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承認自己是後宋公主了?


    領頭的幾個百姓立刻群情激憤,沖站起來對著城牆上麵吼道:「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你們後宋輸了就是輸了,現在再出頭,就是竊,就是不仁不義不忠,你們這些人都是亂臣賊子。」


    「亂臣賊子!」


    「亂臣賊子!」


    齊聲高唿,聲音雖不算整齊但卻很大,響徹在城中四周,原本在家觀望的百姓也紛紛上街來,看著城樓上,指指點點,「那就是鎮南侯吧?樣子可真是威武英俊啊。」


    「是啊,他剛剛殺了努爾哈赤,解決了外敵,沒想到轉過頭來就和聖上翻了臉,這世上的事,可真是難說啊。」


    「是聖上想殺他。」有人道:「鎮南侯這是迫不得已。」


    另外一人反駁,「聖上想殺他,是因為他有反意。那當然是不能留了。」


    「不過,為什麽她說德慶侯是叛徒?」有人小聲問道:「德慶侯原來是後宋的將領嗎?」


    旁人搖頭,迴道:「德慶侯並不是,他一直跟著聖上打天下,他的那條腿,就是打仗的時候丟的。」


    嘈嘈切切的說話聲,不絕於耳。


    「都安靜。」有人喊道:「上麵有人要說話。」


    話落,四周一靜,百姓們靜等上麵人的說話聲。


    城外,德慶侯原是在軍帳中,聽到來人迴報,說鎮南侯和蘇婉如出現在城樓上時,他便讓人扶著上了馬,不疾不徐的到了離城牆五六十步的地方停下來,剛停下便聽到蘇婉如的那句喊話。


    心頭一怔。


    「德慶侯,你就是叛徒!」蘇婉如站在城牆上,風從後麵來,聲音往下飄,下麵的人聽的很清楚,「你假仁假義,沒有資格站在這裏打著平叛的旗號,做喪盡天良的事。」


    德慶侯眉頭緊蹙,抬頭就迴道:「胡言亂語,本侯對聖上一片赤誠。不忠不義的是你們!」


    「是,你對趙之昂是一片赤誠,可你背叛的是天下百姓!」


    德慶侯一愣,立刻迴道:「你乃後宋餘孽,僥倖逃生就該苟且偷生,居然敢在這裏大言不慚。你帶兵謀亂造反,你難道對得起天下百姓,他們盼了幾十年,終於能安居樂業,你們這般,又將他們陷入戰亂,你們才是假仁假義。」


    「是嗎,那我們今天就好好說道,說道。」蘇婉如喊德慶侯出來,卻不是打算要和德慶侯吵架,她隻要讓他應了,讓他聽著就可以了。


    她要做思想工作的對象是徐州城被煽動的百姓,而非德慶侯。


    他不可能背叛趙之昂,她也不會和他浪費口舌。


    「各位。」城樓寬九尺,她衣裙一擺,轉了個身走到這邊,麵朝城內看著下麵的百姓,「我確實是後宋公主,我姓蘇,若去過京城的人大約是認識我的,天下百貨,應景繡坊還有嫻貞女學,都是我一手創辦。」


    「啊,原來是蘇姑姑,蘇姑姑就是後宋的公主啊。」有人驚唿一聲,抬頭看著,「難怪這麽厲害,她原來是公主啊。」


    「她揣著目的,當然能幹,她就是欺騙百姓啊。」有人喊道:「勾引鎮南侯起兵造反為她的家國報仇。你們要記得,是她讓你們又沒有了太平日子過。」下麵有人道。


    百姓紛紛點頭,雖對蘇姑姑這個傳聞中了不得的人物有著敬佩,可更覺得此人說的有些道理。


    他們要的就是安居樂業,白天能有口吃的,晚上頭頂有片瓦禦寒。


    「各位。」蘇婉如抬手,示意大家都聽她說話,下麵便慢慢安靜下來,眾人好奇她能說什麽,就聽她接著道:「當年,欽州一戰,我二哥蘇世元被趙之昂設了陷阱,派了奸細在他身邊,才致使後宋戰敗。行軍用兵輸贏乃兵家常事,我們輸隻可氣可悔卻不曾恨,這天下隻要你們好,百姓好,誰坐龍位有什麽分別,甚至於兩耳不聞天下事的山中百姓,在這麽多年後,都不知道,這天下到底是姓什麽,對於他們來說,姓什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有沒有飯吃,有沒有房子住!」


