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給他才是對的。」崔稚晚卻打斷了她,繼而又愣神了許久,才忽然看向素商,柔聲問道:


    「你說,平昌若是知道,自她離開後,有一個人一直在小心謀劃,沒有一刻放棄過為她說出真相,是不是便不會對這人世徹底失望了呢?」


    素商一時不知如何迴答,倒是崔稚晚立刻不再被各種難言的情緒所困。


    畢竟事涉東宮安慰,她隻得提起精神,又問道:「白樂安現下人在何處?」


    「他……昨日是白郎君值夜,按理來說,這個時辰應當早已經歸家了。」素商後槽牙咬緊,急切的道:「娘子,可要我去打聽?或者,我立刻去他家中,向他討要迴來?」


    「恐怕已經來不及了。」崔稚晚如此斷言,她輕輕嘆了口氣:「還是靜觀其變吧。」


    畢竟,李暕之所以會將此案再次掀起,還是由太子殿下親手挑撥的。想必,以李暻的性格,應當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雖太子妃說了「不必再找」,可素商那日見她表情,便知那頁被調換的書頁一定很重要。既然是自己弄丟的,她總要找迴來才對。


    然而,她怎麽也沒料到,白樂安再也沒有來東宮上過值,甚至連住處都沒有迴過。


    自那日離開後,他竟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徹底消失了蹤影。


    三日後,大理寺開庭審理程英逼殺春深處娘子蘇盛瓊一案。


    雖命案在眾目睽睽下發生,可確鑿的證據卻一件沒有。


    程英清楚的很,所以上堂之時,便表現的懶懶散散,麵上更是毫無懼色,甚至像是來看旁人的熱鬧一般。


    而且,他明明已經被關入牢獄數日,今日一看,卻還是油頭粉麵的樣子。


    可見,程五郎無論在牢中還是勞外,皆有不少人上趕著去照看,過得很是不錯。


    站定之後,還未等旁人開口,程英立刻表演了起來,先是一通大訴冤屈。


    一會言,兩人遠日無怨,近日無讎,長安城誰不知道自己對蘇娘子的一片深情。他愛她還來不及,如何會殺她,實在是冤枉。


    一會又說,自己在平康坊中相好眾多,都光顧不過來,絕不至於因求而不得,便動了殺機。


    讓他講講當日事發過程,他倒是隻管抵賴。


    所說供詞,總結下來便是,兩人原本正坐著好好飲酒,他剛想做點別的,誰知蘇盛瓊忽然發了瘋病。一同亂叫後,她自己跳了樓,跟他半點關係都沒有。


    至於蘇娘子身上的拳腳傷,以及脖子上的勒痕,他全數不認。


    而圍觀者的證詞中,所提到的他在當時曾抓過她,也全是因為他擔心她自傷,好心想要救她。


    這程五郎乃是衙門的常客,今日有貴人在場,他更是挑釁一般,演得格外起勁兒,以至於大理寺卿盧望都快有些忍不下去。


    他不由頻頻的將視線瞟向今日作為證人出席的晉王,可這位大王嘴角一直噙著笑,看的倒是投入的很,絲毫沒有嗬斥打斷的意思。


    離京多年,今日作為證人的在堂旁聽的晉王,這下總算見到了臭名昭著的程五郎無賴的模樣。


    可惜,他能這樣肆無忌憚、胡作非為的時日恐怕不多了,所以,李暕十分寬宏的決定,好歹從兒時便認識,且多讓他高興一會兒吧。


    案發之時,春深處大多數人的目光都集聚在舞台上的張楚兒身上,而蘇盛瓊的屋內又僅有他們二人。所以,在程英「善良助人」的狡辯下,一切顯得十分荒誕,卻又找不出任何破綻。


    案件一籌莫展,仿佛走進了死路。


    審至此時,想讓嘴硬的程英老實交代,也隻有最後一計了。


    第12章 拾貳


    盧望起身朝晉王一拜,而後問道:「春深處中不少目擊者皆看見蘇盛瓊死前,曾與大王說過話,臣鬥膽一問,她說了什麽?」


    「也沒說什麽,隻是講,」李暕刻意停了一下,接著他雙眼牢牢的定在程英麵上,繼而起身一邊走向他,一邊仿佛不帶任何情緒的闡述道:「我阿妹平昌被程五郎你重拳毆打,最後不幸死於……


    「小產。」


    此話落地之時,他已站在程英麵前。


    晉王聲音不大,可寒氣卻驟然間衝進耳蝸,撕破耳膜,最終抵達全身,將他整個人封凍僵硬,被血染盡的那片裙擺似乎重新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片刻之後,程英總算迴過神來。


    見李暕仍在逼視自己,他立刻將眼神閃躲開,厲聲嗬斥道:「一派胡言!」


    話畢,整個大理寺的堂上再次恢復了落針可聞的寂靜,以至於程五郎急促的喘息聲一時之間被放大了數倍。


    「這……大王,這事……」盧望像是一時反應不過來,說話都有些結巴,他連忙住嘴,而後深深的吐了口氣,總算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大王可有實證?」


    李暻嗤笑一聲,轉身重新迴到自己的位置上,才氣定神閑的開口問:「裴少卿的驗屍筆記,能不能算?」


    「當然可以,不對,應是再好不過。」盧望頻頻點頭,仿若小雞啄米。


    想了想,他又說道:「隻是此事涉及重大,恐怕得請三司會審,大王且容我等做做準備。」


    平昌公主之死案將要重開的消息傳到崔稚晚的耳中,已是當日傍晚。


    如她所料,那張消失的驗屍筆記果然已經到了晉王的手裏。隻是不知,李暻聽到此事,會有什麽反應,又要如何應對?<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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