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問是非曲直,隻聞吳度乃少林弟子,出身名門,又曾加入義軍,討伐遼寇,既然他要殺蘇朝天全家,那自然是蘇朝天一家該死,什麽鋤強扶弱之類的屁話,隻不過是說出來玩玩罷了,真遇見了比自己強,又有幾個敢上去挑戰。


    崆峒派的兩名弟子,一個持大號斬馬刀,一個手握步劍,由遠及近,馬兒遠比這對受難的兄妹跑的快得多,持劍中年男子笑道:“看看這兩個沒有的東西,今天就送他們去見閻王吧!”


    馬疾馳至蘇朝天的身後,那人提劍便刺。


    崆峒派劍術素以剛猛著稱,那一劍氣勢咄咄逼人,正刺向蘇朝天的脊椎骨,若中,則他必死無疑。


    蘇朝天懷抱著妹妹,但覺背後惡風不善,隻是枯瘦的他再使不出半點力氣,哪怕是稍微往旁靠一下的力氣。


    刹那間,一種絕望湧上心頭,那種不甘和恐懼,令他窒息。


    “明明經曆了那麽多,明明有了那麽多的故事,難道不應該有下文嗎?忍受了如此多的苦難,放棄了複仇的衝動,選擇了從長計議,可依舊要麵對失敗的命運……”


    那一刻,一切都顯的是那麽的不公平,可又無力去反駁。


    然而,轉機隻在一瞬間,隻聽得當的一聲,蘇朝天迴頭望去,見一頭花白的長發,隨風飄擺,那長者僅用兩根手指,折斷了崆峒派弟子的寶劍。


    那崆峒派的持劍者一愣,再看手中劍已剩了一半,找另一段,乃插在自己的腹裏。


    另一持斬馬刀的弟子,見狀提刀大喝:“好妖人!敢傷我崆峒派晚輩,吃我遊木華一刀!”說著嗡的一聲,揮刀剁來。


    遊木華在崆峒派頗有聲望,在武林中也是響當當的人物。


    那時的蘇朝天就聽說過他的威名,他曾在洛陽一刀斷石磨,切麵比石匠打出來的還要光滑百倍,連少林寺的方丈都自愧不如。


    今日這一刀來斷人,焉有劈不斷之理?


    可還就真的沒能劈斷,馬刀橫貫而來,卻在中途折了,又是兩根手指輕輕一彈,發出清脆的響聲,刀鋒即折為兩段。


    那馬昂首長嘶,驚的倒退數步,馬上人晃了三晃,搖了三搖,險跌於馬下,驚問道:“汝乃何人?竟能以二指之力,折斷我掌中鋼刀?”


    那長者並未迴答,隻道:“汝等崆峒派的功夫太過稀鬆,小輩不足老子教化,快滾去了。”


    遊木華一向受吹受捧,說上句已經說慣了,今日遭這般羞辱哪裏忍得?隻這般被無名長者打敗,心中實在不甘,於是下馬與無名長者動起手來。


    崆峒派掌法甚是精湛,剛中帶柔,有進有退,快則如流星滿天,頃刻萬裏,慢如老牛耕地,厚重渾濁。動如脫兔滿地跑,靜如止水潭中息。猛如霹靂狂風,柔如秀女織衣,堪稱當世一絕。


    但那長者和他玩的好像另一個遊戲——老叟戲頑童。


    按理說,遊木華的年紀並不比那長者小多少,在江湖裏的輩分也不低,可在那長者的麵前,卻像一個孩子。十幾個迴合被放倒了三次,長者道:“小子,你若再來,死於當下。”


    遊木華更惱更怒,憤然衝了過去,遊木華一閃身,避開他的拳風,忽然一伸手,按住了他的腦袋,向下一壓,提膝一頂他的麵門。遊木華兩眼金星亂轉,那長者二翻用力,向下按住,將其腦袋塞進襠下,用力一夾。


    遊木華能清晰的聽見,脖筋被夾斷的聲音,原來“死於當下”就是死於“襠下”,他做夢也想不到會有今天這樣的結局,抽搐了幾下,將全都放下……


    老者轉迴身,望著蘇朝天兄妹。


    一張四方的國字臉,花白的眉毛,花白的胡須,兩顆長條眼,高鼻梁,一張四方闊口,灰布青袍上麵繡著一頭斑斕猛虎,腰懸寶劍。


    蘇朝天見恩人麵貌,當場跪倒,拜求收徒,那老者淡淡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密封的信件,要他到祁連山上找一年輕的女子,將信送給她,言那女子必會傳他一門絕技,到那時橫掃武林,報仇之事全然不在話下。


    蘇朝天接信,帶著妹妹,繼續乞討,一路趕奔天山。


    一日行至山下,妹妹突然口渴。因塞北缺水之地,蘇氏兄妹無有器具盛水,事先也沒有考慮周到,故而蘇朝天隻能向路人行乞,討口水喝。


    不料,那趕騾車的漢子數日前得知妻子出軌,正自惱怒,不但不給蘇朝天和他妹妹水喝,反倒拿起鞭子抽他。


    蘇朝天倒也補腦,挨著打,繼續哀求道:“求求大爺行行好,你打我不要緊,隻要能給我妹妹一口水喝,怎麽打我都行。”


    似這種遭遇,蘇朝天經曆了不下十次,有些人生來不善,也不知行善,有的人人生不順,有氣難解,等蘇朝天讓他們撒了氣,也就多少能得些錢糧。


    可今日這漢子似吃了槍藥,說什麽也不肯施舍一滴水給蘇朝天兄妹,害得蘇朝天白白挨了一頓毒打。


    兄妹二人起身再要前行,忽遇一七八歲的男孩,那男孩穿著十分的華麗,乍看上去絕不是貧寒子弟,但他孤身一人,行於荒山古道之上,卻又讓人覺得有些寂寞淒涼。


    他來到蘇朝天的近前,沉聲道:“哥哥,你有水嗎?”


    蘇朝天剛剛白挨了一頓毒打,心情自是不好,但見那小孩可憐,便也不想拿他出氣,輕輕搖了搖頭,道:“沒有。”


    男孩又道:“那哥哥你有吃的嗎?”


    蘇朝天看了看妹妹,他們倒是帶了些幹糧,隻是不多,給也許自己就不夠吃了。蘇朝天自己餓一點無所謂,他隻心疼妹妹。


    蘇小妹見那孩童和自己年歲相當,稍長一點,自己雖弱小,尚有哥哥相助,但那男孩一個人無依無靠,豈不更慘?


    她心裏如此想著,便道:“哥,給他一點吧!”


    蘇朝天點點頭,從包袱裏取出些快發黴了的餅子,遞給那個男孩,男孩見餅子一撇嘴,但還是接了過去,隻吃了一口,便一搖頭,將餅子還給了蘇朝天,道:“我吃了你的餅子,就要替你出氣,走,咱們找那車老板理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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