    有人跟著點頭,這話說的很中肯。


    「我現在也是百姓,我偷生在世,憑我一己之力,我能做什麽,我甚至連普通女子都不如。」蘇婉如道:「你們或許不知,我當年去京城,不是為了刺殺,不是為了仇恨,我隻是為了救出我二哥,我親生的兄長,他被趙之昂關在宗人府,每日豬油拌飯,曾經風流少年,養的肥胖如豬,各位鄉親,換做你們,當如何?」


    「血濃於水,他若死了也就罷了,可人活著,我就是拚盡了一條命,也要將他救出來。」


    底下一片安靜,沒有人說話,都抬頭仰望著她,公主站在城樓上,穿著半舊的淺藍色布裙,未施粉黛,甚至於鞋麵和裙子上滿是灰塵,除了容貌嬌美,沒有一處高高在上,與他們確實沒有不同。


    是啊,她就算曾經是公主,可現在也是百姓了啊。


    「我做錯了嗎?我沒有。我相信換做你們也會這麽做!」蘇婉如說著,走了下來,站在城樓的台階上,離的近了,大家看的更清楚,她眸中噙著淚花,淒淒切切的看著眾人,「若是讓我再選一次,我依然會這麽做,我不後悔。」


    忽然,有人問道:「那你救出你二哥了嗎?」


    「我救出來了。」蘇婉如大聲道:「我二哥還活著,沒有人知道我有多高興,我沒了國家,沒了父母,在一切失去後,我又重新有了親情,各位鄉親,不管你是士農商,大家的情感是不是一樣的?」


    她問,自然有人答,有人不由自主的跟著點頭,道:「那倒是,不管好人壞人,對待親人,感情都一樣真摯的。」


    一片應和,前麵領頭的人急了,他喊道:「這和你煽動鎮南侯變節謀反有什麽關係,你說這麽多,依然改變不了,你毀了我們的家園,毀了我們得之不易的安定的事,你就是惡人。」


    「錯!」蘇婉如看著那人,大聲道:「安定是什麽,是你能吃飽飯,能活著就是安定嗎?」


    那人一怔,蘇婉如接著道:「不是。安定是你不但能吃飽飯,能有房子住,你還能娶到媳婦,你還能生上三個兒子,將他們撫養長大,看著兒孫滿堂,你能頤養天年,死後能吹鑼打鼓的葬在自己的土地裏。」


    「可現在你能做得到嗎,誰能做得到?」蘇婉如問道:「你們春天辛苦播種,秋天收的糧去哪裏了?你們親手摘的棉花,有一棵是穿在自己身上了嗎?這是安定嗎?」


    「你們不懂,不明白什麽才是安定。」蘇婉如道:「我知道。當土地是你的,當你收的糧食能儲存在自己家的糧倉裏,當你起早貪黑勞動的果實,全部能進自己荷包裏,當你能閑暇去聽戲看書,兒孫能進學堂讀書,捧起一本書就能繪聲繪色讀的時候,這才是安定,這才是繁榮。」


    她說著,眾人聽著,眼前隱隱出現了一副畫卷,自己老了,兒孫繞膝,雖沒有家財萬貫卻滿室溫馨,兒孫坐在他麵前,捧著一卷書,像個小夫子一般,給自己讀著新學的詩詞,聲音稚嫩卻宛若天籟。


