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妄言之姑聽之,不喜聽之自走之。


    返迴高府的途中,高鹿泉委婉的提出想終止他和方然達成的協議,暗示方然,既然謝如心已經迴府,他也不好繼續任用一個外人摻和家中的事物,至於酬勞方麵,隻要不太過分,都可以接受。


    而坐在一旁的方然全然沒有一絲覺悟,東扯一會兒,西拉一陣兒,眼看避不過去了,就閉起眼睛在車角裏裝死。


    倒是讓高鹿泉格外難堪,這種人哪有一點世外高人的樣子?


    到了高府門口,謝如心不知道何時站在哪裏一動不動。


    看到二人下車,謝如心又是冷冷的一句:“不知道方先生看出祖墳有哪裏不合適了?”


    方然搖了搖頭:“龍鳳呈祥本是極佳的風水局,墓室周圍也沒有被人隨意篡改的跡象,暫且不知道何處出了問題。”


    謝如心頗為自傲的說:“這龍鳳呈祥的穴位,本是家父竭盡心血為自己找到一處墓地,隻是高伯父過世的早,才將此處讓與他人,怎麽又會出現問題?”


    在旁邊搭不上話的高鹿泉,當起了和事佬:“賢弟,不是舟車勞頓麽,怎麽不好好歇息,明天可還得由你來主持大局啊。”


    謝如心一甩衣袖,邁進府中。


    左腳剛踏入門中,身後傳來一句:“既然高老板的雙親埋在那墓穴之中,那你父親又埋在了何處?”


    謝如心愣了愣:“與你何幹?”


    說罷,右腳也邁進門中,消失在照壁後麵。


    暮色剛出的秦淮河無疑是最美的時刻。


    討一口飯吃,出苦力扛麻包的工人。


    夜晚來臨,脫下早已被汗水泡了個通透的褡褳汗衫,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點上一鍋水煙,盤算著近幾天得到的工錢。略微加緊步伐,家裏任勞任怨的妻子已經做好了晚飯,隻等他們迴家。


    自譽清高,但又忍不住向往花柳之地的讀書人。


    夜晚來臨,紛紛向畫舫靠攏的讀書人,在被彼此的同窗好友碰個照麵,習以為常的他們,卻也不尷尬。抱拳各自問候一聲:“王兄”,“張兄”。互相露出一個原來如此,隻有男人能懂的笑容。要是關係更好的,說不定,就要一個拉扯一個,一個推辭一個。“今晚的花酒錢我包了!”,“這可怎麽使得?”一番推辭之下,聯袂進了畫舫。


    家中金銀充足,卻也是滿腦肥腸的商人。


    夜晚來臨,找了理由,避開家中人老珠黃的母老虎,在一群深知畫舫門道的家奴帶領下,在一般來客不知道的暗門處,消失不見。仆人在千人千麵的老鴇麵前略微提起幾處,便被猜出身份的老爺被領進廂房,一杯好茶沏上,掩上門:“姑娘們,快來見過劉老板!”


    身居朝廷高位的官員,吃膩了家花,難免想試試野花的味道。


    脫掉妥貼合身的官服,挺了挺日漸佝僂的老腰,沒有那麽前麵幾位那樣大張旗鼓的趟進秦淮河,這玩意兒,玩的就是一個神秘。難免卻被有心人瞧了出來:“喲,這不是齊老麽,今兒咋還有著雅興啊?不說了裏邊請!”前者擺了擺手,不要泄露身份,後者自然明了。一張麵額不小的銀票塞進能淹死人老鴇胸前的溝裏,輪到前者表明態度:“讓你們畫舫裏唱的最好的清倌來雅間,爺要聽小曲兒。”


    無論貧富貴賤,抑或三教九流,紛紛流進秦淮河。


    方然自然也不能幸免。


    一手扶著麵帶笑意女子的纖纖柳腰上,另外一隻手卻不知道伸進了那個女子衣衫難掩胸前風光的壞裏,把玩著手裏的溫暖的豐盈,推測者胸前的驚人的規模。


    一顆葡萄放進方然的嘴裏,推開腿上坐的一位姑娘。


    一把大手在手裏拿著葡萄的姑娘臉上一頓揉搓:“還是小桃花你懂事,不像那高老板,一根木頭。”


    拿著葡萄的姑娘幽怨道:“方公子,我叫瀟瀟。”


    “哎呀,你看我,都怪你倆太大了,都讓我搞混了。”


    船上這幾月,早以和畫舫上的姑娘打成一片,而這臉皮的厚度,自然也是與日俱增。


    “公子你好壞啊!”


    又推開腿上坐的另外一名姑娘:“來,小桃花,讓哥哥再給你觀察觀察,再給你推拿一番,保證能讓它茁壯成長。”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房間裏麵的好幾名姑娘衣衫不整的站在一旁:“苗姐!”


