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治庭坐在院子裏喝茶,他今天本是有課的,幾位大人要講經筵,但他有傷在身,所以請假在家。


    喝完一盅茶,他的常隨過來,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他一笑,道:「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


    「殿下。」胡瓊月從房裏出來,翠兒端了椅子擺好,她坐下來笑著道:「什麽事這麽高興。」


    趙治庭坐起來,握著她的手,道:「感覺好些沒有,肚子還疼嗎。」


    「對不起,讓您跟著擔心了。」胡瓊月迴握著他的手,紅了眼睛道:「若是我們的孩兒有事……」


    趙治庭擺手不讓她接著說,「不要說這些傻話。我們不是尋常人家,如果我連你一個女人都照顧不好,那我還能有什麽用。」


    「殿下不要這麽說,在我心目中,殿下就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胡瓊月說著,滿目的柔情。


    趙治庭很受用,在她耳邊道:「我讓兵馬司的人,將蘇氏的女學查封了。也算是警告她一番,讓她不要太囂張,不過一個無名無實的買賣人,還真當自己了不起了,連你也敢不放在眼裏。」


    「這樣行嗎?」胡瓊月覺得奇怪,趙治庭為什麽封女學而不是天下百貨,哪怕是應錦繡坊也可以。


    女學又不掙錢,蘇婉如應該不痛不癢吧。


    「女學是她賺名聲的,她不可能不辦,所以一定會來找求你,到時候我讓她當麵和你道歉。」趙治庭道:「你好好出出氣,也告訴世人,就算你現在沒有封妃,可你在我這裏,比正妃還要重要。」


    他打過招唿了,誰都不準管嫻貞女學的事情。


    誰要是管,就是和他過不去。


    「殿下,你對我真好。」胡瓊月笑了起來,不管怎麽說,蘇婉如能吃癟,她就高興,這一次的教訓,一定要讓她記住,就算她在狂妄,可這天下已經是大周的天下。


    莫說她沒有多厲害,就算是厲害又怎麽樣,她還能鬥得過趙治庭嗎。


    胡瓊月心定,覺得按照蘇婉如的性子,她可能會自己運作幾天,發現四處碰壁以後,才會來趙治庭這裏。


    所以前後算起來,至少需要四天的時間。


    四天的時間不長,她慢慢等。


    兩人說話到半夜才歇下,第二天中午趙治庭起床,他身邊的人就來了,「殿下,嫻貞女學又開門了。」


    「什麽?」趙治庭一下子清醒過來,頓時大怒,「誰讓他開門的,東城兵馬司的人呢,朱家老二呢。」


    他的親隨迴道:「不知道誰主持的,但朱二爺今天沒有去衙門,說是身體不舒服,在家裏養病。」


    昨天可沒有聽說朱瑜不舒服的,今天就不舒服了。


    「去將朱瑜找來。」趙治庭氣的不得了,這是拿他不當迴事,他說的話就是白說是吧。


    江山還是趙家的呢,他們居然有膽子和他玩陽奉陰違的一套。


    「是。」親隨應是而去。


    胡瓊月梳好妝出來,奇怪道:「一早上,殿下和誰生氣呢。」


    趙治庭不想在胡瓊月麵前丟了麵子,擺手道:「沒事,你歇著吧,我去外院辦點事。」話落就去了外院。


    等了半個時辰,朱瑜才過來。


    他看著一驚,就見朱瑜左眼睛烏紫了一塊,走路一瘸一拐的,不由忍了怒問道:「你做什麽了,弄成這幅德行。」


    朱瑜抱拳行了禮,吞吞吐吐的道:「……夜裏走路,摔了一下。」


    摔能摔成這樣?趙治庭懶得管他,問道:「我問你,嫻貞女學在東城,這鋪子開業歇業你們不管的嗎,吃著皇糧不做事,那還要你們幹什麽。還有,我昨天怎麽和你叮囑的,你是覺得我性子軟好欺負,所以敷衍是不是。」


