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妄言之姑聽之,不喜聽之自走之。


    兔唇少年也沒多想這個大大咧咧絲毫不把自己當外人的少年,也就當成一平平常常困難的公子哥,隻是這公子哥性格開朗,人也談的來,就一股腦兒的聊到後半夜這才沉沉睡去。


    兔唇少年漸漸長大,情竇初開正是白衣少年手拿薔薇偶遇馬尾少女的晴朗時分,不過兔唇少年穿的是修修補補的麻布衣裳,手裏也沒有那薔薇,更沒有那個笑容可掬的馬尾少女,不過這也阻擋不了兔唇少年簡簡單單,清純之至的喜歡上自己打工飯館的老板女兒小歡。


    小歡性子有些刁蠻,但心底不壞。兔唇少年整天期待的就是後廚,樓梯與小歡的擦肩而過,在少女看來這一切隻是偶然為之,但卻是那兔唇少年的精心策劃。


    兔唇少年眼中的小歡偶爾對他露出的一絲微笑那都是上天給予他最好的禮物,就像當初父親喝醉發起酒瘋時母親柔軟溫暖得輕撫和安慰。


    可是自己堂弟也喜歡小歡,更致命的是小歡也喜歡自己堂弟。


    男人與男人之間沒有多少秘密可言,自己堂弟將兔唇少年堵在陰暗的角落,揮動著拳頭,宣揚自己的武力和自己對小歡的占有權,每當兔唇少年倒在地上,就有一股聲音對自己說:“算了吧。”每當少年努力從地上爬起來時就又看到自己母親溫暖的輕撫和小歡的笑臉,這一切也許都值得。


    少年想:“我就這麽一輩子安安靜靜的看著你,這樣也挺好。”


    少年生活沒有目標,直到這條目標的出現,少年幹活也就越加賣力,桌子擦的更加明亮,凳子擺的更加齊整。


    這一切落在掌櫃眼裏,嘴上不說心裏也是讚許有加,小歡也漸漸注意到這個平時遇到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會傻笑的少年,而換來的是自己堂弟一頓頓的毒打。


    已經在自家住了半個月,蹭吃蹭喝的趙璧安將這一切收入眼中,卻不加以開導,反而看的是津津有味。


    寒冷的冬天說到就到,少年與堂弟的衝突也到了極點,堂弟夥同村莊裏的幾個孔武有力的少年將兔唇少年按到在地嘴裏叫囂著:“你個兔唇,敢跟我搶女人,打死你。”的口號,在寒冬臘月將少年本就單薄的衣裳扒的一幹二淨,冰天雪地一頓毒打之後揚長而去。


    少年光著身子趴在堅冰上無聲哭泣的時候,趙璧安不知從哪裏走出來,替少年披好衣服背著少年朝他那低矮的草房走去。


    少年已經有些重量,趙璧安背起來有些吃力,少年說:“我想死。”


    趙璧安緩了一口氣:“怎麽了?這點事就想去死?我以後還等著你把你們掌櫃得飯館盤下來,專門做餄餎麵,掛個有個性的招牌,一天就賣他十碗麵,那多厲害呀。”


    少年不答話,隻是趴在趙璧安的背上放聲哭泣。


    趙璧安往上推了推少年,喘了口粗氣:“一定要記住,不管這世間如何陰暗和冰冷,總有你活下去的去意義,也有你值得活下去的理由。”


    少年聽不懂隻是問了一句:“為什麽?”


    趙璧安仰起頭看著被揍得鼻青臉腫的那張臉,笑著說到:“你看那每天早晨升起的朝陽溫暖到像不像你一直喜歡的小歡?”