    讀書是貴人做的事,窮人家莫說讀書,就是認字也是奢侈。


    這畫麵,太過美好他們連想都不曾想過。


    「各位。」蘇婉如道:「我們不是惡人,恰恰相反,我們是來拯救你們的,我們是來帶你們走向這安定的生活,讓你們真正的活在這世上,不用為柴米油鹽煩惱,讓你們有閑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領頭的幾個人還要再說話,蘇婉如不再給他們機會,而是道:「大周開國近五年,這五年來你們得到了什麽,賦稅年年增收,徭役年年變加,你們的生活除了沒有戰爭外,有五年前好嗎?」


    「這樣的生活,你們還要多久,除了活著,你們可以過的更好。」蘇婉如道:「而這個更好的生活,趙之昂給不了你們,但後宋能,我們能!不需要你們做什麽,隻要跟著我們的步伐,這一天就在你的眼前。」


    「別處的人或許不知道,可你們是曾是後宋的人,我父皇治下不敢說一片安寧祥和,但從未曾加過你們賦稅!」蘇婉如道:「現在,我二哥,沈湛以及我,在這裏和大家承諾,隻要你們一天是後宋的人,你們的賦稅我們一文不收,不但不收,我們還會辦學堂,讓你們的兒孫能去讀書,認字,做堂堂正正的讀書人。」


    「這是藍圖,卻不是空口白話,因為曾經的後宋就是這般做的,將來,我們會做的更好!」又道:「不變,你們就會永遠如此,不但你們,你們的子子孫孫都會受苦受窮。古言道,變則通。隻有改變才有可能讓你們重新看到希望,生的希望。」


    四周落針可聞,所有人陷在她的演說中,一時間都沒了反應。


    一邊,裘戎咂了咂嘴,低聲和林正平道:「二爺,這樣行嗎?」


    「行。」林正平也是震驚不已,好一會兒收了心神道:「她沒有胡亂吹侃一人發十兩銀子,她說免賦稅辦學堂,這事是能做得到的,隻要當局者願意。」


    而且也是百姓最想聽的,蘇婉如很明白大家要的是什麽。


    裘戎想了想也對,三五年不征賦稅,雖國庫會吃緊,可若是沒有大事發生,朝廷將官府買賣做大,還是可以應付的。


    「不過。」林正平低聲道:「我才知道,我表妹真能吹!」


    這一番他不是想不到,而是說不出口啊……他不如蘇婉如。


    裘戎暗自翻了個白眼,心道你才知道她能吹,前兩年在京城,她不就靠著吹侃,一路過關斬將嘛。


    城樓下,密密麻麻的百姓,先是沉默,慢慢的開始有人議論起來,雜亂的聲音,都在討論著蘇婉如方才畫的那個餅。


    餅是香的,可能不能吃得到,就不得而知了。


    歷朝歷代,哪個當權者上位前沒有做過這樣那樣的承諾,可最後呢,歷史的車輪依舊按照原來的軌跡走,苦的還是百姓。


    但她說的一句是對的,不變,這日子確實過不下去了。


    「你騙人。」領人之人一看情勢不對,立刻大吼一聲,道:「這天下是姓趙的,你們如此就是竊國,就是不義不忠。」


    蘇婉如就看著那個人,一笑,道:「我們要對誰忠?」


    那人一愣迴道:「當然是對君王。」


    「不是。」蘇婉如不再看他,而是看中所有的百姓,大聲喊道:「這天下,先是民才是君,有民才有君。我們隻要忠於百姓,忠於你們,就足夠了。」


    眾人震驚不已,君忠民,這樣的話,卻是從未聽過。


    「什麽是竊國,他趙氏若一心為民,今天就算我們有心,也沒有我們站在這裏的機會。」蘇婉如道:「各位,你們可去過泗州,那一城百姓,一夜之間淹沒在洪水之下,那些人裏有為子孫勞累一生待享天年的老者,有前途遠大的年輕人,有嬌俏待嫁的姑娘,有嗷嗷待哺的孩童。這麽多人,千千萬萬的人,沒有了。」


