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帕村也被叫獵人村,在羅塞之牆南區,人不多,生活也比較單調。


    留守在家的女性通常幫忙處理丈夫們打獵帶迴來的皮毛。


    然後拿到最近的城鎮販賣,順便買一些生活物資迴來。


    來來迴迴,幾十年也不沒變的生活方式。


    日子就這樣周而複始的過下去。


    轉眼,又是三年。


    阿莫尼沒能活過來,再一次圍獵中,被狼群吞到了腹中。


    聽到這個消息,安德烈沒來由的一陣慶幸。


    然後思考起了輪迴。


    輪迴之所以要洗去記憶,就是避免出現自己這樣身體和靈魂矛盾的情況。


    站在沐子羽的角度上,這種人與人之間的交流無趣而又卑微,殺掉一整個世界也不會讓它的心產生波動了。


    但站在安德烈的角度上,為家庭排除一個潛在危險,符合他兒子與弟弟的身份。


    斜下的夕陽照在大地,樹冠上得到的陽光最充足。


    隨著冷風搖曳,少年從依靠著的樹枝上坐了起來。


    “弟弟,你為什麽總喜歡看那邊的城牆啊。”


    一個有些抱怨的聲音從樹下傳了上來,不多時,大口喘氣的薩沙也爬到樹頂。


    一頭棕色的長發梳成了可愛的馬尾,裸露著白皙的小腿,上半身穿著棕色的夾克,這是阿克謝婆婆年輕時最喜歡的一件衣服,下半身則是一條黑色的短褲。


    和一般姐弟不太一樣,別人的弟弟都很粘著姐姐,不過自己弟弟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薩沙噘著嘴,說到底她也才十三歲,還不會看人臉色。


    不過到底是獵人的孩子,這樹少說也有百米高,能夠跟著自己一塊爬上來,體力和耐力缺一不可。


    安德烈收迴目光,在薩沙的臉上捏了一下。


    “因為啊,城牆裏麵有東西。”


    “我才是姐姐!”


    薩沙不甘示弱的迴捏一下,又怕捏疼了,到最後隻是囫圇的揉了一下。


    有個小插曲打斷,她直接忘記了弟弟那句城牆裏有東西是什麽意思。


    “對了,阿克謝婆婆讓我上來告訴你,最近不要亂跑,有不少流民來到了村子逃難,我讓小虎也藏了起來,反正幹肉有的是,嘻嘻,母親還買了不少食物儲存在家裏呢。”


    一提到食物,薩沙隻有幸福的感覺,反正能吃飽肚子就好。


    “流民嗎?”


    安德烈心念一動,輕聲道。


    “我們該迴去了。”


    “我才剛爬上來啊!”


    “那我背你下去。”


    “不要,我怕摔死。”


    “那我下去了。”


    “等等……背著我。”


    安德烈從沒給薩沙展示過真正的力量,反正在薩沙眼裏,沒有弟弟做不到的事情。


    無論是搬重物、還是爬樹,連小虎也要費勁拖著的大號野豬,弟弟一隻手就能輕巧的舉起來。


    阿克謝婆婆隻說這是天生神力,可惜家裏沒有更重的東西,不然薩沙真想讓弟弟試試還能不能舉起更沉的東西。


    薩沙緊緊地環抱住弟弟的後背,明明沒有肌肉,背著自己卻依舊平穩,很快就落到了地上。


    走迴到家門口,薩沙說的流民,已經在門口聚了不少。


    “夫人,再給一點吃的吧,我餓了很久了。”


    “求求您了,我無所謂,但我的孩子快不行了。”


    “你們就要眼睜睜看著我們餓死嗎?”


    阿克謝婆婆擋在門口,麵對不少流民的饑腸轆轆的兇狠目光,絲毫不落下風。


    “我們已經沒有多餘的食物了,你們願意去哪就去哪,這附近就是森林,裏麵有的是獵物,想吃飽自己去打獵!”


    席麗娜滿是歉意的躲在阿克謝婆婆的身後。


    都怪自己心腸太軟,沒有聽婆婆的勸告,拿了點食物給那個孩子都快餓死的婦人,不然怎麽會被這麽多流民堵門。


    食物對於饑餓的人來說,無異於蒼蠅聞到垃圾。


    自己一家和村子的關係又不太好,根本沒人來幫忙。


    眼看著情勢快要失控,兩個孩子出門也沒迴來。


    席麗娜除了懊惱還有些許自責。


    薩沙和安德烈確實是在迴來的路上,隻不過被人給堵了。


    和平年代也會催生出很多罪惡,伴隨著瑪利亞牆被攻破,這種情況更加愈演愈烈。


    “嗬,真沒想到,這裏竟然還有兩個小富家孩子,怎麽了?跟父母走散了嗎?來,叔叔帶你們去找父母。”


    七個人擋在了路前,毫不掩飾內心的貪婪,肆意的打量著眼前的貨物。


    這些人以販賣人口為生,通常將稀有的貨物打包送到牆那邊,然後賺個差價。


    偶爾也兼職一下劫匪,畢竟這行就一個職業規矩,怎麽賺錢怎麽來。


    薩沙有點害怕,但還是勇敢的站在弟弟身前。


    “我們……不是富家孩子,我們是這裏的村民,一會父親就來找我們了!”


