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康自己也不清楚,這船跑了兩年了,大家也相處了兩年,這些人雖是前朝的水軍,但經過磨難,性子早就磨平了。


    莫說殺人,輕易都不會和生人說話。


    孫官人急的來迴走,又停下來看著他,問道:「你錢送去沒有,唐知府怎麽說?」


    「唐大人送了一千兩,吳推官則塞了五百兩。」周康道:「我隻求公開堂審,把事情擺清楚。兩個人客客氣氣的接了銀子,也答應了,可調過頭就將船扣了。再去找兩個人就拒不見麵了。」


    「市舶司也走動了,我打算將船先弄走,不能耽誤了今年的生意,可市舶司那邊也走不動。」周康一肚子火沒出發,「這些人就是沆瀣一氣,聯手消遣我。」


    「估計也不是消遣。」周康凝眉道:「我覺得這其中有什麽門道,是我沒有摸到的。無論如何,我都要見一見老孫他們,問清楚事情原委。」


    從出事到現在十多天了,人被關著,周康自始至終都沒有見到人。


    不但如此,也沒有說哪天開堂審問,關著人扣著船,什麽話都沒有。


    「你這麽一說,那就肯定有問題了。」孫官人道:「姑姑那邊迴信了沒有,她怎麽說?」


    周康搖頭,「沒有這麽快,我的信才送走四天,原以為我能解決,現在看來,隻能等蘇姑姑那邊的消息了。」頓了頓,兩人沉默了一會兒,他想起什麽來,接著又道:「要不,我給京中的司公公去封信,船有他的份,他不可能不管的吧?」


    「可以。」孫官人點頭道:「我親自跑一趟。」


    周康點頭,立刻伏案給司三葆寫信,將這裏的情況細細說了一遍,交給孫官人,「你路上擔心,我怕這件事不簡單,你半道說不定會有危險。」


    「沒有這麽多事。」孫官人一笑,道:「最多也就是哪個同行嫉妒我們罷了,等司三葆出手,肯定就沒事了。」


    別的不說,將船先放行了,這邊的人命官司慢慢周旋。


    現在四家天下百貨行等著他們送貨,他們是一點都不能耽誤。


    「那就辛苦你了。」周康道:「我也去聯絡一下史官人,看他什麽時候能幫我約見一下船主,那三條船八成新,價格開的也不高,勢必要拿下來。」


    「若加上這三艘,跑一個來迴貨就夠撐上半年了,到時候我們也能歇一歇。」周康苦笑,「算起來,我都一年沒迴家了。」


    孫官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無奈的道:「有得有失,當年你我跑西域比這個還辛苦,風吹日曬的,一年下來也不過那麽一點蠅頭小利,現在走一船抵得上我們做三年,辛苦也是值得的。」


    「是這樣沒錯。」周康笑著道:「那我去了,你路上注意安全,天氣還冷,多穿點。」


    孫官人應是,在馬市挑了一匹上好的馬,當天就啟程走了。


    周康去找史官人,此人常年在寧波港口走動,倒賣物件或是船隻,很有門路,周康年前迴來的時候和他打了招唿,說年後要船。


    這一次他靠岸那天就和史官人見過麵,對方也說有船,隻等船主過節迴來,也就這兩日。


    若被市舶司扣掉的船不能放行,那就先走這兩船,無論如何,時間不能耽誤。


    周康出想著,坐著馬車出門,從城東找到城西,打聽了好些人,終於在一個暗巷裏的暗娼館裏找到了人,對方卻是一口迴道:「船沒有了,實在是抱歉。」


    「這才十來天,怎麽會沒有。你不是說船主迴鄉過年,還沒有迴來嗎?」周康驚訝的不得了,「你這話說的前後不一,史官人,你可不能消遣我啊,我等著船走貨呢。」


    「誰敢消遣你,我也是沒有辦法。」史官人擺著手,一副忌諱不敢言的樣子,「這船確實沒有了,我也愛莫能助。」


    說著,便推開一身邊的女子,穿著衣服出了門,周康追著上去,追問道:「你隻告訴我,船是沒有了,還是你不賣給我,或者是你不能賣?」


    「不能賣。」史官人左右看看,低聲道:「周官人,有錢誰不願意賺,對方的船也急著脫手。問題不是在我這裏,而是在你身上,你仔細動動心思想想,你得罪什麽人了吧。」


    說著,拂袖走遠了。


    周康一臉不解,他老老實實的走船,這一年連京城都沒有進,貨到了送走,順著運河送去徐州,濟寧和燕京。他沒得罪什麽人啊?