    「殿下。」朱瑜一臉的苦笑,有苦說不出,「嫻貞女學的事,我……我管不了啊。」


    趙治庭怒道:「你管不了,誰能管?」又道:「難不成還讓我出麵,親自去封門不成。」


    還是你去比較好,朱瑜心頭嘆氣,「現如今,東城兵馬司確實管不了。殿下可知道,女學裏的學生,不但有平民,更多的是朝中各位大人家的千金啊。」


    「這和他們有什麽關係。你封的是女學,又沒傷各家小姐,他們憑什麽多管閑事,就算是徐立人出麵,也輪不到他對東城兵馬司指手畫腳。」趙治庭道:「什麽時候你們兵馬司這麽沒用,我看也不用你們管京城,都交給廂軍就好了。」


    「殿下,事情比我們想的要複雜的多,昨日我們封門的時候,確實沒有傷各家的小姐,但是那些小姐迴家後,緊接著又迴來了,就坐在女學門口,各府各家又怕出事,就派了家丁婆子過來守著,就昨天下午到夜裏,女學門口是人山人海的靜坐。」


    「此事,驚動到聖上跟前了,雖沒有人彈劾說話,可……可聖上還是動了怒,將這件事交給了太子去辦,太子就叫了下官去問為何封女學,下官……」朱瑜真是無話可說,封門的理由查什麽犯人,這事隻要別的衙門不管,他們就能辦得成,若是別的衙門管,查犯人這個理由就不攻自破了。


    刑部,提刑司等幾個衙門,有沒有犯人他們還能不清楚嗎。


    所以他當時就沒敢說。


    「靜坐是什麽意思?」趙治庭蹙眉道:「是不是蘇氏煽動的她們靜坐鬧事的,這個女人想幹什麽,是覺得法不責眾,就奈何不了她?!」


    朱瑜道:「殿下,最重要的是,太子沒有斥責啊。」


    「太子沒有斥責,那是因為聖上仁厚。」趙治庭覺得自己傷口都要裂了,氣的不得了,「我去和父親說這件事。」


    你去就和我沒有關係了,朱瑜抱拳應是。


    「你走吧,這點事你都辦不好,也是我高看你了。」趙治庭不想再說什麽,拂袖走了。


    朱瑜摸了摸臉,實際上,他臉上的傷是被朱珣打的。但這是自家兄弟的矛盾,就算他恨死了朱珣,也不可能告訴趙治庭,免得奈何不了朱珣,還平白惹人笑話長興侯府。


    沒有意義。


    趙治庭徑直去找譚氏,譚氏見他氣唿唿的,便問道:「這一大早的,和誰置氣呢。」


    「母親。」趙治庭道:「那什麽蘇氏,到底什麽來路,我讓人封了她的女學,警告她一下,可她掉頭就運作好了,居然比我的能耐都大,完全不將我放在眼裏。」


    「你這說什麽都是什麽,我怎麽聽不懂。」譚氏聽的糊裏糊塗的,「你好好的封女學做什麽?」


    趙治庭就將經過說了一遍,譚氏聽著頓時皺眉,「你說蘇氏會因為瞧不起胡氏,所以還推她了?她們早前認識嗎,是不是結仇了?」


    「沒有,月兒說她們不認識。」趙治庭道。


    譚氏聽著就覺得這事兒跟小孩子玩鬧似的,「那肯定有什麽誤會,蘇氏可是買賣人,她來我這裏說話禮貌周到,在外麵和人相處,從來沒聽說她得罪過誰。就是做買賣的那些人東家,還都跟著她做事,你說她為了看不起誰就動手,不可能。」


    趙治庭愣了一下,隨即站了起來,「月兒不會說假話,母親你怎麽能不信自己家人,而去相信一個外人呢。」


    「誰是自己家人?」譚氏看著趙治庭壓低了聲音,「她生的孩子是我的孫子,可她並不是我的兒媳,你來告訴我,誰是我的家人。」


    趙治庭大怒,一個兩個的,不就是因為胡瓊月沒有名分所以才這樣說嗎,母親是,那個蘇氏也是這樣的。母親能這樣無可厚非,可蘇氏憑什麽,「我去找父親說去,這件事就是他辦的。」


