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祁一隻臂彎裏緊箍著渾身癱軟無法站立的容嫣,俯視著馬車下的一眾人,聞言冷嗤了一聲,“你覺得你的命有幼帝和太後娘娘的金貴嗎?失去了他們做人質,無論誰來換,本王今日都隻有死路一條。”


    “在臣眼中,攝政王從來不是貪生怕死之人,更不屑犧牲旁人的命來換自己活著。”沈瑾書在死士的挾持下,拖著一條斷腿慢慢站起來,直視著赫連祁道。


    “臣認識攝政王的時候,攝政王還是忠君愛國的戰神,你的雄心抱負是讓敵國歸順,守護大祁百姓,即便先皇差強人意,可你依然盡心盡責地輔佐他,殫精竭慮隻為大祁江山安穩,海晏河清……”


    “攝政王文能治國武可平天下,臣敬仰這樣胸懷天下護國佑民的攝政王,那麽多人請臣做謀士,臣都拒絕了,但因為讓臣欽佩的攝政王你親自開了口,臣便答應做了帝師。”


    沈瑾書不指望短短幾句就讓赫連祁迷途知返,他隻是在拖延時間。


    果不其然一番話並沒讓赫連祁有所起伏,容嫣心裏卻酸澀至極。


    她比沈瑾書認識赫連祁都要早,兩人算得上青梅竹馬,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過去的赫連祁。


    在她沒有被赫連墨搶入後宮前,赫連祁身為攝政王,卻沒有生出獨攬大權之心,而是忠誠於赫連墨,任勞任怨為赫連墨守江山。


    他在朝政上為沒有作為的赫連墨嘔心瀝血,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身先士卒舍生忘死。


    那個時候連容嫣都吃醋,隻因赫連祁太注重兄弟親情了,在他心中守護皇兄的皇位和大祁比她還重要。


    他的父皇祁惠帝也是篤定了這樣的赫連祁,不會在將來以權謀私架空赫連墨自己當皇帝,才放心讓他做攝政王輔佐赫連墨。


    但祁惠帝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是,赫連墨會搶了赫連祁的妻子。


    攝政王府一夜被屠盡,赫連祁堅守多年的信念一瞬崩塌,再加上後來遭受到容嫣和赫連墨的種種迫害,他變成了現在這個暴戾狠絕、六親不認弑兄奪位,要自己做皇帝的佞臣。


    沈瑾書眼眶泛紅,言語悲壯,嗓音都哽咽了,“攝政王,臣無法評判對錯,臣隻希望你能放過幼帝和太後娘娘這對孤兒寡母。”


    “如若今日攝政王能全身而退,那麽日後臣願意成為攝政王的耳目股肱 ,為攝政王排憂解難,哪怕是攝政王要做皇帝,臣也會為攝政王謀得這天下,隻要攝政王給幼帝和太後娘娘一條活路……”


    這個條件太誘人了。


    畢竟江湖傳言“得沈瑾書者,得天下”,赫連墨在世時就想要沈瑾書做他的近臣,讓沈瑾書助他除去赫連祁。


    而這幾年赫連祁也想拉攏沈瑾書,但沈瑾書跟赫連祁關係再好,也不願參與到宮廷殘酷的鬥爭中。


    尤其是容嫣更堅信這點。


    因為在前世正是因為那個外來者將沈瑾書收為己用了,才能除了自相殘殺的赫連祁和赫連逸,坐上了皇帝。


    外來者?在這性命攸關的兇險時刻,容嫣終於想起來在哪裏見過那個女扮男裝的宋贏了!


    那不就是前世赫連祁發動宮變,把她一箭穿心,還殺了赫連墨,篡位登基後沒多久,所封的皇後宋凝霜嗎?!


    旁人不知道,但她前世死後作為魂魄遊離在赫連祁的那些年,了解到宋贏霜其實是來自另外一個異時空的穿越者,不僅讓赫連祁愛上她,後來為她遣散六宮,獨寵她一人。


    並且,赫連逸長大後找赫連祁報仇之際,宋贏霜攻略了包括沈瑾書在內的眾多名臣賢士,在各方勢力的支持下,她坐上皇位,成為了有史以來的第一個女帝。


    容嫣久久地失神。


    “王爺,妾不想死。”被暗衛逼著開口的蘇婉兒,蒼白的臉上全是驚惶,眼裏的淚洶湧而出,哭著請求赫連祁。


    “你救救妾,放了幼帝和太後娘娘,妾肚子裏已經懷了你的孩子……”


    赫連祁的雙眸陡然眯起。


    容嫣詫異地看向蘇婉兒的肚子,感覺到掐著自己腰的手在慢慢鬆開。


    他是為了蘇婉兒和其肚子裏的孩子,放棄抵抗。


    死士首領眼看著還有談判的餘地,立刻表明誠意把沈瑾書往前推了一步,“赫連祁,隻要你放了幼帝和太後娘娘,我們就將帝師和你的侍妾送過去,並放你們離開。”