    說話的人不僅臉上帶著刀疤,露出的強壯手臂和腰間的匕首也不是一般人能對付的。


    薩沙隻能想到靠名頭來嚇唬人,但哪裏明白這種小孩子的虛張聲勢,一眼就能被老練的人販子看穿。


    “嘿嘿,小妹妹別怕,叔叔們真的不是壞人。”


    刀疤臉擠出一個笑容,還從懷裏掏出了幾顆糖果。


    不過他身後的男人就沒那麽有耐心了。


    “老大,咱們還有高級貨得趕緊送走呢,別和這倆小家夥費口舌了,能要贖金就換贖金,不行就賣苦力,這小男孩長得可真不錯,有不少貴族太太都喜歡這個口味。”


    “雷奧,少說兩句,別嚇到小朋友。”


    說話間,老大的手朝薩沙伸過去。


    他也不想在糾纏了,免得驚擾到附近的獵人村,車上可是還帶著不少‘貨’。


    得盡快出手,以免夜長夢多。


    不過,他的手被一雙看似白淨卻意外有力的手握住了。


    “啊……我的手!”


    一聲慘叫伴隨著手骨裂開的恐怖聲音,驚得幾個穩操勝券的人販子出了一身冷汗。


    他們老大的手以一個詭異的姿勢扭曲著,而做到這一切的少年不過才七八歲的樣子。


    “他……怎麽做到的?”


    名叫雷奧的家夥吞了一口口水,升起了怯意。


    “管他怎麽做到的,是硬茬子,動刀!”


    幾個人壯著膽子走了上來,將薩沙和安德烈團團包圍。


    這似乎,有一點爽快。


    安德烈久違的找到了一點樂趣,尤其是在看到人販子痛苦的表情,比起拷問靈魂也不逞多讓。


    以弱小的樣子,既在情理之中又出乎意料的打敗比自己強的人。


    在看他們錯愕與懊惱的表情,簡直就像在三明治中加滿了果醬。


    人販子是再卑賤不過的垃圾,他們屬於那種‘如果大糞可以賣錢,恨不得掠奪走窮人的**’一類見利忘義的渣滓。


    薩沙原本都嚇到閉上了眼睛,聽見慘叫聲才下意識睜開。


    然後看到了安德烈臉上從未見過的笑容。


    弟弟從沒有笑過,就像他從會走路起就再也沒哭過一樣。


    隻會做正確的事,母親從來沒有批評過他,阿克謝婆婆也一直誇弟弟比起她見過的任何孩子都要成熟,成熟的甚至不像個人。


    但這個笑容讓薩沙忽然覺得,原來弟弟也是個孩子。


    “動手!”


    “小心!”


    薩沙喊破了嗓音,安德烈就像沒發現身後刺來的匕首一樣,呆立在原地。


    她想推開弟弟,可卻根本沒有辦法做到。


    不是力氣,而是恐懼。


    麵對窮兇極惡的人,未見過場麵的薩沙發蒙了。


    六個人從不同方向,手裏的武器也五花八門,除了匕首還有斧子。


    腦袋別在褲腰帶的職業,一般出手就是殺招。


    眼前的男孩明顯不一般,先給他放放血製服,在想辦法折磨報複。


    安德烈的笑容還沒有散去,他覺得這些人很有趣,要是逃跑就可惜了。


    萬幸,他們送上了門。


    手臂微微發力,一隻手拽著那個扭曲的手掌,安德烈的另一隻手則按到了薩沙的肩膀上。


    薩沙一個踉蹌,被按跪在地上,而頭頂一個高速旋轉帶風的人形,優美的畫了一個圓。


    這位老大的手臂顯然沒有安德烈手臂堅硬,轉到一半就脫臼了,然後又是骨頭錯位的聲音。


    一圈完畢,他的肘關節已經脫落,安德烈剛鬆開手掌,前手臂就耷拉下去。


    慘叫聲根本沒停過,不光是他的,還有其他人販子。


    高速旋轉的肉體迴旋鏢,精準的打在了每一個人販子身上。


    那股距離就像被大象踩了一次,肋骨最少斷了九根,有一個倒黴蛋因為被打倒了脖子。


    整個人腦袋轉了一圈,嘴巴裏吐著白沫,眼看著就不行了。


    “魔……鬼……你是……魔鬼!”