    趙治庭都沒迴內院,讓人取了衣服來換了就走了。


    趙標一早下朝後,正在宮裏處理奏章,趙之昂現在有許多事都交給他辦理,但大事最後定奪的人,還是趙之昂。


    趙治庭徑直進去,殿內還有內侍和書吏在,他腳步重了點,驚的大家都抬頭朝他看來,見他是紛紛起身行禮。


    「父親。」趙治庭和趙標道:「我有話和您說。」


    趙標微微頷首,頭也不抬的道:「要是為了女學的事,你就不要說了,迴去歇著吧。」


    「父親。」趙治庭衝著幾個書吏和內侍揮手,將幾個人遣,那幾個人卻不敢走看著趙標,他們是奉太子命做事的,當然是要聽太子的。


    趙治庭勃然大怒,忍了又忍。


    趙標看兒子這個樣子,也知道他要麵子,所以讓殿內的人出去,人一走他就道:「你無緣無故封女學做什麽,說她們窩藏罪犯,我倒是不知道,燕京什麽時候還有逃犯了,這逃犯刑部和提刑司不管,就輪到了五成兵馬司了。」


    兵馬司是治亂,這亂不是大亂,是小亂。


    大亂有廂軍,禁軍,後麵才輪得到兵馬司。


    「沒有無緣無故,我就是看這個蘇氏不順眼,她得罪我了。難道我連這點權利都沒有嗎。」趙治庭道:「這件事您要是不管,別人不敢插手,她女學開不下去,自然就會來求我,我教訓她一下就好了,也不是要她的命。」


    「父親,你這樣讓我很難堪,往後我還怎麽立威。」趙治庭義憤填膺的道。


    趙標聽的莫名其妙,「她怎麽就得罪你了,我記得你們並未有過來往。」


    「怎麽得罪我的您別問了。」趙治庭道:「您就說,我堂堂皇長孫,怎麽就沒有權利去處理這件小事。」


    趙標頓時皺眉,「怎麽,你還想接著紈絝放蕩下去,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為了後院一個女人,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我的兒子可不是這樣的。」


    「父親,您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我還是我沒有變。」趙治庭道:「這件事您就不要管,我就是要教訓一下這個女人。」


    趙標忽然覺得不認識這個兒子,「朝中百官對你不滿,彈劾的奏摺還在這裏。」他拍了拍桌角的壘著的奏章,「你還說我顧左右而言他,你自己弄清楚重點沒有,你是皇長孫,不是別人。就是朱珣,他平日裏不著調打鬧,可他也不可能做出這種有辱家風名聲的事情。」


    「你可是皇長孫,是天下少年人的表率,你自己不知道反省,居然和蘇氏一個女子過不去。退一萬步講,你就算贏了又能怎麽樣,你是皇長孫,以權壓人。可你要是輸了呢,你可想過世人怎麽看你。」


    他就是以權壓人,要不然他就私下裏動手了,整人就要擺在明麵上,他是君子,才不屑做宵小的事,「我為什麽會輸,她不過一個買賣人!」


    趙標沒理他,也不想就這件事說下去。


    「父親!」趙治庭道:「這件事您就當做不知道,我這就讓五成兵馬司過去。」


    趙標啪的一聲,摔了手裏的奏摺,怒道:「你身體好了就去上課!」


    「父親!」趙治庭怒道:「您可知道,她動手推了我月兒,月兒懷的可是您的孫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她就是謀害皇室的子嗣,這是大罪,我封她一個女學警告她,已經是很客氣了。」


