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嫣從床榻上下來,搬來一疊奏折,坐在床畔,遞給赫連祁,“祁哥哥最看重的是自己的皇位,全部的心思和精力都用在了政務上,不僅沒時間陪我,為了皇權,你還要假裝去寵幸那些嬪妃們。”


    “我理解祁哥哥,祁哥哥是想做一個好皇帝,我也希望祁哥哥能做一個好皇帝,讓大祁百姓安居樂業,海晏河清,有朝一日統一這整個天下,名垂青史,被後世譽為千古一帝。”


    “之前祁哥哥生我的氣,覺得我盼望著你早死,我好掌權,現在祁哥哥不用擔心了,我隻有半個月的時間了,我不能做什麽了,帝王身側豈容他人酣睡?祁哥哥,為了你的皇位,不要救我了,我死了你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我死後,你去寵幸別的女人,不算是違背了我們之間曾經的誓言,你和其他的嬪妃生孩子,我不在了,就不會吃醋,不會難過痛苦,跟你鬧,跟你作,總是罰你了。”


    “你是帝王,全天下的美人你都可以擁入懷裏,她們會為你生很多很多的孩子,所以你就不要非要救我這一個女人,我肚子裏的兩個孩子了……”


    容嫣的這番話說得雲淡風輕,情緒也不激動。


    可對於赫連祁來說,卻猶如萬箭穿心。


    他胸口被剜了一個大窟窿,那裏麵的心髒被生生挖走,血肉模糊,痛不欲生,又空洞。


    赫連祁從床榻上坐起來,但鎖鏈太短,他又在一陣扯動撞擊的聲響裏,跌迴去。


    這讓赫連祁心裏生出更大的絕望,無力,憤怒和痛苦來。


    他如被困住的獸,雙目赤紅,銀發淩亂著,幾乎是對著容嫣嘶吼了,“容嫣,你在說什麽?你到底在說什麽?我怎麽會去寵幸其他的女人,跟其他女人生孩子?不會!你死了我也不會,不,你不會死,我不會讓你死……”


    “我做這個皇帝,不是因為我有多愛當皇帝,我沒有你以為的那麽看重自己的皇位,對於我來說,你比什麽都重要,我知道你對我很失望,你越來越不愛我,不想要我了,你想幹政,掌權,甚至要當女帝,好啊。”


    赫連祁伸手去抓容嫣的手,緊緊的,握住掌心裏。


    他死死盯著容嫣,眼裏已是一片濕潤晶瑩了,“你隻有活著,才能掌權當女帝不是嗎?那你便讓我救你,等你好起來,生完了孩子,我讓你掌權,我把這整個天下,都送給你好不好?嫣嫣,嫣嫣……”


    容嫣匪夷所思地看著赫連祁,以前兩人還沒成親,祁哥哥沒當皇帝時,祁哥哥說這樣的話,她相信。


    但現在,她是不可置信的。


    “我沒有騙你,到時候你若是發現我騙了你,你可以再自殺不是嗎?”赫連祁手下用力把容嫣拽過來,讓人趴到自己胸口。


    他的臉埋入容嫣的脖子裏,在乞求容嫣,也在誘惑容嫣,“答應我,你想想當女帝多好?你可以報複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有那麽多嬪妃,那麽到時候你把沈瑾書,檀曜他們都收入到你的後宮裏……”


    容嫣一時怔愣,順著赫連祁的話問:“那祁哥哥到時候是我的什麽?”


    “皇夫,我必須是你的皇後!”赫連祁認真想了想,咬牙切齒。


    或許是他沒有今生的赫連祁那麽愛容嫣,今生的赫連祁寧願摧毀掉容嫣,也不會跟其他男人分享容嫣。


    可對於他來說,如果容嫣願意活下來,要他怎麽樣都可以。


    他接受容嫣養很多男人。


    也或許他也接受不了,他現在隻是在利誘容嫣,讓容嫣先答應他救她。


    其他的,以後再說。


    容嫣陷入了沉默。


    赫連祁屏息等待著。


    過了許久,容嫣卻搖了搖頭,“我不想讓景行哥哥死。”


    這話裏的意思是她想做女帝,想收很多男人入後宮,但不能少了司徒景行嗎?赫連祁的喉結用力滾了兩下,把那口漫上來的血,生生咽了迴去。


    她就那麽喜歡司徒景行嗎?