    安德烈輕笑一聲,長舒一口氣。


    “是啊,天使都是醜陋無比的怪物,為了嚇跑魔鬼,而魔鬼才是千嬌百媚的模樣,為了引誘人類,你現在後悔嗎?”


    “畜……生……我要殺了……你!”


    “無聊,隻剩下一口氣就會咒罵了,走吧,薩沙。”


    安德烈收起笑容,再次恢複平靜,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誒?不管他們嗎?他們……可是說要殺了你。”


    “小虎也餓了,讓它來吧。”


    兩人走了沒幾分鍾,一陣腥風吹來,幾個還活著哼哼唧唧等死的人販子一驚,突然看見血盆大口朝他們張開。


    小虎餓了有兩天,正好大快朵頤,連同罪惡一起被吃到了肚子裏。


    家門口依舊聚集不少流民,還有兩輛馬車,五個兇悍的人拿著刀看守著。


    這些人混在流民中,眼睛時不時瞟一眼人群,像是挑選貨物一樣。


    不過他們已經挑了一路,基本上沒好貨色,亂瞄純粹是出於職業習慣。


    看到有人擠在自己家門口,薩沙很不高興。


    硬推開人群,擠到門口,席麗娜看到兩個孩子都迴來了才鬆一口氣。


    阿克謝婆婆趁機把門一關。


    “你們到哪去了……血?安德烈你受傷了?”


    安德烈搖了搖頭。


    “薩沙,怎麽迴事?是不是你弄傷弟弟了?”


    “我怎麽舍得?是幾個壞人,弟弟把他們都打跑了。”


    薩沙驕傲的晃著馬尾辮,像吹噓自己的戰績一樣,給母親完整的講述一遍。


    “我的天,那是人販子。”


    席麗娜捂著嘴,後怕不已,要是孩子們被人販子拐走,她也不想活了。


    “下次發現壞人,一定要及時逃跑,你們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小孩子說話沒個準信,阿克謝婆婆和席麗娜都把薩沙的話當成故意誇大。


    時間到了晚飯,香氣飄到院外。


    盡管隻是些肉粥,依舊讓饑餓的人羨慕不已。


    出於同類的責任,陶帕村隻給流民們提供了基本的粥食,想吃飽就要靠自己了。


    一定會有不少人蠢蠢欲動,打算趁著黑夜鋌而走險,偷點吃的果腹。


    畢竟就算是死,也要當個飽死鬼。


    所以一整夜,阿克謝婆婆和席麗娜都沒睡,不停地守在院子裏,生怕有人爬進來。


    安德烈倒是睡得很安穩,就和平常一樣,一覺到天亮。


    天亮後,他照例出門,門口的兩輛馬車不見了。


    有了昨天的經曆,薩沙準時跟在屁股後麵。


    走到昨天的地方,人販子們已經不見了,隻留下幾根沒啃淨的骨頭,和一地的血漬。


    “又來?”


    薩沙聽到安德烈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這才發現,昨天停在家門口附近的馬車也在這邊。


    那幾個兇神惡煞的家夥,好像是昨天那幫人的同夥。


    “弟弟……我們逃跑吧。”


    薩沙還記得母親說過的話,逃跑是第一選擇,保護好自己最重要。


    “逃不掉的,有的事情隻能麵對,有的事情要親曆過才明白。”


    “你怎麽好像婆婆一樣?總說些教育人的話。”


    五個人販子中兩個依舊守著馬車,另外三個圍了上來。


    他們從昨天就和頭失去了聯係,等了許久也不見人迴來。


    順著方向找過來,果不其然發現了不對勁。


    從衣服的碎片來看,像是被猛獸襲擊,但什麽樣的猛獸能直接團滅七個帶武器的人類?


    他們在這等了一夜,卻隻等來了兩個孩子。


    “哼,算了,既然老大死了,說明他沒什麽服氣,反正貨都到手,在帶上這兩個,我們直接去內牆,少了人還能多分點錢。”


    貌似新的老大站了出來,恬不知恥的走到了安德烈和薩沙麵前。


    兩個孩子居然不怕他,這讓他有點威嚴掃地。


    想放狠話,但那個男孩比他更快,還向前走了一步,問出一句讓人摸不到頭腦的話。


    “你們不怕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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