    「你還有臉和我提孫子,這件事若非太後娘娘壓著,你祖母早就一碗藥端過去了,皇室的子嗣,子嗣是什麽人都能生的嗎。」趙標揮手,「你去吧,不要在這裏,吵的我頭疼。」


    「對,那我去找老祖宗去。」趙治庭站起來,「你不管,老祖宗會管,我就不信這個邪了。」


    不等趙標說話,趙治庭極快的出了門去了坤寧宮。


    「來人。」趙標喊道:「去將皇長孫帶迴來。」他說了一半,想了想道:「算了,隨他去吧。」


    也不知道蘇瑾怎麽惹的他不高興了。


    讓他出了這口氣也好,免得他一直惦記著,迴頭做出更渾的事出來,也就關幾天女學,不痛不癢的,過兩日他在過問一下,把女學開了。


    果然,中午的時候,女學又被關了。


    趙治庭心滿意足,特意去如雲館吃飯,坐在樓上看著冷冷清清的,人去樓空的女學,臉上都笑意。


    「殿下。」親隨低聲道:「寧王爺在裏麵做先生呢,早上小人親眼看到,寧王爺也被從裏麵攆了出來,這樣會不會得罪了他。」


    趙治庭擺了擺手,道:「我十叔不過是閑著無事打發時間罷了。他知道我的意思,不會和我計較的。」


    親隨應是,就沒有在說話。


    「那是誰?」忽然,趙治庭看到女學門口停了一輛馬車,車裏下來了一位女子,親隨細細看了看,迴道:「那就是蘇姑姑。」


    趙治庭不記得他有沒有見過蘇氏了,離的這麽遠他也看不清,隻能看到那女子在女學門口徘徊著,馬車牽走停在一邊的巷子裏。


    「她這是沒轍了吧。」趙治庭很高興,喝著茶一副看笑話的樣子,「不過一個買賣人,還當自己是公主了。」


    親隨點頭應是,主僕兩個人一個坐一個站的在窗口看著。


    就見蘇氏來迴走了幾趟,抬頭看著門頭,她似乎很有威望很名氣,不一會兒門口就聚集了很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在和她說著話,七嘴八舌的他也聽不清。


    蘇氏拿著個小帕子出來,一邊說著話,一邊壓著眼睛,哭的顫巍巍梨花帶雨的樣子。


    趙治庭看的一愣,這和他想像中的蘇氏有點不一樣。


    「她尋常就是這樣的?」趙治庭雖不知道自己到底見過沒有,但是知道對方是個未婚的小姑娘,聽說還很貌美,但他是不信的,一個拋頭露麵在男人堆裏做買賣的女子,不是母夜叉也是母夜叉。


    女人就要像胡瓊月那樣,柔柔弱弱的,等人憐愛。


    「不……不知道啊。」親隨也覺得驚奇,「屬下去打聽打聽?」


    趙治庭擺手,打算靜觀其變。


    「殿下不好了。」親隨說著,手一指對麵,趙治庭順著就看到,蘇氏居然拿了根繩子出來,隨即給他趕車的中年男人搬了個腳凳,她踩在腳凳上,繩子往門頭一搭,拽著繩尾,打了個結,就將頭往裏麵塞。


    四周的百姓一陣驚訝,頓時撲了過去,喊道:「蘇姑姑,你不要想不開啊,遇到什麽難題,我們大家一起想辦法解決啊。」


    「您可不能有事啊,我們全城的人都支持你,就算是聖上,做事也要講道理,我們一起去將道理。」


    蘇氏擺了擺手,梨花帶雨的哭著,「對方的身份我惹不起,大家也不要去惹,都散了,散了吧。」


    說著,就把腦袋往繩圈裏塞,四周的人要去救,那個給她端凳子的男人就攔著大家,喝道:「多謝大家美意,這事不解決,姑姑是活不成了。大家也不用攔,攔的了今天攔不住明天,既然都要死,我們就隨了姑姑的心願吧。」


    眾人譁然,這什麽道理,有人指著那男子道:「這事我們一起解決啊,你快拉姑姑下來。」


    男子巋然不動,場麵亂成了一鍋粥,而蘇氏則已經將頭放進繩套裏,哭哭啼啼一副悲傷絕望,受了冤屈無處訴的樣子。


    趙治庭看的目瞪口呆,指著對麵又看看親隨,「她……她什麽意思?」


    「這是要尋思。」親隨道。


    趙治庭瞪了對方一眼,喝道:「我當然知道她在尋思。我是問,她為什麽不去想辦法解決,為什麽不來求我,就直接尋死。」


    親隨搖頭,他哪裏知道啊,這位蘇姑姑……嗯……有點不按牌理出牌。


    弄的他們殿下有點措手不及。


    是措手不及,趙治庭想了一百個蘇婉如可能會想的辦法,找的人,甚至他還想了她會進宮求聖上。


    可就是沒有想到,她居然誰都不求,就直接給他來了一個一哭二鬧三上吊。


    他要怎麽應對?


    看著對方死還是得饒人處且饒人?