    赫連祁沒有接話,麵上平靜令人捉摸不透,倒是忽然鬆了赫連逸的脖子。


    赫連逸摔在馬車頂上,撫著脖子咳嗽著,不斷地大喘氣。


    暗衛架在蘇婉兒脖子上的刀也收走了,試探性地靠近馬車,去救赫連逸。


    蘇婉兒踉蹌了一下後,向赫連祁所站的馬車跑過去。


    就在中途,眼看著暗衛就要拉走赫連逸了。


    突然風行雲帶著王府的護衛們,以及大批錦衣衛從四麵八方包抄而來。


    隨著花豹一聲響徹山穀的嘶吼,矯健的身軀從高處一躍而下,一口咬住最近的那個死士的喉嚨,一場廝殺就此展開。


    赫連祁拽著容嫣的後領,也從馬車上飛身而下,接連踩了幾個死士的肩膀後,他順利來到沈瑾書身邊,拽了沈瑾書往後退出廝殺圈,把人扔在了懸崖邊。


    他救人的過程裏可謂是讓容嫣這個參與者感到兇險至極心跳驟停,可看在外人眼裏他衣袂飛揚,穿梭間快如一陣風,氣魄似龍,令人歎為觀止。


    赫連祁第二個救的人是蘇婉兒,但某個暗衛比他的動作快了一步,抓了蘇婉兒,架刀於蘇婉兒的脖子上,再次將蘇婉兒挾持了。


    赫連祁在半空中一頓,忽然轉過去,抽出的劍貫穿了某個暗衛的胸口後,抬起的手掌便朝著剛被救下馬車、赫連逸的天靈蓋劈去。


    “不!”一直被赫連祁拎著的容嫣嘶喊了一聲,爆發出極大的力量掙脫了赫連祁的鉗製。


    人跌在地上後,她撲向赫連祁,趴跪在地上死死抱住赫連祁的腿,肝膽俱裂地地哀求,“祁郎,你不能殺逸兒!”


    “他是你的親生兒子,我真的沒有騙你,你相信我,你再相信我這最後一次好不好?”


    赫連祁的手僵在半空中,迴頭看了一眼容嫣。


    分明被她騙了那麽多次,此刻他更是身上染血,手下們在奮力拚殺,他今天能不能全身而退還是個未知數。


    可對著跪地求他,眼淚浸濕了他衣衫的容嫣,他眸底翻湧,還是遲疑了一瞬。


    便是這一瞬,死士首領的刀突然從背後捅向赫連祁,繼而一掌狠狠劈向赫連祁的後背。


    風行雲看到那一幕後大喊了一聲,抬劍砍殺了攔住自己的死士,他的眼裏發紅發狠衝向赫連祁。


    赫連祁的身子卻已經因為死士那貫穿了全部內力的一掌,而飛了出去。


    但在此之前他抓住了容嫣的衣領。


    前方便是懸崖。


    “太後娘娘!”懸崖邊上的沈瑾書隻感覺有什麽從自己麵前掠過,他來不及思考,在那一刻撲向懸崖死死抱住了容嫣。


    三人一同往萬丈懸崖下墜落。


    但沒幾米後,沈瑾書感覺到自己的腰被突然甩過來的一條鞭子卷住了,連容嫣也是。


    他們被纏繞在身上的鞭子綁在了一起,很快又感覺到被放在了一處平地上。


    那卷在身上的鞭子陡然間卸去了力道,沈瑾書得以看清時,隻見身受重傷的赫連祁因為喪失了全部力氣,鬆開攥在掌心裏的鞭子。


    赫連祁整個人猛然往下墜落,直到再看不見。


    “攝政王!”沈瑾書掙脫掉卷在腰上的鞭子,翻了個身趴在那裏,嘶喊一聲,胳膊伸出去隻扯裂了赫連祁的一片衣角。


    沈瑾書看著那片衣角,目光呆滯一動不動,久久沒有反應過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從背後傳來的一道聲音拉迴了他的心神。


    “貴女,沈公子,請讓老夫看看你們身上的傷勢。”


    容嫣毫發無損,隻是受驚過度,片刻後才迴過神。


    她坐起身環顧四周,發現他們處在懸崖中間一塊外露的巨石上,背後是一處天然的山洞,那個看起來是大夫的老者正是從山洞裏走來的。


    “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沈瑾書返迴身,顧不上斷了的腿,盯著那個老者,瞳孔震顫地問出來。


    “華神醫,你為什麽會在此處?”