    「為什麽沒有。」蘇婉如撿起一塊鬆動的牆磚,啪的一聲拍在了城牆上,磚頭斷成兩截,她怒喝道:「什麽祖陵,一群死人的衣物,比得上這麽多人的性命嗎。這公道你們不敢討,沈湛代你們討,我二哥代你們討,我代你們討,為千千萬萬死去的人討公道。」


    「各位,該不該討,就憑鎮南侯沈湛的舉世功勳,討得還是討不得?」蘇婉如問道。


    不知是誰忽然振臂一唿,喊道:「討得!」


    「對!」那人說完,跟著一片的聲音,齊聲高唿,「為他們討公道。」


    「討公道!」


    整齊的唿喊聲不斷!


    「都給我住口。」那幾個人著急,跳起來,喊道:「你們這些無知愚蠢,這麽輕易就被她煽動。你們不要忘記了,她是為了後宋,為了家人報仇,但鎮南侯卻是一人吃了兩家飯,他是變節,你們怎麽能聽這樣不忠不義之人的話。」


    「什麽是不忠不義。」蘇婉如道:「他忠的是民,他打的每一場戰,受的每一次傷,是為了天下百姓。如今他站在這裏,是打抱不平是為千萬百姓的公道,何來不忠?至於不義,他凱旋而歸,趙之昂半句未問,伏兵在太原夜半絞殺,是人不義在前,他若遵循,就是愚忠。」


    「你!」那幾個人還要說話,蘇婉如手一抬指著那人,喝道:「我倒要問問,你們又是誰?」


    那幾個人一頓。


    「各位。」蘇婉如指著前麵的幾個人,「滿城百姓在此,可有人認識這六位。」


    大家都搖著頭,那六人麵色大變,喊道:「我們路過這裏,難道不許我們說話了,你們憑什麽。」


    「你敢去趙之昂的金鑾殿說話?」蘇婉如道:「迴去告訴你們的主子,百姓有百姓的眼睛,他們會看會聽會想,你們休要渾水摸魚,混淆視聽。」


    「來人,將他們抓起來送出城外。」蘇婉如說著一頓,大聲道:「還有誰想出去,可以和他們一起走。留下來的,我們並肩作戰,我今天說的每一句話落地有聲,將來必當兌現!」


    沒有人站出來,有人喊道:「我信你們,信你和鎮南侯,我相信你們能讓我們過上好日子。」


    「好。」蘇婉如點頭四周一拱手,「還有誰。」


    眾人都喊道:「我們不走,我們的家在這裏,我們就留在這裏。」又道:「我們聽您的。」


    蘇婉如頷首,手一擺和裘戎道:「將此六人送出城去,休要為難他們,各人有誌,富貴由己。」


    「是!」裘戎應是,帶著六個人去開城門,將六人往六匹馬上一丟,拍了馬就趕了出去,那六人嚇的嗚哇亂叫,身後的城門卻沒有立刻關上,就在這時,眾目睽睽之下,噗噗無數的箭射了過來。


    轉眼之間,六人成了刺蝟,咚咚倒在了地上。


    「殺了?」眾人驚唿,「德慶侯居然將他們殺了,他們……」他們是百姓啊,德慶侯為什麽要殺他們?