    或許他將沈瑾書和檀曜賣給邪祟也可以,隻要他們是自願的。


    他們應該是願意的。


    容嫣最喜歡的是檀曜,要不然他放了司徒景行,把檀曜獻祭給邪祟?


    赫連祁沒再說什麽,容嫣不同意便不同意,他就按照自己的計劃,獻祭一個人給邪祟,換容嫣母子\/女三條命,然後再給容嫣下失憶蠱。


    她不活也得活著。


    容嫣再失去記憶後,他也學沈瑾書他們,在容嫣麵前立一個最完美的人設,讓容嫣比現在更愛他,讓他們之間能真正地迴到年少時光。


    赫連祁眼裏發暗,閃爍著他自己沒察覺到的瘋魔病態的光芒。


    隨即他閉上眼,在腦海裏喊邪祟。


    “本座已經把司徒景行這一世,生生世世的醫術上的天賦取走了。”說話的是一團沒有身體,流水狀態的黑色之物。


    司徒景行的醫術是自學成才的,靠得完全是天賦,他在製毒上是天地第一,隻要他願意,他還能成為天下第一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神醫,可見這“天賦”的重要性,發揮了多大的作用。


    佛子曾經預測過,給司徒景行指了一條明路,司徒景行若是好好鑽研醫術,救死扶傷,那麽他會在未來名揚天下,會受世人愛戴與敬仰,醫學經驗在醫學史上有著承前啟後的作用,對醫學發展有著巨大的影響。


    他的醫術將會被後人推崇,他本人會被建廟立祠,世代奉祀。


    司徒景行早就忘了自己的複仇,現在不知不覺地走了檀曜給他指的路,他的未來如日方升扶搖直上。


    然而,現在邪祟拿走了司徒景行醫學上的“天賦”,“天賦”就像司徒景行與生俱來的掛。


    他從出生到現在經曆的都是悲劇,“天賦”是命運給他的唯一的東西,偏偏現在他失去了這個掛。


    司徒景行的醫術很可能就止步於此了,很快就會被超越,泯然眾人。


    司徒景行會重新走向悲劇,不得善終。


    很多人的東西,比如司徒景行的“天賦”,比司徒景行的命和靈魂都有價值,所以邪祟更願意取走司徒景行的“天賦”。


    赫連祁剛想問容嫣是不是就能安然無恙了,邪祟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金色的光芒。


    那光芒裏佇立著一個人,身軀修長,一頭銀發,卻,看不清麵容。


    “天道?”赫連祁前世見過天道,此刻再見到,跟前世一樣,語氣裏充滿了藐視和嘲諷,“你這個時候出現,朕不相信你是為了救朕的妻子而來,你是要告訴朕,邪祟又被你壓製住了,朕無法找它做交易了是嗎?”


    “可笑!當年邪祟出現,送來穿越女,害朕全家四百多口人,讓朕妻離子散的時候,你在哪兒?你那個時候為什麽不壓製邪祟?如今你救不了朕的妻子,反而要阻止朕找邪祟來救妻子,你這一方天道存在的意義是什麽?你就不應該存在!你枉為天道!”


    那團金色光芒裏的身影,沒有反駁赫連祁的話。


    金色光芒在赫連祁眼前碎成無數星星點點,天道消失。


    心中有天道,便能見天道,心中是惡,見到的便是魔。


    原本天道離開後,赫連祁應該見到的是邪祟。


    但,邪祟果真被天道壓製住了,赫連祁沒等到。


    邪祟拿走了司徒景行的“天賦”,卻因為被天道壓製了,沒能救容嫣。


    赫連祁如何不怒不痛,不怨恨天道?