    少年抬頭看向那雲層之中晦暗的月亮,笑了笑。


    正值臘月,湖麵結起了一層厚厚的寒冰,堂弟和幾個少年在湖麵上砸出幾個窟窿,撈起前來換氣的小魚,一時玩心太重滑起了冰,一不小心掉進冰窟窿之中。


    一起的玩伴哭著告訴少年的叔嬸時,已經過了半個時辰,老兩口帶著鄰居撈出自己兒子時已經到了傍晚。


    兔唇少年迴到家中時自己的堂弟已經被安置在自家門口,漆黑的麵孔上邊兩個眼眸不曾合住,兩行血淚草草擦完,還能看見痕跡。


    平時裝聾作啞的嬸子一把抱住兔唇少年,哭著說:“以後我就隻有你這一個兒子了。”


    自己叔嬸執意將自己未成年的兒子葬進祖墳,可是湯家人出殯發喪最忌諱臘月,無奈之下隻能留在門口,等翻年在做打算。


    小歡哭的是稀裏嘩啦,好幾日是茶飯不思,把掌櫃愁的生意都沒心思做,兔唇少年也是暗自急在心中,卻無可奈何。


    而那個趙璧安隻說自己從湘西一帶過來,之後不肯吐露一字,日日在家中蹭吃蹭喝,受了叔嬸不少白眼,可趙璧安臉皮之厚,就當完全沒有看見,兩倒也無可奈何。


    相傳人死後七天,會在鬼差的押解下前往家中,拜過灶神,看一眼陽世風景,然後投胎做人。


    堂弟死後第七天,小歡執意要來家中看堂弟迴魂,少年拗不過她,隻好答應。


    可少年也不曾想到,就是這次迴魂,讓他看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第七天半夜,鄰近子時,叔嬸特意打掃了庭院,鋪上了一層淡淡的鍋灰。


    子時一到,眾人屏氣凝神藏在耳房之內看那堂弟是否會迴魂。


    隻聽門吱呀一聲被一道陰風吹開,眾人打了個冷顫,那股陰風吹動著滿院的鍋灰,掀起一陣灰塵,就看那鍋灰之上突然印上一雙赤裸的雙腳,不怎麽大,明顯是一小孩的腳印。


    眾人瞠目結舌,就看那一雙腳印不斷移動,從門口一直走向廚房,停留片刻,就聽那廚房之內傳來陣陣響動。


    腳印自廚房出來,直大廳,大廳之內有一張桌子,桌子上用簸箕蓋著一碗白米飯,白米飯上插著一雙豎立起來的筷子。


    腳印自廚房出來,已經能模模糊糊看見一個大概得人形,等到了大廳整個身形已經能看著真切,白淨的臉龐,單眼皮,圓著臉,嘴角一邊上揚仿佛對誰都不服氣,這不分明是活著的堂弟?


    堂弟鬼魂機械的拿著筷子,神情恍惚的刨動著白米飯,卻看那桌上的簸箕根本沒有被打開。


    吃飽米飯,堂弟又從大廳出去,直奔門口,門口浮現一雙巨大的手掌,給堂弟腳踝,胳膊上綁起草繩,一拖動,整個人摔在地上,麵無表情的被拖走。


    嬸子思念兒子過度,看著兒子居然要被鬼差活生生拖走,心有不忍,趁眾人不注意居然衝出耳房,哭著說道:“我的兒!”


    那雙巨大的雙手和草繩瞬間不見,堂弟機械的從地上爬起來,看著自己母親,又一偏頭看到躺在草席上要不是因為氣溫較低早就腐爛的屍體。先是詫異而後歇斯底裏的吼道:“我已經死了?”


    等堂弟迴過頭來,一張臉已經變得漆黑無比,受了寒氣凍傷,冷水入肺,最後被活活淹死的堂弟,眼瞼之下不斷掉落著血紅色的淚水,沒走一步就往下掉冰渣:“我已經死了?”


    兔唇少年的嬸子也被嚇了一跳:“我的兒,你確實已經死了。”


    “我不信!”


    堂弟撲向自己的屍體,附身在自己屍體上邊,在寒冬臘月,廚房溫暖的火光還能照見那張草席,草席上的那張白布不知何時被陰風吹落,滿院的鍋灰紛紛揚揚。


    草席之上的堂弟一下子坐起來,從嗓子眼擠出沙啞的三個字:“我不信。”


    “我的兒,你活了?”兔唇少年的嬸子問這這句話,身體卻不斷向後靠去。


    堂弟想要說些什麽,卻被嗓中的橫骨製約,隻能發出沙啞的嘶吼,原本屍體上邊不斷生長的指甲在此刻瘋狂生長到三寸不止,手一伸抓住嬸子棉花厚布做成的棉襖,輕輕往後這麽一扯,整個胳膊上的棉花夾雜著鍋灰在陰風中四散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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