價的規矩?」


    「姑娘說笑了,」白露笑得滿含嘲諷,「咱做下人的,自然是主子說什麽便聽什麽,罰什麽便認什麽。」


    「姑娘!」吳婆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求姑娘看在婆子服侍這麽多年的份兒上,饒了婆子這一次吧!」


    凝洛又將手中的筷子放下,看著地上的吳婆子道:「我自問並不是一個心腸冷硬的人,所以幾次三番的給了婆子機會,可婆子似乎不那麽覺得,也許心裏還想著要攀個高枝兒,既是如此,我這芙蕖院也就不留婆子了。」


    「姑娘!婆子給姑娘磕頭,求姑娘放過婆子吧!」吳婆子說著竟真的拿頭向地上撞去。


    「快攔著!」凝洛向白露說道,「我看不得這個,你將她拉起來!」


    那婆子自是不肯站起來,白露隻得又喊了幾個丫鬟過來,硬是將婆子架了起來。


    「我的姑娘哎……」那吳婆子語調拉長轉著彎喊道,還給她擠出幾滴眼淚。


    「你先迴去吧,待會兒我便去迴稟夫人,怎麽處置全憑夫人做主。」凝洛說完便又拿起了筷子。


    那婆子仍是墜著身子不肯走,白露怒道:「看不見姑娘要用飯嗎?」


    那幾個架著吳婆子的小丫鬟這才費力地將吳婆子拖出去,如同拖著一隻死狗一般。


    杜氏本來正懷疑是吳婆子走漏了消息,又見凝洛將人送到她麵前讓她處置,她原想直接攆出去,誰想那婆子竟哭訴了一番對她的忠心。


    最後,吳婆子孤注一擲地說道:「夫人,自始至終誰都不知道是您讓我做的那些事呀!」


    言外之意,若是真將她攆了,她便將真相告知於眾,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林家的當家主母怎樣設計陷害林成川亡妻留下的女兒。


    杜氏聽了果然有些投鼠忌器,她看著吳婆子沉吟了一會子,想到這種在家裏待了多年的老人最是奸猾,若是真就這麽攆出去,還不知要在外麵給林家惹多少口舌官司。


    可她也不能就這麽被一個婆子給威脅了,想到這裏,杜氏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我自然舍不得你,你是家裏的老人了,我到底年輕見識還少,還想著以後有什麽不懂的找你們這些老人請教呢!」


    吳婆子猛點頭:「夫人想得周到。」


    「可是……」杜氏看起來更為難,「凝洛那邊我又不能不給個交代。」


    「夫人仁慈,」那吳婆子哈著腰,心裏對凝洛也升騰起恨意來,「姑娘到底是您的晚輩,還能跟您擰著來不成?」


    杜氏搖搖頭:「到底得有個說法的……」


    吳婆子看杜氏似乎是在想法子,便沒敢吱聲,過了好一會兒,杜氏才裝作眼前一亮的樣子:「不如這樣吧!」


    吳婆子忙打起精神去聽,心裏盼著杜氏能給她個好位子。


    「婆子先去漿洗房幫忙吧,等過了這陣風頭,我再給你安排個好去處,這樣對凝洛我也能有個交代。」杜氏倒是帶著笑意,隻是有點假罷了。


    吳婆子心裏一涼,知道這事也沒什麽轉圜的餘地了,畢竟她為杜氏辦的那件事也沒辦好,說不定杜氏心裏也正記恨著她。


    那漿洗房確實幹的是林家最髒最累的活,可她也沒有其他的選擇,若是被林家趕出去,她去哪裏再找活兒幹?誰家會缺個婆子呢?就算找到了,她一個新去的也少不了受欺負,她年紀大了,完全不想從頭再來。


    「婆子聽夫人的,」吳婆子有些沮喪地接受了這個現實,「可是夫人若有用得著婆子的地方,盡管讓婆子去做,婆子絕無二話!」


    杜氏滿意地點點頭:「吳婆子有心了,倒是個識時務的。」


    吳婆子看著杜氏:「夫人可要記著婆子對夫人的一片忠心啊!」


    「忘不了,」杜氏擺擺手,「去吧!」


    剛打發了吳婆子,杜氏便見有個丫頭在窗外探頭探腦的,她本就因為處理吳婆子的事心煩,見下人那個樣子更是無名火起。


    「立春!」杜氏怒喝一聲,「去看看是哪個不懂規矩的,上去掌嘴!」


    那丫頭在窗外聽見了杜氏的聲音,忙跑到門口「撲通」一聲跪下,又照著臉上自己扇了了兩個耳光:「夫人我錯了!」


    立春也正走到門口,看著跪在地上的人詫異道:「春分,你何時連這點子規矩都不懂了?」


    春分聞言忙為自己辯解道:「我方才聽說一件事,本想過來迴夫人的,又知道夫人正料理著事情。方才看那窗子開著,不由自主地就往裏看了看,想看看夫人得空沒有。夫人,奴婢錯了,您饒了奴婢吧!」


    說著,春分又不住地磕起頭來。


    杜氏被她弄的心煩,隻揮了揮手:「算了算了,你先進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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