    他更多的是絕望,不知道自己滿麵的淚水,陷入了一場夢境裏,又夢到了在前世的,今生的赫連祁。


    但他這次看到的不是今生的赫連祁,在前世和容嫣舉案齊眉伉儷情深,帝後攜手共擁萬裏江山的畫麵,而是……!


    那一瞬間,赫連祁在夢裏瞳孔震顫。


    怎麽會?怎麽會是這種結局呢?


    今生的赫連祁在前世改變了那麽多,沒讓種種悲劇發生,可他卻沒能改變容嫣身死的結局。


    整個皇宮裏燒起了一場大火,到處都是屍體、鮮血,而在那屍山火海中,今生的赫連祁一瞬之間滿頭銀發,他懷裏抱著無聲無息的容嫣。


    兩人皆是一身紅衣,在周圍燃燒的大火中,那個畫麵驚心動魄震撼至極,今生的赫連祁抱著容嫣的屍體,像個瘋子,卻是那麽平靜決絕,一步步走入大火深處。


    他們兩人被大火吞沒……前世來的赫連祁在夢境裏,忽然感覺到自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拽走。


    緊接著,他站在了攝政王府的那個冰室裏。


    前世的赫連祁一時分不清自己是在夢境裏,還是又迴到了自己的前世,直到冰室的門被打開。


    今生的赫連祁抱著容嫣的屍體走進來,繞過佇立著的他,俯身,動作輕柔地把容嫣放到了冰床上。


    他吻了吻容嫣,銀發覆在容嫣胸前,淚流滿麵。


    前世的赫連祁以為今生的赫連祁沒看到自己,直到今生的赫連祁忽然轉過身,一掌劈過來。


    前世的赫連祁接住了那一掌……兩人在冰室裏打了起來,打得驚天動地。


    冰室裏的冰塊砰砰碎裂,眼看著冰室就要被毀了。


    他們兩敗俱傷,兩人終於停了下來。


    前世的赫連祁踉蹌著往後退,抬手按著胸口,彎著腰吐了一口黑血,在潔白透明的冰地上盛開出一朵殷紅的花,轉瞬形成豔紅的冰花。


    他抬頭看著對麵的赫連祁,“朕這是在什麽地方?”


    “前世。”今生的赫連祁靠著冰床,也彎著腰,吐血,掀眸對上那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所以,我們換迴去?”


    這話問出來,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冰床上的容嫣,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在前世的,今生的赫連祁並不想迴到自己的今生,因為今生的容嫣已經不愛他了,對他隻有厭惡,仇恨,逃離,為了她的兒子,她隻想殺了他。


    他在前世就不一樣了。


    他能迴到過去,重新跟容嫣相識,相戀,成親,白頭……雖然他最後沒能改變容嫣身死的悲劇,兩人沒能白頭偕老。


    他抱著身死的容嫣走入大火裏,給容嫣殉情了。


    但,他再睜眼,便是抱著容嫣的屍體,迴到了這個冰室裏。


    這說明什麽?


    這說明他再打開這個冰室的門,走出去,便還能穿越迴到前世的某個時間點,繼續跟容嫣相識,相戀,成親。


    而前世的赫連祁神色諱莫如深,在心裏嗬笑今生的赫連祁是個大傻子,今生的赫連祁不知道容嫣失去了痛苦的記憶,現在容嫣可是很愛他的。


    不,容嫣愛的不是他這個失去情根的前世的赫連祁,他不過是冒充者,容嫣愛的是今生的很愛她的赫連祁。


    他不是,如果今生的赫連祁迴去了,在他們兩人之間,容嫣必定會選擇今生的赫連祁。


    他不能讓今生的赫連祁再迴去,而他,也不想迴到自己的前世。


    因為前世他得到的隻有容嫣的屍體。


    他不想和今生的赫連祁交換迴來。


    而今生的赫連祁不知道自己死後發生的很多事情,今生的赫連祁在前世能擁有容嫣的愛,所以他也不想換迴來。


    “這是你第一次迴到過去,沒讓罪魁禍首赫連逸出生,司徒景行死了,你也殺了兩個穿越女,結果嫣嫣卻仍然身死了,是哪個環節出現了問題?”兩人平靜下來後,前世的赫連祁開口問今生的赫連祁。