    蘇婉如看著眾人,並未說話。


    擠擠攘攘的街道再次安靜下來,他們居然問都不問就將人殺了,那是六條人命啊……


    「迴去吧。」蘇婉如擺手,「不需要你們做什麽,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有我們在,你們什麽都不用怕!」


    她說完,旁邊築成人牆的士兵也齊聲喊道:「有我們在,你們什麽都不用怕。」


    男人的聲音,高亢洪亮中氣十足,讓人極有安全感。


    「走吧,站了大半天也累了。」有人帶頭喊道:「聽公主的,我們什麽都不用做,等消息就好了。」


    「走吧,走吧。」


    「開什麽城門,放了德慶侯進來,難道我們有好日子過?什麽不忠不義,公主說的對,這天下沒名沒姓的,論個屁的忠義。」


    「亂說,我們以前就是後宋的人,是趙之昂奪城的,給我們加了那麽多是賦稅,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眾人議論著,轟轟然的散了,眨眼功夫城牆下一寂靜。


    一牆之隔,幾十步之外,德慶侯看著斥候拖迴來的屍體,眉頭緊鎖,「確定是我們派進去的人?」


    「是!」斥候迴道:「一共進城十二個兄弟,這……就死了六個。」


    德慶侯迴頭掃了一眼副將,目露厭惡,副將忙上前請罪道:「是屬下太過心急了,請侯爺責罰。」突然出來六個人還騎著馬一路朝這裏狂奔,換做誰都會亂箭射死的。


    誰能想得到,是他們自己人呢。


    「算了。」德慶侯道:「是他們太過狡猾。居然一個女人一番話,就能煽動這麽多人,真是不敢小瞧。」


    隔著牆他聽的不真切,但也斷斷續續聽到了一些,氣憤之餘,卻發現什麽事都做不了。


    隻能聽著。


    「侯爺。」副將問道:「這城攻還是不攻?」


    德慶侯冷笑一聲,手中的鞭子唿哨一叫,道:「攻,奪了徐州就算他們長了一百張嘴,也做不了什麽。」誰能靠一張嘴得天下。


    「是!」副將應是,下去準備。


    德慶侯的椅子由屬下抬著迴了軍帳,他看了一眼疆域圖,「蠱惑了一城,你能蠱惑全天下嗎?」


    是啊,蠱惑不了全天下,蘇婉如和林正平道:「這隻是一時的,光說沒有用,我們要做。」又道:「這一次算是提醒了我們,我們要拿出實際行動來。」


    「已經很厲害了。」林正平豎起個大拇指,「就這一番言說,天下你敢認第二,無人敢登極。」


    蘇婉如拱手,一本正經的道:「多謝表哥讚揚,我如此出色,皆是因為林家的遺傳。表哥也很厲害。」


    「承讓承讓!」林正平道。


    裘戎在一邊看著嘴角忍不住的抖了抖,他道:「德慶侯要攻城了,林二爺要坐鎮嗎?」


    「這個不行。」林正平擺手,「此事要靠沈湛。」


    說著,四處去找沈湛,一迴頭就看到沈湛正和八月兩人對麵席地而坐在城樓地上,大眼瞪小眼。


    「沈湛。」蘇婉如跑過去,兒子立刻撲在她懷裏,她抱著兒子和沈湛,道:「我沒什麽用處了,現在該換你上場了。」


    沈湛嗯了一聲,道:「不好辦啊。」


    「怎麽了?」蘇婉如一愣。


    沈湛一本正經的看著她,「方才你吹的太狠,現在不好收場。」


    「哈。」蘇婉如點頭,道:「相信以侯爺您的手段和能力,小小之牛還是能吹得。」


    沈湛哼了一聲,「那是自然,萬事還得靠我。」起身拂袖而去。


    「你爹怎麽了?」蘇婉如看著八月,八月衝著她一笑,在地上摳了個碎石頭,拉著蘇婉如去城牆邊,蘇婉如將他抱起來,他抓著小石頭就丟城下去了。


    「我兒子就是厲害。」蘇婉如道:「有你爹的將才,你有娘的聰明伶俐。」


    八月咯咯笑著,抱著蘇婉如的脖子。


    沈湛在遠處忍不住一笑,裘戎走過來,低聲道:「八哥,這樣的話以後就不用瞞著夫人身份了吧?」


    「你覺得需要瞞著?」沈湛道:「我媳婦兒才名滿天下,想瞞也瞞不住。」


    裘戎點著頭,是,是。是您媳婦兒,誰也搶不走。


    鼕鼕鼓聲響起,德慶侯離間計未成便開始攻城,蘇婉如拖著八月下了城樓,一邊走一邊哄,「乖了,等你長大了才能殺敵,現在這麽個小豆丁,上去就是拖後腿啊。」


    「娘。」八月不服氣的看著她。


    蘇婉如指了指自己,「我?我用腦子,用腦子懂嗎!」


    八月搖頭。


    「好吧,我上去也是拖後腿,還是不要給你爹添麻煩了。」蘇婉如拉著八月進了城牆邊的軍帳,他們所有人都沒有住去百姓家,全部沿城牆搭的帳篷,埋鍋造飯,就算想換個口味,也是用銀子去鋪子裏買。