    「她真死還是做做樣子?」趙治庭問親隨。


    親隨迴道:「應該是做做樣子。」可做做樣子也足夠了啊。


    可他的話剛落,就看到蘇氏一腳將凳子踢翻了,人吊著繩子懸空了。


    「來真的啊。」趙治庭蹭的一下站起來,「這個女人,什麽玩意……」


    他說完,就見人群中,忽然來了一群人,有穿著官府的,有穿著衙役袍服的,還有個光著膀子扛著半片豬的,沖了進來。


    七手八腳,蘇氏被人救了下來,但人已經暈了。


    這邊喊著趙大夫,那邊大夫就來了,在人群裏一陣急救,還餵了一顆藥,隨即蘇氏就被送他來的男子背上了車,馬車在人群讓開的街道上行走,人群也不肯散去,跟在車後麵走著。


    趙治庭忽然就想到了趙標方才說的那句話,「……對方不過是一個弱女子,你就算贏了,也是勝之不武,丟人!」


    「這什麽跟什麽。」趙治庭覺得像是吃了一隻蒼蠅,虧得他早上又罵了朱瑜,又和父母親吵了一架,還在老祖宗跟前求了半天,還有昨天,他可是用了身份和麵子,找了好幾個衙門打招唿。


    這就好像,你提著劍打算和一個絕世高手大殺三百迴合的時候,赫然發現,對方是個連刀都提不動的病秧子。


    掃興!


    趙治庭氣的臉都紫了,下樓急匆匆的上了馬車。


    車到了太子府,他氣的在路對麵待了半個時辰,氣順了才下車,可腳剛落地,杜公公的徒弟來了,老遠下了轎子看到他,行禮道:「殿下,聖上傳您入宮。」


    「知道了。」趙治庭不得不返迴車上,緊接著去了宮裏,進了禦書房他才發現,裏麵不止他一個人,朱珣,永嘉伯,全寧侯,甚至他舅舅親恩伯也在。


    熱鬧不已。


    「你是閑的發慌了是不是。」趙之昂不讓他跪,拍了拍桌麵,「成天裏鬧騰什麽,以前的穩重都去哪裏了。」


    趙治庭莫名其妙,但立刻想到了方才蘇氏的事,他左右看看,迴道:「身上,孫兒沒有鬧什麽啊。」


    「怎麽沒鬧。」朱珣道:「你都快把阿瑾逼死了,今天要不是有人救她,她就吊死在女學門口了,殿下,她要是做錯了什麽,您和她好好說,訓斥一頓,罰一罰也行,您怎麽能把她逼死呢。」


    趙治庭怒道:「我沒有逼死她,是她自己想不開。」


    「她性子京中的人都知道,活潑開朗又能幹,不是走投無路了,她怎麽會用這中有損麵子的方法。」朱珣不怕趙治庭,他爹還在打努爾哈赤呢。


    「是啊。」永嘉伯嘆了口氣,「殿下,您別和一個小姑娘置氣,若真難平,讓太子妃娘娘教訓幾句就好了,您一出手就封了她的女學。她想不開也是常理啊。」


    「是啊。」全寧侯點頭。


    貨運的船才迴來,永嘉伯的蔡夫人就得了三千兩的利錢,全寧侯張夫人則是兩千兩。


    他們什麽都沒幹,一年就能拿七八千兩的利錢,這麽好的事情,去哪裏也找不到啊。


    所以二位一聽到出事就來了。


    當然也不是全是為了錢,人都是有感情的,何況蘇婉如和二位夫人常來常往,交情已是深厚,出了事他們理當為她出頭。


    「舅公。」趙治庭被說的麵紅耳赤,不由盯著吳忠君,「您來也是為了她?」


    吳忠君咳嗽了一聲,點了點頭,「微臣也覺得,她一個小姑娘在京中做買賣不容易,如果真有得罪你的地方,你就得饒人處且繞人,別和她一般計較了。」


    他做什麽了?他就關了女學的門,人麵都沒見著,就被一群人輪番的指責。


    「聽到沒有。」趙之昂指著自己的孫子,「迴家去,讓你娘送個帖子,請蘇氏過府說說話去,你們有什麽仇怨,也私下裏調和了,別鬧騰的人盡皆知。」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趙之昂已經很給這個孫子麵子了。


