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齊石的私軍被裴景重創,消息無法那麽多送到附近小城鎮的同夥手中。


    所以裴景他們這一路的馬車行駛的速度都快而穩,也沒有遇到任何行刺。


    正應了客棧老板那句充滿好意的話:一路順利,平安到達江南。


    馬車直接掠過原本設下的最後一個落腳客棧,徑直朝著江南的落腳處去。


    在夜半時分之時,月亮高懸,萬裏星空無雲,唯有幾顆亮晶晶的星星的散布在天空中,像是為他們指引方向一樣。


    馬車靜悄悄地駛入了一座充滿江南水鄉氣息的府邸。


    同京都那種巍峨大氣,金光閃閃的府邸有所不同,江南的府邸,都透露出一種讓人覺得莫名輕鬆的感覺。


    處處都是小橋流水,亭台樓閣,大片大片說不出名字的花草鋪滿周遭府邸的牆壁。


    靜謐的微風輕輕拂遍整個江南,枯藤老樹昏鴉的悲涼,荷葉田田的隨和,青磚瓦石和湖中心一葉無人的扁舟,都溫柔得不像話。


    每個人都不約而同的萌發了輕鬆愉悅的心情,卸下了這一路來的疲憊和緊張。


    一路上,裴景都不厭其煩的在同蕭明珠說話。


    雖然無人迴應他,但他眼見著蕭明珠的反應越來越強烈,眼珠在眼皮子底下不停轉動,裴景終於輕輕唿出一口氣,有興致欣賞一番別有一番風味的江南。


    “我們到江南了,永安,你睜開眼睛看看,是不是你心中的江南。”


    裴景抱著蕭明珠下馬車,盡管是夜晚,滿園的春色也是壓不住,一落地便被四麵八方而來的溫和氣息包圍,整個人沐浴在瑩瑩的夜光之下。


    就在此時,一聲牽動人心緒的“嗯”,令裴景驟然緊張了起來,聲音帶著顫音:“永安?”


    又一聲“嗯”從懷中的少女口中溢出,這一聲嗯,明顯清醒了許多,隻是還帶著將醒未醒的朦朧之意。


    蕭明珠看著四周陌生的環境,陡然清醒,也想起昏迷前自己還在竹樓,怎麽一覺醒來就到江南了。


    她長而濃密的睫毛不停上下煽動,在眼底落下一排排陰影。


    又憶起昏迷中聽到的零零碎碎的話語,知曉自己讓裴景擔心了,她伸出手輕輕拍了拍裴景的手臂,示意裴景將她放下來,等她站穩了,她才淺淺笑道:“阿景還是笑起來好看。”


    裴景倏然失笑,兩日來的緊繃感忽然消失殆盡,嘴角也重新掛上了真實的笑意:“恩。”


    可能是兩日來自顧自說話太多,以至於現在的裴景,忽然之間,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麽反應。


    是說他那忽上忽下的心,還是說他那緊繃過後的疲憊,好像通通都不合適。


    他腦海中浮現的,隻有“慶幸”兩個字。


    感受著臉上柔和的微風,蕭明珠的指尖迫不及待地拂上爬滿牆的紫藤花,紫藤花一簇簇,濃鬱的紫色與綠葉相輝映,它們開的恣意,自由。


    就像蕭明珠的心,想恣意,想自由,想無束縛。


    想牽著相愛之人的手,漫步在落日的餘暉中。


    好像到了江南,她的心境都變得開闊了許多:“阿景先去沐浴更衣吧,我就在這園中待一會兒。”


    睡了許久的蕭明珠,精力充沛,她睜開的雙眼的那一瞬間,自然是第一眼就看見了裴景冒出胡茬的下巴。


    一看就知道裴景這兩日為了守著她,定是沒有好好休息用膳過。


    她的語調輕快,神情卻是嚴肅認真,不容裴景拒絕。


    夜色如水,柔柔的月光灑在青石小巷深處,無論是風還是落葉,都有一種讓人情不自禁沉淪享受的魔力。


    蕭明珠靠坐在園中的秋千上,兩條筆直修長的雙腿毫無節奏地左踢踢,右踢踢,氣息恬靜的像一幅畫,她像整個人都融入了江南夜景畫之中。


    她半眯著眼,凝視著那牆茂盛的紫藤花漸漸出神。


    這兩日她人雖在昏迷中,可該聽到的,不該聽到的,大概都聽了個七八分。


    她再自己試著推敲幾分,大致能將整件事情串聯起來。


    原來那些私軍竟然是屬於王齊石的,不是屬於蕭青玉的。


    這個認知,霎那間就讓她的心舒服了不少,一下沒了困擾她一年多的煩惱,像撥開雲霧終見青天一樣。


    隻是她想不明白,為什麽蕭青玉會選擇王齊石作為謀反的盟友呢?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王齊石根本誌不在此,他要的不是做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三朝權臣,他真正想要的是那九五至尊的巔峰。


    王齊石也實在是狡詐,那一封封被裴景搜刮出來的書信,他都提及到了蕭青玉的名諱。


    這讓人不得不先入為主覺得,他效忠的其實就是前朝天子,他做的這一切都是在為前朝天子辦事。


    而非他自己。


    萬一有一天東窗事發,他也可以說他是被脅迫的,而不是自願的。


    這一步步精準的布局,當真是給自己留足了退路。


    當初蕭青雲上位時,根本就沒有想過要蕭青玉的性命,最多也隻是想將他趕出京都,讓他做個無實權兵權在手的王爺,平凡度過餘生罷了。


    也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一時間竟然會傳出蕭青雲要將蕭青玉五馬分屍再曝屍城門的流言。


    流言滿天飛,蕭青玉也因此得到不實的消息,這才導致了他決定連夜帶著國庫裏的金銀四處逃命。


    蕭明珠深知蕭青雲的性格,而且他們蕭家一向重感情,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等絕情絕義的事情來的。


    她事後也曾問過蕭青雲,還記得蕭青雲當時重重歎了一口氣,緩了好幾個唿吸間才開口。


    “父皇從來就沒有想過要他的性命。”


    “蕭家一直人丁單薄,你祖父在的時候常說要我們兄友弟恭,他在位期間除了防著父皇怕父皇議論政事以外,從未對朕下過什麽死手,他甚至對你寵愛有加,讓你隨意出入他的寢殿。”


    “這些父皇都是看在眼裏的,父皇又怎麽可能會如此無情,父皇當初也隻是為了黎民百姓考慮才不得不北上清君側。”


    “否則,父皇帶著你們在藩地生活不是比在這宮裏更有意思得多嗎。”


    “愛妻在側,兒女繞膝,共享天倫之樂,又何至於如今每日都是奏折纏身,就連同永安玩耍嬉笑的時間都沒有。”


    將所有的事情拚湊起來,蕭明珠十分肯定,蕭青玉一定是被王齊石給蒙騙了。


    王齊石這彎彎繞繞的心思,也確實能穩坐首輔這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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