    沈瑾書認識華佗的傳人、因一身精湛的醫術而名揚四海,被譽為神醫的華良善,是因為華良善給赫連祁診治時,他碰見過幾次,但隻是泛泛之交。


    “老夫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老夫是昨夜被風統帥送來這裏的。”華良善提著藥箱從山洞裏走到沈瑾書和容嫣所在的巨石上,一眼就看到沈瑾書右腿的異常,他當下拿出剪刀。


    “風統帥讓老夫在此等候,若是有傷者,一定要及時醫治,沒想到是沈公子你。”


    華良善三下五除二就剪了沈瑾書的褲子。


    他那一雙腿露了出來,人看著儒雅,但肌肉很結實。


    沈瑾書忽然想到容嫣還在,蒼白的麵色頓時浮起一抹羞紅,連忙撿起被剪破的褲子蓋到腿上,阻攔著華良善,“我沒事。”


    “太後娘娘的鳳體更為要緊,你先給太後娘娘看。”


    容嫣正在走神,聞言轉過來就對上正行禮的華良善,她抬了一下手,“不必多禮,先給帝師治腿吧。”


    “哀家雖然被喂了不知名的毒藥,但並沒有發作的跡象,帝師的腿若是得不到及時治療,恐怕日後會影響行走。”


    “可是太後娘娘你……”沈瑾書的禮儀尊卑是刻在骨子裏的,還想說些什麽,但容嫣已經進山洞避嫌了。


    他隻好鬆開褲子,把受傷的腿給華良善檢查。


    華良善在傷處捏了捏後,道:“表麵沒有塌陷和損傷,應該隻是錯位或是分離移位,老夫這就給你接骨,但會很疼,沈公子能忍嗎?”


    沈瑾書支撐不住地靠著山壁,閉著眼點了點頭。


    隨後在華良善的手動接骨下,他緊咬著牙關,額頭的青筋都在顫動了,冷汗浸濕溫潤如玉的一張臉時,華良善終於停了手。


    “沒想到沈公子一介書生,忍痛力倒是很強。”華良善扶起沈瑾書,邊往裏走邊叮囑。


    “好了,老夫用夾板給你固定一下,但是你自己要注意,在恢複期千萬不能著地活動,否則就算老夫的師祖爺在世,也救不了你的腿,你將會變成跛子。”


    沈瑾書的性情超然物外寵辱不驚,因此聽了華良善的話並沒有怨恨和憂慮,覺得華良善年紀大了,撐不住他一個身強體壯的年輕人的重量,他便虛虛地搭著華良善的肩膀,單腳跳著走。


    容嫣在這時上前,到了沈瑾書另一邊,二話不說抓住沈瑾書的胳膊,架在她的肩膀上。


    女子玉骨生香,那一瞬間一陣幽香湧入唿吸裏,從未跟女子有過接觸的沈瑾書,一下子就感覺到容嫣的肩膀與男人的不同,是纖弱單薄又柔軟的,讓人不舍得用力觸碰。


    “太後娘娘,不可。”沈瑾書忽然間意識到自己的冒犯,慌張地掙著胳膊,單腳站立,無意間把整個身子都壓向了另一側的華良善。


    容嫣眼看著華良善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她及時把沈瑾書拽過來,拖著到了山洞內,“如此境地下,你我二人就不用在意那麽多虛禮了,若帝師真的注重男女大防,不若將哀家當成妹妹。”


    妹妹?沈瑾書望著年輕貌美的太後娘娘,心裏的貪念隻是一瞬,立刻低眉斂目道:“臣不敢!”


    “我沒事了,華神醫即刻給太後娘娘診脈。”沈瑾書靠著山壁坐在了地上,中褲被剪了,但好在剛剛隻是把裏褲挽了起來,此刻放下,再用外袍蓋住,倒也沒在容嫣麵前失儀。


    華良善安置好沈瑾書受傷的腿,見容嫣一點皮外傷都沒受,便取了帕子放到容嫣伸出的手腕上。


    隨即他的兩根手指搭上容嫣的脈搏,閉著眼凝神診斷。


    沈瑾書不在意自己的腿傷,倒是很緊張容嫣的狀況。


    尤其是華良善診了很長時間,眉頭皺得越來越深,到後來臉上都是沉重之色。


    沈瑾書不由得屏住唿吸,一顆心提了起來。


    華良善示意容嫣換另一個手,前後用了足足一刻鍾的時間。


    華良善向容嫣請罪,“太後娘娘的身子,怕是曾經在後宮中遭了諸多算計和謀害吧?請恕老夫醫術不精,隻能判斷攝政王給太後娘娘服得不是致死的毒藥,而是一種蠱。”


    蠱?沈瑾書神情大震,雖然不精通蠱,但他讀過的書多。


    《周易》和《左傳》等諸多先秦古籍中都有關於蠱的記載,《通誌》中更是描述了蠱的培養,“造蠱之法,以百蟲置皿中”。


    就是說把許多的毒蟲放在一個器皿中,讓它們相互吞噬,留下最後一隻沒有死的為蠱。


    那麽可想而知活下來聚了百毒的蠱,該是何其的恐怖。


    沈瑾書突然想到了赫連祁養在滄瀾齋的蠶,但那些的確是蠶啊。


    難道是因為蠶相似於蠱蟲,攝政王才喜歡養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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