    「史官人。」周康追上去,對方卻避如蛇蠍似的逃遠了,他站在街上一時恍惚不已,愈發覺得這件事不簡單。


    可到底哪裏出了問題,他又想不到。


    孫官人到京城時已經是半個月三月中旬,風塵僕僕,連家都沒有迴便朝司府遞了拜帖,等了三日,連司三葆的影子都沒有見著。


    他想了想去找了永嘉伯。


    「你說船被扣了?」永嘉伯看了一眼蔡夫人,夫妻二人也是一臉驚奇,「他們不知道你們的船是誰的?」


    這背後可是有他們,有蘇姑姑,還有司三葆啊,甚至於銀子還要分一部分給聖上。


    隻要不是傻子,是不會有人敢動他們的船,所以他們夫妻聽到後才會如此驚訝。


    「說了。」孫官人道:「周官人上下打點,明裏暗裏的話都說了,可唐大人錢收了卻不辦事,油鹽不進。」


    永嘉伯驚愕不已,和孫官人道:「你先迴家歇一歇,我想辦法去見司公公。」


    「那就勞煩伯爺了。」孫官人道:「姑姑在成都府忙新鋪子也沒有迴來,我們是兩眼一抹黑。好在姑姑連走前交代我們,說有事可來聽聽您的意見,所以我今兒冒昧來了,實在是……實在是沒法子了,時間不等人,拖一個月我們今年的生意很有可能就會被拖垮。」


    永嘉伯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這件事他也非管不可,眼下天下百貨的收入,已然成了他們家的主要銀兩來源,這錢可斷不得。


    「你且迴去,放心好了。都是自己人。」永嘉伯迴道:「有消息我會讓人去通知你。」


    孫官人連連作揖道謝,這才迴了自己家中歇息。


    他一走永嘉伯便起身要走,蔡夫人拉住了他,低聲道:「你先等等,他剛才說他在司三葆府外等了三天,卻沒有見到人。你先去打聽一下,司三葆這幾天在不在,要是在的話他為什麽不見他,這沒有道理的事。」


    「夫人說的是。」永嘉伯低聲道:「我這就去打聽一下。」他說著說了出了門,到很晚才迴來,蔡夫人在家裏等他,忙問道:「怎麽說,司三葆在不在京城?」


    「被你猜對了,兩天前司三葆就出城了,不知道做什麽去了,但是人確實不在。」永嘉伯道:「看來隻能我親自去走動了。」


    蔡夫人想了想,低聲道:「這樣,讓二丫頭請玉潔來家裏竄門。事情沒弄清楚,我們輕易不要跳出去。」


    「夫人太謹慎了。」永嘉伯道:「孫官人來過我們家了,要是背後真有什麽人作怪的話,也肯定是知道了。我們早就在船上,就算小心謹慎,都沒有用。」


    蔡夫人點了點頭,「伯爺說的對,是我想多了,那您快去,趁著夜裏走一趟,說不定戈大人能知道點什麽。」


    「那我去了。」永嘉伯飯都沒吃便去了戈府,戈大人在衙門還沒有迴來,戈夫人派管事去請。


    兩人都沒用晚膳,便上了酒菜了,永嘉伯開門見山的道:「不瞞戈大人,今天我來是有事想要和您打聽。」


    「您說。」戈大人道:「若有什麽事我能搭上手的,您隻管吩咐。」


    永嘉伯擺手,「吩咐不敢擔。事情是這樣的……」他將孫官人的話和戈大人轉述了一遍,「孫官人覺得這件事很蹊蹺,寧波那邊扣著人和船,也不說放也不說審,這要是扣上三五個月,今年天下百貨的生意就做不成了。」