    「聖上,根本不是殿下和蘇氏有仇。殿下和蘇氏根本不認識。」朱珣出聲道。


    趙之昂一愣,「那你為什麽蘇氏?」趙治庭聽著臉色一板瞪了一眼朱珣,低聲道:「見色忘友。」


    朱珣想是被人踩了尾巴,誇張的跳起來,「殿下,我和阿瑾是好朋友,而且我剛定的親事,您不要亂說。要說見色忘友那是您吧,您迴來這麽久,天天膩歪在後院裏,我們兄弟幾個想見您一麵都難。」


    趙治庭想動手捂住朱珣的嘴巴。


    趙之昂的臉色很難看,朱珣又道:「聖上,他為難蘇氏,就是為了他那位紅顏知己。說是蘇氏和那位紅顏知己吵架了,還出言不遜動手打人,害的對方動了胎氣。」


    「聖上,蘇氏多玲瓏的人,滿京城的人誰不喜歡她,她就算和路邊的乞丐說話,也是客客氣氣的。怎麽可能做出動手打人,還打的是殿下的紅顏知己。」


    「你這個混帳東西,可是這個原因,為了你後院裏那個女人?」趙之昂問道。


    趙治庭吞吞吐吐的,想要解釋,可他這樣態度一表,趙之昂就什麽都明白了,頓時大怒,趙治庭卻是噗通一聲跪下來,道:「祖父,這事和月兒無關,是我自己氣不過。您千萬別罰月兒,她還有子嗣呢。這個孩子老祖宗可心疼喜歡了。」


    一嘴的話被堵住,趙之昂氣的道:「不罰她,那你就替她罰。你去給我跪鍾樓去,麵對城外跪著,跪天地跪百姓,好好反省。」簡直胡鬧,為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居然要把蘇氏逼死,這明麵上看到的是封了女學,私下裏還不知道做了什麽齷蹉的事。


    要不然蘇氏好端端為什麽會尋死。


    還不是做做樣子,太醫去瞧過了,脖子上可是一個大紅痕,這要晚一會兒人就真沒有了。


    「混帳東西。」趙之昂隨手抓了個奏章丟在趙治庭的頭上,逼死蘇氏,你給老子一百萬兩?


    趙治庭起身垂頭喪氣的出去了,這是怎麽了,他就封了女學,怎麽就得罪了這麽多人。


    「殿下。」杜公公追來,給他送了個披風,「樓上風大,您披著一點。」


    趙治庭道謝,知道杜公公是心疼他和太子的,「杜公公,我身為皇長孫,連這點權利都沒有嗎。又沒有殺人放火,就封了個鋪子罷了。就算我以權壓人,可也沒壓著對方啊。」


    「殿下啊。」杜公公嘆氣道:「蘇姑姑雖是女子,可為人豪爽,又是八麵玲瓏好交友的。您想想,平常一個伶俐聰明的人,突然去尋死,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老奴倚老賣老說一句,得饒人處且饒人,蘇姑姑人不錯的,您大人大量解了這個結。」


    嗬!居然又是個打著勸說,實際是指責他的人,「公公,我什麽都沒做啊,是他她自己要尋死的。」


    「你……你不逼,她能死嗎。」杜公公沒來得及說話,趙標從一邊過來,上來就是一巴掌,喝道:「孽障,你以一個皇長孫的身份,為難一個弱女子,你現在長臉了嗎。」


    沒有!趙治庭捂著臉,氣的掉頭就去了鍾樓,跪著,眼前是京中的繁華街道,他甚至能看見三三兩兩的人聚集在一起說話,來來去去熱鬧不已。


    樓上風冷,一吹他忽然清醒了一點。


    似乎想到了什麽,臉色難看起來。


    一直跪到晚上,他才由人抬著迴了太子府,迴去後譚氏既心疼又可氣的說了他幾句,趙治庭實在聽不下去了,拂袖迴了自己院子。


    「殿下。」胡瓊月給他揉著膝蓋,道:「蘇氏不過一個買賣人,出了事居然有這麽多人給他求情,肯定是仗著她自己容貌,四處勾搭呢,不然,那些人才不會摻和進來,得罪您呢。」


    趙治庭看著胡瓊月沒說話。


    「殿下,蘇氏這招叫四兩撥千斤。」胡瓊月道:「咱們還是小瞧她了。」


    趙治庭頓時明白過來,蘇氏真要死,偷偷找個沒人的地方死就好了,她在大門口死就是為了讓人救,為的就是造勢。


    她的優勢就是,她無權無勢還是個女人。


    這樣一來,所有人不管緣由的,都會覺得他錯,覺得他仗勢欺負一個弱女子。


    「這個女人,果然好心機。」趙治庭冷哼一聲,道:「我和她的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了。」