    這是沈湛下的命令,膽敢違抗者殺無赦。


    「夫人。」盧成過來接她,看著她的眼睛都是晶亮的,蘇婉如揚眉道:「很崇拜我?」


    盧成被噎住咳嗽了一聲,尷尬的道:「那個……有您的信。」


    「嗯。」蘇婉如接過來,信是胡十三娘寫的,她看過凝眉丟給了盧成,「燒了吧。」


    盧成嗯了一聲退下去。


    蘇婉如就蹲下來和八月道:「你說胡瓊月是不是腦子有病,她拆我的台,她日子就好過了?」


    八月搖頭。


    「我兒子都懂的道理,她居然不知道。」蘇婉如道:「打我一巴掌我要不還迴去,我就不姓蘇了。」


    八月點和頭,小手啪的一聲打在自己臉上。


    「打自己做什麽。」蘇婉如哭笑不得,「打別人,狠狠的打,打到她死了爹娘都認不出。」


    八月咯咯笑著。


    「應該把二狗子帶來陪你。」蘇婉如嘀咕著,去主帥的軍帳中取了紙筆,寫了一封不長不短的信,喊了盧成進來,「想辦法送去燕京給趙峻。」


    「是。」盧成想了想,問道:「夫人是知道誰說出您的身份了嗎。」


    蘇婉如點了點頭,道:「是胡側妃。」


    「那我這就送去。」盧成說著轉身出去,想了想又迴頭問道:「天下百貨那邊,可要去信?」


    蘇婉如抱著兒子親了一口,抬頭看著盧成,迴道:「沒事,司三葆一個人有十個心眼,做事的本事沒有,但保命的本事一籮筐,不等到我們兵敗山倒,他都不敢得罪我們。」


    盧成想想也對,司三葆確實不敢得罪他們。


    「還有。」蘇婉如道:「今天殺的那六個人,說不定還有同黨,派人在城裏查,若是有線索立刻殺了滅口。」


    若再被人挑唆,她的牛皮也不頂用了。


    其實她也不是糊弄,若成功了,她所承諾的兩件事,必定會做。


    「是。」盧成出去,正好和林正平撞上,兩人略一點頭,蘇婉如已經喊道:「表哥,陪我去鋪子裏看看。」


    徐州城內有天下百貨,有通天票號。


    通天票號雖不全算她的,但現在她占了一半股,還有手握重兵,話語權就已經在她手裏。


    能得的好處,她從來不會心慈手軟的讓給別人。


    「去鋪子做什麽,你不怕沈湛打輸啊?」林正平道。


    蘇婉如白了他一眼,道:「就是你去守城,也能頂個三天,何況沈湛。」說著,將八月遞給林正平,「幫我抱會兒,我胳膊疼。」


    八月不肯去。


    「讓表舅抱一會兒,娘抱不動你這個小胖墩兒。」蘇婉如捏著八月的臉,八月不情不願的歪在林正平懷裏,林正平鼻子一皺,道:「你兒子渾身什麽味兒。」


    「馬味兒。」蘇婉如道:「趕了一天一夜的路,他能這麽體麵,已經很不容易了。」


    林正平撫額,邊走邊道:「行了,一會兒表舅帶你去洗澡好不好啊。熱熱的水泡個澡,還有香噴噴的胰子。」


    說前麵的時候八月咧嘴笑,說後麵的八月癟嘴,顯然對香噴噴的胰子不感興趣。


    城樓上箭矢亂飛,吆喝聲未斷,一片喊殺聲,但城樓之下走上百十步又是另外一番天地,百姓雖時不時朝那邊看,但依舊做該做的事,有人看蘇婉如走過來,喊道:「公主,您是要去鋪子裏嗎?」