    「這事我一點風聲都沒聽到。」戈大人道:「這一年就盯著關外的戰了。你這麽一說,我聽著也覺得蹊蹺。」


    他想了想,又道:「唐大人我雖不認識,但他和方大人是同科,說不定方大人能幫你問問。」他說著,就開門喊了管事來,「去請方大人來,就說我有要事相商。」


    管事應是而去,過了半個時辰方大人匆匆從衙門裏趕過來,一進門便急著問道:「戈大人,可是關外有什麽消息傳來。」說著,看到了永嘉伯,頓時一愣拱了拱手,道:「原來伯爺也在,失禮了。」


    「方大人。」永嘉伯迴了禮,戈大人請兩人坐,開口和方大人道:「伯爺今晚來,是為了天下百貨的船運的事。」


    方大人一愣,「哦?天下百貨怎麽了?」


    「是這樣。」永嘉伯便又解釋了一遍,戈大人接了話,「這位唐大人是不是唐節禮,我似乎記得他和你是同科?」


    方大人點頭,「確實是,當年我們一起考上科舉,隻是時局動盪,我二人又一起返鄉做了教書先生,後來是聖上登基大周開朝,廣招前朝進士,我變先來了做了京官,唐大人晚了一些,又主動要去妻家任職,所以就上任去了寧波。」


    「這樣,」方大人想了想,「我寫封信去問問,若有隱情他即便不方便說,也會暗示我一二。」


    永嘉伯點頭應是,戈大人道:「那你現在就寫,我來派人送去。這船扣了就走不了貨,今年他們的生意就做不成了。」


    這不是小事,四家店那麽多人的生計,還牽扯到每年給聖上的一百萬兩。


    「這就寫。」管事上了筆墨,方大人立刻寫好讓人送走,想了想覺得疑惑,「唐大人為人我還是知道一二的,他做事有些刻板謹慎,又因沒有恩師在朝中,所以向來不敢得罪人。此事做的確實冒失,不像他的手法。」


    戈大人頓了頓,看著永嘉伯,「伯爺覺得,此番會不會是有人針對蘇姑姑?」


    「不好說。」永嘉伯道:「孫官人說也給蘇姑姑那邊去了書信,想必應該有迴應了。」


    他們說這件事的時候,蘇婉如已經在路上,她和周嫻穿著男裝,騎著快馬趕了一個月的路,到濟寧的時候,人已經精疲力盡,倒在客棧裏睡了兩天才迴神。


    周嫻亦是,趴在床上腰酸背痛,苦笑著道:「我這做了半輩子的繡娘,天天坐著,也抵不上這一個月,騎馬真不是人能騎的。」


    時間長了真是吃不消。


    「你今天歇著,我去見杜舟。」蘇婉如道:「餓了就讓小廝給你送飯菜上來,實在不行明兒我們去找個大夫,紮幾針鬆鬆筋骨。」


    周嫻實在不想動了,點著頭應是,「你去吧,我就在這裏躺著,也不用大夫,睡幾天就好了。」


    蘇婉如頷首,換了衣服出去,從天下百貨的後門進去。


    「您……您怎麽來了。」杜舟正從門內出來,見到他嚇了一跳,「一點消息都沒有,您一個人來的?」


    蘇婉如點頭,指了指裏麵,「先進去說,我早膳沒用,你讓人幫我弄點吃的來。」


    「我這就去。」杜舟吩咐了小廝去買吃的,坐在她對麵,急著問道:「您沒去寧波,怎麽來濟寧了,周官人的事解決了?」


    蘇婉如擺手,喝了一盅茶,迴道:「我去寧波也沒有用,那個唐大人恐怕做不了主。」又道:「問題還是出在京城。」就算不在燕京,她迴來也不吃虧,因為問題歸根結底,還是要來燕京解決。


    「也對。孫官人前幾天給我來信,他人在燕京待了好幾日了。方大人和唐大人是同科,他寫信去打聽了。」杜舟又道:「等你到燕京,說不定消息就迴來了。」


    「那我省事了。」蘇婉如往外麵看了看,「我在這裏待兩天歇一歇,後天就走。你自己多擔心,這次的事不簡單,若是……若是我去燕京被趙之昂扣了,你想辦法將自己藏好,天下百貨沒有事,但是你肯定是要被查的。」