    胡瓊月垂著眉眼,也是氣的不行,蘇婉如這個賤人,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尋死覓活這種手段她都能用的上。


    不要臉。


    「再等兩日。」趙治庭道:「我自有別的辦法收拾她。」


    胡瓊月應是。


    「殿下。」翠兒跑了進來,指著外麵道:「太子殿下讓人……讓人送了好多書過來啊。」


    送書?


    趙治庭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趙標的三個常隨,捧了十幾本厚薄不一的書進來,「殿下,太子殿下說,給您半個月的時間,將這些書都抄一遍。」


    「抄書?」趙治庭簡直不敢置信,他都十幾年沒抄書了,「我怎麽抄的完。」


    「太子殿下說,不止您抄,還有胡氏也要抄的。」說著轉身就走了。


    趙治庭和胡瓊月對視,又看著桌子上的書。


    神色莫測的沒說話。


    蘇婉如此刻盤腿坐在床上,披著頭髮穿著中衣,手裏還拿著一截甘蔗,吃的咯嘣響,梅予看著她失笑,道:「這樣吃對牙不好,要不我切成小塊給你?」


    蘇婉如喜甜他是知道的,這甘蔗也是他買來的。


    「不吃了。」蘇婉如喝了口茶漱口,看著梅予問道:「外麵的人都擋迴去了吧?趙治庭從宮裏出來了?」


    梅予點頭,將甘蔗都收拾起來,準備等會兒去廚房找刀,「在鍾樓跪了兩個時辰,被人抬迴去的。」


    「這就對了。」蘇婉如道:「真當他是皇長孫就了不起了,眼界就針眼大,也好意思。」


    梅予被她說笑了,指了指她的脖子,道:「你當時吊的也太狠了,這印子至少要七八天才能消。」


    「我沒拉的住。」蘇婉如摸了摸脖子,趙治庭刁難,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辦法,所以靜坐還真不是她發動的……他堂堂皇長孫,她要是硬來,那就是雞蛋碰石頭,所以,她就以柔克剛。


    你興師動眾的弄了這麽大陣仗,我就哭哭啼啼尋死覓活,到時候別人就知道,難看的到底是誰了。


    反正她是孤女嘛,孤女就要有個孤女的樣子。


    「我明天挨家挨戶去家訪。」蘇婉如咳嗽了一聲,道:「我的學生們因為我而受驚了,這個家訪我勢必要親力親為,家家都到。」


    梅予點了點頭,又道:「不過,趙治庭那邊,怕是不會善罷甘休吧?」


    「我要讓他記住這次教訓。」蘇婉如哼了一聲,「關鍵還是胡瓊月,她若是一直找事不消停,恐怕還真是沒完沒了了。」


    不行就遣人殺了她,她活著就是她碗裏的老鼠屎,噁心她。


    「我去吧。」梅予道:「她不出門別人動手不合適。我是大夫,說不定還有機會。」


    蘇婉如擺手,「暗殺能逃,你去就是一名換一命。我可捨不得你拿自己的命換她的命。」


    不捨得他呢!梅予臉一紅撇過視線,道:「那怎麽辦?」


    「動她的根本啊。」蘇婉如道:「鎮南侯不在,我請朱珣幫我查番陽伯府裏,看看當年她是怎麽做的對方義女。」


    這是要釜底抽薪,梅予點頭道:「那你要是有事讓我做,吩咐一聲就好了。」


    「你師父的忌日是不是要到了?」蘇婉如忽然道。


    不是他師父的忌日,是聖上和皇後的還有大皇子的忌日到了?她是想家了吧,梅予點頭,道:「過兩日等你沒事了,我去一趟廟裏,辦幾場法事。」


    「我們一起吧。」蘇婉如道:「我也為我爹娘做法事。」


    梅予點頭拿著甘蔗出去了。


    第二日一早,女學的門故意沒開,蘇婉如就和趙衍還有兩位嬤嬤和兩位繡娘師父一起,挨家挨戶的家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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