    「是啊,」蘇婉如道:「過幾天要上新貨了,到時候去光顧啊。」


    那人迴道:「東西有點貴,我們這樣的百姓,一年才能走一趟。」


    「沒事,年前打折。」蘇婉如道:「一律八折,迴饋顧客。」


    打折聽不懂,但似乎是會便宜,那人高興的點頭,「我家婆娘早就想買花露,可是太貴了,若是便宜點我們就咬牙買了。」


    「沒事,過幾年就能買得起了。」蘇婉如笑著走了,就好像真的和街坊鄰居聊天一樣。


    她一走,四周聚了好幾個人,看著他們的背影,低聲道:「公主氣定神閑的,看來勝券在握啊。」


    「城樓站的可是鎮南侯。」另一人道:「她怕什麽,而且,她這麽多產業,加上鎮南侯的,根本不用擔心。」


    那些人點著頭,「不知道……不知道他們要不要糧食,我便宜點賣給他們呢?」


    「你問問呢。他們要吃飯,肯定會買糧食的。」


    「還是等等,要是他們拿走了卻不給錢怎麽辦,到時候你哭都沒地哭。」


    「也對。」那人有些猶豫,「算了,我再屯屯,等戰事歇了肯定還能賣好價。」


    說著話,人群散了。


    蘇婉如去了天下百貨,林正平問道:「你說要做實事,你想做什麽?」他想不到除了一人發個十兩銀子,蘇婉如還能做什麽。


    「暫時未定,不過,需要表哥你幫我找一個人。」蘇婉如道。


    林正平眉梢微挑,問道:「行,表哥一定辦妥當。」


    兩人在天下百貨裏逗留了半日,外麵的鼓聲歇了,林正平道:「這是要吃飯了?」


    「嗯。」蘇婉如道:「打仗也是要是吃飯的。表哥,糧草還夠嗎?」


    林正平道:「徐州城內的糧草至少還有七天,要想辦法。」


    「德慶侯呢?」蘇婉如看著他。


    林正平搖了搖頭,他不知道德慶侯的糧草,也沒有機會派人去刺探。


    「今晚派人去查探。」蘇婉如道:「沈湛剛從關外迴來,大周早就捉襟見肘,德慶侯的糧草多不了。」


    她說著,眼睛一亮,和林正平去了城樓下的主帳,沈湛正在洗臉,八月一看到他就兩眼放光的喊了聲,「爹。」


    這一聲盪氣迴腸,讓沈湛心頭一抖。


    「他崇拜你。」蘇婉如笑著道。


    沈湛白了兒子一眼,拉著蘇婉如坐下來,給她倒了一杯茶,道:「去城裏了,怎麽不帶人在身邊?」


    「沒事,說了信任就要坦蕩點。」蘇婉如道:「我有個想法要和你商量。」


    沈湛揚眉,道:「和德慶侯有關?」


    「嗯,和德慶侯有關。」蘇婉如迴道,「以其人之道還製其人之身。」


    ------題外話------


    月票加更來了,麽麽噠!明天更新還是老時間,另外一更繼續找時間,或許是下周五。嘎嘎!


    大家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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