    「不會吧?難道趙之昂知道你的身份了?可一點消息都沒有啊,他要是知道了,怎麽可能還這麽平靜。」杜舟急的站起來,「如果他真知道了,那你就更加不能去了,這如同入了豺狼窩啊。」


    「燕京那麽多事都沒有處理,我不去不行。」蘇婉如一頓,又道:「沒事,我既然敢去,就有把握能出來。」她最怕的是連累了應景的人,尤其是霍掌事和周嫻。


    別的人她都不怕,和她不是僱傭的關係,就是合作,就算趙之昂遷怒,也遷怒不到她們。


    「那奴婢陪您一起去。」杜舟不放心,「還有,您過來二殿下和侯爺知道嗎。」


    蘇婉如搖了搖頭,「沈湛我沒有說,我哥那邊我去了信,估計再過幾天能收到。你不用陪我,就留在這裏,有什麽風聲立刻就去找我二哥,或者是迴成都府,無論如何八月要護好了。」


    她走都沒有和八月說,也不知道那個小傢夥見不到她會不會哭鬧。


    有了孩子,雖是牽絆卻更是牽掛,想想心都跟著疼。


    「那你們一家三口,這算是分的天南地北了。」杜舟心疼,想想他走的時候八月才滿月,「是不是快要會說話了。」


    蘇婉如噗嗤一笑,道:「哪有這麽快,這孩子傻的很,一會兒被琳琅欺負,一會兒被二狗子欺負,除了哭什麽都不會。像他爹!」


    「如果笨就像爹,像您可就不笨了。」杜舟掩麵一笑,心裏其實知道,像沈湛也不笨,隻是他們夫妻相比,蘇婉如更精點而已。


    蘇婉如起身掀了簾子朝前麵看了看,鋪子裏人不算多,「生意是不是不如以前了?」


    「和一開始肯定不能比,一副眼鏡人買得起的人,買一副能當傳家寶了,哪能天天來買。」杜舟道:「不過被的東西賣的好,就像您說的,是……是什麽……」


    「易耗品。」蘇婉如道:「易耗品薄利多銷,那些大件兒就賣貴點,賺一次是一次。」


    杜舟點著頭。


    「是姑姑來了嗎。」說著話,單掌櫃從外麵進來,一臉的激動,「姑姑,您可算來了,奴婢都想死您了,這都兩年來,也沒見著您。」


    蘇婉如掩麵而笑,「這兩年辛苦你了,瞧著可清減不少。」


    「哪有的事,奴婢整日裏忙忙叨叨的不知道多開心,在這裏又沒有勾心鬥角捨生忘死的,奴婢喜歡的不得了。」單掌櫃笑著說完,朝外頭喊了一聲,「得空的都來,東家來了。」


    「姑姑,姑姑來了。」唿啦啦一群人湧了進來,當年召的小姑娘都長大了,小夥子也更加的結實像個樣子,蘇婉如直笑,道:「見到你們可真是高興啊。」


    「姑姑在這裏住幾天。」眾人七嘴八舌的,「姑姑,新進了個精油很不錯,您要不要試試,府城裏的劉夫人說抹在枕頭上,睡的特別沉。」


    精油啊,她還真是沒見到,蘇婉如笑著點頭。


    「去叫個席麵來。」單掌櫃道:「今晚我做東,給姑姑接風洗塵。」


    蘇婉如笑著道:「該我請,你們都別忙活。」說著,拿了銀子給一邊的小廝,「用我的,去叫席麵迴來,再買些好酒。」


    大家笑著應是,高興的和她說著濟寧府裏的事。


    晚上吃過飯,蘇婉如也喝了幾杯酒,和單掌櫃單獨在院子裏說話,「你近日可有和司公公去信?他可還好?」


    「最後一封也有十多天了。」單掌櫃迴道:「聽說聖上讓他出門門辦事,這幾天怕是不在京城,姑姑這次迴去,一時半會兒該是見不著。」