    今生的赫連祁靠著冰床坐下來,給前世的赫連祁講了他穿越迴去後,做了太子、皇帝以後的種種,而後搖頭,“本王打開這道門,就能迴到過去,但時間是隨機的,不是本王能控製的。”


    前世的赫連祁往前走了一步,今生的赫連祁猛地一下子站起來,還要出掌,顯然是不允許他靠近容嫣。


    今生的赫連祁這占有欲,還是那麽逆天,比前世的赫連祁更偏執。


    直到前世的赫連祁停下來,今生的赫連祁收手,“你為什麽會來到這裏?嫣嫣的毒解了嗎?”


    那時今生的赫連祁死後,再睜開眼,發現自己還是躺在冰床上,但又有什麽不一樣了。


    他用了很長時間,意識到自己穿越迴了前世。


    不知道誰救了他,他身上的傷竟然全都好了,神誌也恢複了過來,打開冰室的門,他就迴到過去,而身體隨之變迴那個時間點的樣子。


    比如他迴到了小時候,便是小孩子的身體。


    剛剛他跟容嫣一起死了後,迴到了冰室裏,他又恢複到了自己在今生死時,那一頭銀發的樣子。


    “嫣嫣懷孕了,你的。”前世和今生的赫連祁都把自己作為獨立體,他們是兩個人,此刻前世的赫連祁對今生的赫連祁說這話時,眼裏都是殺意。


    “是你讓她懷孕的,她若不是懷孕,她的毒早就可以解了……”


    前世的赫連祁說過了,若是見到今生的赫連祁,他一定會找今生的赫連祁算賬,是今生的赫連祁沒控製住自己的獸欲,讓容嫣懷了孕,造成了現在的局麵。


    於是前世的赫連祁對今生的赫連祁出掌了,兩人又打了起來。


    結果還是兩敗俱傷,一時誰都殺不了誰。


    今生的赫連祁:“邪祟被天道壓製住了,你不能以找他合作的方式救嫣嫣,你可以想其他的辦法。你們為什麽沒想過用你的心頭血,來養那株金蓮,是因為你是皇上,你最重要,犧牲所有人,也不能犧牲你嗎?”


    前世的赫連祁晦澀的目光,聞言陡然迸發出瘋狂來,“那金蓮的種子是檀曜培育出來的,他們沒告訴朕,朕的心頭血可以養活那株金蓮,你為什麽覺得朕的心頭血,可以養活那株金蓮?”


    今生的赫連祁嗤笑了一聲,“蠢貨,你不要管本王是怎麽知道的,檀曜應該也知道,但他沒告訴你,是因為養金蓮所需要的心頭血,可能會要了你的命,你若是死了,邪祟就會吞噬了大祁,整個天下,所以他不能讓你死。”


    前世的赫連祁抿住薄唇,隻要能救容嫣,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何況隻是自己的命而已。


    但檀曜不允許他這麽做,他這樣等於犧牲了天下人。


    那金蓮種子是檀曜培育出來的,他強迫不了佛子,如何能讓佛子心甘情願地再培育出一顆種子,讓他以自己的心頭血養出金蓮來?


    “本王知道一件事,你迴去後這樣對檀曜說……”今生的赫連祁,對前世的赫連祁說了一番話後,突然拽住前世的赫連祁。


    前世的赫連祁隻感覺自己被一股力量拉扯迴去,在最後,他看到今生的赫連祁再次打開了冰室的門,穿越迴到了前世的過去的某個時間點。


    而後,今生的赫連祁在前世,找到前世的他,又趁其不備,把前世的他殺了。


    赫連祁一句髒話沒罵出來,便在今生的龍榻上,猛地睜開了眼。


    “祁哥哥……”容嫣這一整夜都沒睡。


    赫連祁好像睡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做夢了,夢到了什麽,他眼裏的淚不斷地湧出來。


    外麵的天色大亮,赫連祁猛地從龍榻上坐起來。


    在容嫣驚訝的目光中,他用恢複過來的內力,生生把鎖鏈給拽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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