    “額,你怎麽來了?”溫柔鄉裏麵還沒有溺夠的方然,詫異的問道。


    “你出來一下,有事和你說。”門口的苗煌煌一臉寒霜的給方然下最後通牒。


    方然戀戀不舍的問了問手上還殘留著的香味,朝站在一堆的姑娘做個鬼臉,掩上門和苗煌煌上了船板。


    “今天去有什麽發現沒有?”


    眼神一片清明,隻是不知從何處掏出一串葡萄,摘了一顆,斜靠在船舷上:“暫時還沒有發現什麽疑點,還有就是你那個大侄子也醒了,估計沒有多大問題。”


    “沒有什麽問題的話,我就先下去了,要招唿客人。”苗煌煌的眼神也不像船下那樣能夠殺人,平靜的說道:“明天的遷墳,就全仰仗你了。”


    “仰仗我啥呀,謝如心迴來了,我這個外人終歸沒有自家人用起來放心。”


    “謝如心迴來了?”已經走開好幾步的苗煌煌又撤步退了迴來。


    方然點了點頭:“那個謝如心也的確是有本事的人,隻是好像看我不順眼,總是對我有一種敵意。”


    “我和謝如心交道打得少,但從他接人待物,都反應出他不是那樣的人啊。”


    “誰知道呢,也許是同行相輕吧。”


    沉默半晌,方然突然有開口:“你說,一個被撿來的孤兒,從小又受人欺負,自己養父也不能幫自己出頭,最後還能被冤枉,這種人心理會不會有些變態?”


    “變態?”苗煌煌皺著眉頭問道。


    “就是和常人有一些不一樣。”方然低著頭輕聲說道。


    又是良久無話。


    苗煌煌看著眼前這個略微有些放蕩不羈的身影,歎了口氣,轉身離去。


    還剩大半串的葡萄被方然丟進秦淮河:“喂,我說,你是不是喜歡像謝如心那樣,衣服材質細膩柔軟,寬袍窄袖,大處留著一片空拍,卻在細小之處鑲著金邊,高高在上,冷傲無比那樣的人?我告訴你,我也可以,不過你得先給我買一把扇子,那扇子要求不高,就是得有春宮圖,還得是彩色的,越細膩,越勁爆越好!”


    本來已經停下腳步的苗煌煌,俏臉一紅:“下流的好色坯子!”


    調戲完苗煌煌,做完一整天必修課的方然,神色輕鬆,準備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從水底突然冒出一個鬥大的腦袋,披頭散發,張嘴便向方然咬來。


    方然看著這個從河水中突然出現的一顆腦袋詫異道:“南陽降頭裏麵的飛顱降?”


    陰影裏閃出一人,卻正是那日脅迫苗煌煌的道家高人:“沒想到你還有點本事,居然認得飛顱降!”


    方然一腳踩在船舷,跳起一腳踹向那顆腦袋,正中太陽穴,像一顆皮球一樣被踹飛。


    道家高人早已封鎖了四周,以免氣機流了出去,被人看到大有不便。


    “降頭術很厲害麽?還不是湘西,雲南那邊的蠱術流傳出去,在東南亞一帶形成的降頭術麽。”


    “師兄你跟他扯什麽,咱倆合力還不信殺不了他。”頭顱在空中含糊不清的朝道家高人說道。


    “有意思,一道一斜,一個是本土一個是外來,居然還會是師兄弟,有意思,有意思。”


    道家高人抽出一把桃木劍,飛顱。


    一上一下,朝方然衝了過來。


    桃木劍泛著寸餘的劍芒朝方然削去,方然一把手握住那把桃木劍,一把手抵在飛顱的額前。


    劍芒削去方然已經變黑的頭發,掉在地上。


    桃木劍使出吃奶的力氣,挽了一個劍花,逼退方然。


    飛顱銜住頭發:“你死定了!”


    “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降頭術可以通過活人的指甲,頭發,甚至生辰八字,給活人下降頭!”


    “哦。”


    樓下傳來一陣緊促的腳步聲,因該是苗煌煌感覺到了船板上的不同尋常趕了上來。


    飛顱嚼下頭發,嘴裏念念有詞,應該是下起了降頭。


    突然飛顱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嚎:“你到底是活人還是死人?”


    苗煌煌踩在樓梯上,快要冒出了頭。


    “滾。”方然一聲低喝,揮動衣袖。


    遭到反噬的飛顱被掃下船板,落在河中。


    原以為能找迴場子的道家高人,愣在原地。


    “怎麽,還要我也送你一程?”


    道家高人,看了一眼方然,二話不說,跳下河去。


    聽著撲通一聲的聲音,苗煌煌問道:“你在和誰說話?剛才是什麽東西落水了麽。”


    方然故作不知:“有麽?”


    “難道是我聽錯了?”


    “你上來幹嘛?還不趕緊招唿客人好給我掙錢,賣扇子?”


    想到扇子的要求,苗煌煌破天荒,臉又是一紅。


    苗煌煌四顧沒有發現什麽,又下了樓。


    “要勁爆,要逼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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