    單掌櫃的話沒什麽不對,蘇婉如笑著道:「沒事,我一時半會兒也不走,等他迴來再見也沒事。」


    「姑姑可是為了寧波運船被扣的事?」單掌櫃道:「船還沒放行嗎,奴婢以為您會直接去寧波,卻不想您卻是來濟寧了。」


    蘇婉如失笑,「我去也沒有用,誰也不認識。這些事還是要請公公插手。」說著微頓,「天色不早了,我先迴去休息,明兒再來和你說話。」


    單掌櫃應是,送蘇婉如出去,杜舟跟著她一起去了客棧。


    在濟寧了歇了一日她迴了京城,幾乎是大張旗鼓的迴去,從進城門開始就遇見了巡邏的禁軍林大人,肖通正好當值,她站在城門口說了半天的話,約了改日吃酒,這才往城裏走。


    牽著馬,一路上都有人打招唿,「蘇姑姑迴來了,您這走了快兩年了吧,我們真是想死您了。」


    「是啊,前年年中走的,算算日子是快兩年了。」蘇婉如笑著道:「嬸子最近可好?」


    這邊鋪子裏的人也跟著打招唿,「……姑姑得空來我這裏吃飯,我們新出了個菜,您來全免費。」


    「一定來,一定來。」蘇婉如點著頭,「我先迴去,改日帶著大家來您這裏喝酒。」


    說著話,周嫻跟在她後麵,笑:「你瞧瞧,我也走了一年多了,怎麽就沒有人說想我呢。」


    蘇婉如衝著她笑了笑。


    「你是不是有心事?」周嫻低聲道:「是覺得聖上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嗎。」


    蘇婉如搖頭,「他不會知道的,我隻是覺得古怪,寧波扣船的事,應該另有其人,至於是誰,我還不知道。」她準備今天晚上就去見戈大人。


    「蘇瑾。」忽然有道女聲喊她,蘇婉如微怔側身去看,就看到一輛平頂的尋常馬車停在她身側,她一笑福了福,道:「李小姐。」


    李珺微微頷首,並沒有什麽表情,「今天才迴來?」


    「是,還沒有進家門。」蘇婉如道:「沒想到先碰到了李小姐,真巧。」


    李珺含笑,「可有空,我能……和你說幾句話嗎。」


    蘇婉如知道她要說什麽,便往車邊走了兩邊,李珺本想請她到車裏來,可話到嘴邊又咽了迴去,低聲問道:「我隻想問你,他……是生是死。」


    「我也不知道。」蘇婉如抱歉的道:「當日他離開了,後來有人看到他死了,至於如今生死,我並不清楚。」


    李珺眉頭簇了簇,聲音不自覺的尖利了些,壓著聲音問道:「你不知道?你怎麽會不知道,他不是也在成都府嗎?」


    蘇婉如看著她,眉頭微微一挑。


    她沒有義務來迴答她的任何問題,說著一兩句,不過是心疼她惦記著一個人的無奈而已。


    「我還有事。」蘇婉如道:「就不久留了,告辭。」


    李珺喊了一句,「蘇瑾。」見蘇婉如沒有迴頭,到底忍了,沉著臉氣紅了眼睛,「她怎麽能這麽無情,一個為了她死的人,她這麽能連對方生死都不關心。」


    「小姐。」陪著她的丫頭低聲道:「迴去吧,這畢竟是路邊上。」


    李珺忍了心思,放了車簾,沒有再多說。


    縱然心有憤怒,可心裏的驕傲讓她做不到去質問。以前她沒有因為嫉妒去做什麽,現如今趙衍人不在了,她就更加不可能去做出丟了德慶侯府臉麵的事。


    馬車走遠,蘇婉如也迴了應景繡坊。


    大家都沒有想到她會迴來,見到她都愣在了原地,直到有人喊了一聲,「蘇姑姑迴來了。」


    樓上樓下唿啦啦一下子跑出了許多人,花紅柳綠蘇婉如看的花了眼,甚至於一時間叫不出名字來,隻笑著眼眶微紅,連她都自己都沒有想到,她會這麽想念她們。


    「我迴來了。」蘇婉如揮了揮手,「有沒有想我?」


    大家紅了眼眶,春娘點著頭道:「不想的,我們都忙死了,整日裏忙的不得空。」


    「是啊,有的人忙的連宅子都買了。」


    大家笑了起來,蘇婉如咦了一聲,道:「春娘姐姐買宅子了?那我不該迴來的,豈不是要添一份喬遷禮。」


    「躲不掉的。」春娘笑著道「你這份禮啊,我早張著口袋等著呢,不給都不行。」


    蘇婉如抿唇笑著,一揮手,道:「今晚我請客,拿錢買五百個包子去,一人一個肉包子,管飽!」


    「小氣。」大家鬧笑,「怎麽也要吃兩個才行。」


    蘇婉如笑著由大家簇擁著進去,周嫻在後麵喊道:「你們就沒人看到我嗎,我也走了很久了啊,這樣太不夠意思了吧。」


    「哎呀,原來周嫻也迴來了啊。」春娘道:「這灰撲撲的,我們都沒看見。」


    周嫻跺腳,「一個個沒良心的傢夥,枉費我年前還給你們寄吃的迴來呢。以後再不理你們了。」


    「知道了,知道了。」大家拉著她,「也想你,我們都是一家人,能不想你嘛。」


    蘇婉如進了霍掌事的房間,霍掌事正坐在椅子上看著她,兩年不見霍掌事沒什麽變化,她笑著招招手,「快來讓我看看。」


    「姑姑。」蘇婉如過去,半蹲在霍掌事麵前,「快看看,我是不是胖了特別多。」


    霍掌事凝眉,「我瞧著可沒胖,還瘦了不少,是不是路上累了,眼睛都瘦的變大了。」


    「真的啊。」蘇婉如特別高興,「周嫻,姑姑說我瘦了。」


    周嫻白了她一眼,道:「知道了,你瘦了,你最美!」


    「那是當然。」蘇婉如抱著霍掌事,「您還好嗎,寫信給我也隻是說坊裏的事,都不和我提您自己怎麽樣。」


    霍掌事含笑摸了摸她的頭,道:「我能有什麽事,整日裏不是吃就是睡,沒別的事。」


    「您別做事了。」蘇婉如指了指她的繡架,霍掌事每日都會做事,從來沒有歇下來過,「眼睛也不好了,多歇歇。」


    霍掌事笑著點頭,「你迴來了,我就休息了。」


    大家說說笑笑,鬧騰了好一會兒才出去,蘇婉如關了房門,在霍掌事對麵坐下來,低聲道:「呂叔還沒有迴來嗎。」


    「沒有。」霍掌事道:「他當年來的時候,不就是說自己是四海為家嗎,或許,他在這待的膩了,去別的地方了吧。」


    蘇婉如覺得不像,呂毅這個人做事穩重,是有章法的,就算是走也不可能不告而別。


    「我讓人找過,也沒有消息。」蘇婉如低聲道:「我當時以為他是和您吵架才走的呢。」


    呂毅對霍掌事有點心思他們都看出來了,隻不過霍掌事似乎沒這個意思,所以後麵呂毅就一直住在天下百貨,這裏他已經很好迴來。


    「隨他高興吧。」霍掌事道:「人和人相遇是靠緣分的,或許,我們和他緣分盡了呢。」


    蘇婉如不這麽覺得,凝眉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們認識一場,無論如何我都要找到他,就算是不告而別,我也要問他一句為什麽才行。」


    「你這孩子。」霍掌事笑著搖頭,心裏卻覺得空落落的,實際上,她一直以為呂毅為了護著蘇婉如而一起去了成都府,現在看來,根本不是啊。


    那人到底去哪裏了呢,連和她告別都沒有。


    算了,拒絕是她的意思,現在人走了才應該輕鬆才是,現在再去後悔,倒是有點沒趣了。


    走了也好,他年紀不大又有本事在身,即便身體不便也能再尋個好女子,安心成親,或許還能得留個孩子呢。


    霍掌事想過以後,便丟在心底不再提,問道:「孩子怎麽樣,你心裏打啞謎似的,我也不敢多問。」


    「特別可愛漂亮。」蘇婉如掩麵而笑,「眼睛像我。」


    霍掌事想看看,可也知道一時半會兒是見不著的,便道:「你在京中待段時間就迴去,孩子離不了娘。」


    「我曉得。」蘇婉如道:「不過事情重要,我先將周官人那邊的事解決了。」


    霍掌事頷首,外麵周嫻喊吃飯,又探個腦袋進來,「姑姑,我晚上要和您一起睡。」


    「還是沒長大一樣。」霍掌事笑著道:「行吧,晚上早點來,我睡的早。」


    周嫻笑嘻嘻的點著頭,蘇婉如讓劉媽媽去一趟戈府遞了名帖,就和周嫻一起抬著霍掌事出去吃飯。


    晚飯後蘇婉如梳洗收拾了一下,劉媽媽迴來了,笑著道:「戈府派了轎子來接您,讓您坐轎子去,免得走路累的很。」


    「辛苦媽媽了。晚上給我留門,可別忘記了啊。」蘇婉如笑著出去,戈府的轎子的停在影壁邊,來接她的是戈夫人身邊的媽媽,笑著說了幾句話她便上了轎子,一路到戈府才下來。


    戈玉潔站在如意門邊等她,見著她就跑著撲了過來,一把抱住她,喊道:「姑姑,您總算是迴來了。」


    「這話,我今兒至少聽了二十遍。」蘇婉如笑著道:「看來,大家是真的想我啊。」


    戈玉潔吃吃的笑,指著書房道:「我爹和方大人在等您呢,您快去說話,等說完了我來接你去我房裏說話。」


    「嗯。」蘇婉如頷首,「我過去了。」說著就去了書房,戈大人和方大人正對麵而坐,蘇婉如進去行了禮,戈大人道:「蘇姑姑不要客氣,快請坐。」


    「深夜叨擾了。」蘇婉如道:「我路上先去的濟寧,聽說了孫官人來求二位大人的事,所以急著想過來問問,那位唐大人如何迴的。」


    方大人就從袖子裏拿了一封信遞給她,「姑姑看看。」


    蘇婉如接過來,信中都在續舊,足足說了一頁紙,她一掃而過翻到末頁,一直看到最後,才瞧見兩句話,「……此事乃京中有位貴人吩咐辦的,我也隻是奉命辦事。雖知是泥潭,可人微言輕,隻能由人牽線指派。」


    「這是,」蘇婉如看著方大人,「京中貴人指派?」


    方大人點了點頭,「昨天收到的信,我昨天也和戈大人討論了此事,思來想去,或許隻有皇長孫殿下可能如此做了。」又道:「我聽說皇長孫殿下似乎想要通天票號,可等他插手時,票號已經易主了,鐵桶一塊他進不去。又不好明目張膽的去搶,所以,他會不會退而求次之,想要姑姑的天下百貨?」


    趙治庭嗎?


    蘇婉如不敢說不是他,畢竟她兩年不在,事情有變,人有變都是正常的,可……她問道:「通天票號的事,方大人聽誰說的?」


    「習參事。」方大人道:「這話也不是這兩天聽到的,有些日子了。」


    蘇婉如沒有說話。


    「如果真是皇長孫殿下出手的,那這件事聖上說不定也會知道。」戈大人道:「可聖上若是真的默許,似乎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就是因為這樣才讓人覺得奇怪。


    「司三葆可迴來了?」蘇婉如問道。


    戈大人搖頭,「像是還沒有。應該是奉命辦差。」


    「那我明天求見聖上。」蘇婉如道:「既然弄不清是誰做的手段,我就直接去問聖上好了。」


    戈大人和方大人對視一眼,兩人都是贊同。戈大人道:「姑姑親自去問問也好,免得胡亂猜測,反而容易節外生枝。」


    「大人說的是。」蘇婉如迴道。


    又坐了一會兒,蘇婉如去了內院說話到半夜,由戈府的家丁送她迴繡坊,第二日上午就托人朝宮裏遞了話,想要麵聖。


    一直等到中午,也沒有消息迴來。


    趙之昂不見她?還是沒有時間?


    ------題外話------


    今天出門,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哈哈哈哈。希望不要被堵上八個小時。


    我覺得八月很好聽啊,啦啦啦…再生,哪個月生就是哪個月,我覺得我好機智,請給我手動點讚!


    不過,這是乳名,大名閑了幫我想想,蕭什麽呢……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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