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如和孔順義還有錢嬸等人交代了幾句,拜託崔大人派人先送他們去天下百貨。


    「楊大人,林大人!」朱珣朝兩人眨眼睛,將錢袋子丟給他們,「帶兄弟們去翠香樓,今天要是我還能活蹦亂跳的出來,就一定去找你們。」


    「世子放心。」林大人笑著道:「我一定照顧好兄弟們。大家在翠香樓等你。」


    朱珣嘿嘿一笑,道:「兄弟先走一步!」說著,一反手,手搭在了蘇婉如的肩膀上,隨即嗷的一聲,手腕被人擰著了,他痛苦的喊道:「八……八哥,輕點。」


    沈湛甩開他的手,警告道:「再動手動腳,弄死你。」


    「我和阿瑾是兄弟。」朱珣揉著胳膊,一跳躲開,見趙衍在前麵等著他們,就壓著聲音道:「寧王爺,今天謝謝你啊。」


    趙衍微微一笑,道:「所以呢,要請我吃飯嗎?」


    「請啊,翠香樓去不去。」朱珣道。


    趙衍看向沈湛,眉梢一揚,似笑非笑道:「鎮南侯去,我就去!」


    「我不去。」沈湛哼了一聲,道:「我媳婦不讓我去。」說著,看著蘇婉如。


    蘇婉如白了他一眼,對趙衍道:「朱世子說的對,今天多謝你啊。你的幾句話抵得過我們說很多了。」


    「和我客氣什麽。」趙衍微微一笑,道:「晚上他們去翠仙樓,我請你去如雲館吧,慶祝階段性勝利。」


    蘇婉如抿唇一笑,道:「好啊!」


    「那就讓寧王爺破費了。」沈湛道。


    趙衍看了他一眼,道:「恐怕侯爺去不了啊,那可真是遺憾了。」


    「天下沒有去不成的宴席。」沈湛道:「更何況,我要是去不了,我媳婦必然也是不方便的。」


    蘇婉如不想不給沈湛麵子,不然就頂他了,想了想她搭了朱珣的肩膀,道:「要不,我和你去翠仙樓吧,我都沒有去見識過,我扮作男子不礙事!」


    「不行。」這是沈湛說的。


    「不好。」和是趙衍說的。


    蘇婉如蹙眉看著兩人,一笑,道:「不然,一起去啊。」


    沈湛眯眼看著她,一臉的提醒和警告,趙衍微微一笑,道:「那種去處也不是去不得,不如,等白日裏我陪你去走走。」


    白天誰去青樓?蘇婉如又不傻,笑著道:「晚上去,有意思一點。今天大喜啊。」


    「不準去。」沈湛道:「那種地方豈是你能去的。」沈湛道。


    蘇婉如無語。


    「走快點!」前麵,趙之昂大喝一聲,「嘀嘀咕咕的,鬧騰什麽,很高興嗎。」


    四個人麵色一整,紛紛應道:「是!」


    隨著趙之昂進了宮。


    金水河點的熱鬧散去,鮮血洗淨,三具屍體掛在了人來人往的西城門,一時間,城門口人山人海,指指點點。


    「這幾位都是二品,三品的大官吧。可真是作孽啊,居然做這麽喪盡天良的事哦。」


    「做了什麽事,這死的夠慘的啊。」


    「你是才來京城吧。」一位老伯道:「西北三州府受雪災,延平知府為了立功,居然派人坑殺流民啊。這三個人為了替他隱瞞罪孽,居然煽動滿朝文官彈劾鎮南侯。還說鎮南侯濫殺無辜,太可惡了。」


    「是啊,這三個人可是聖上親自砍的。聖上當年的青龍刀可是厲害的很呢。」


    那外地來的聽的震撼不已,道:「這幾個人簡直泯滅人性啊。掛著好,掛著讓所有貪官奸佞看看這下場。」又道:「那鎮南侯沒事吧?」


    「鎮南侯沒事。你是不知道,金水河今天多熱鬧哦。蘇姑姑舌戰群儒,一人力挽狂瀾,還帶著一百多武將武夫唱軍歌,聲音震天,氣勢如虹,聽的我都熱淚盈眶,想要手刃這些貪官,為那些無辜的流民報仇。」


    「蘇姑姑又是誰啊。」那人問道。


    旁邊另一位少年擠了過來,笑著道:「蘇姑姑是燕京第一美人,那容貌,是我見過的女子裏,最好看的。」


    「亂說什麽,蘇姑姑也是你能這樣議論的。」老者啪的一聲,打了那少年一巴掌,少年吐了吐舌頭縮了迴去,老者又道:「蘇姑姑是嫻貞女學的校長,是天下百貨的東家,也是應錦繡坊的東家。我們喊她姑姑呢,是因為這封號是聖上封的,享郡主依仗呢。」


    「還有這麽厲害的女子,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那外地來的道。


    老者點頭,摸了摸鬍鬚,道:「這樣的奇女子,當著起空前絕後,受得起世人尊敬啊。」


    眾人紛紛點頭。


    「天下百貨,哦,對啊,我想起來了,那個什麽都有的鋪子是不是。」那個外地人終於對上號了,「說是一位小姑娘創立的,她不但開了繡坊和學堂,還有幾艘船專門跑海運,所以她的鋪子裏,什麽都沒有。」


    「是的。你是哪裏人,蘇姑姑今年說是要去別處開分店了。」老者道。


    那人迴道:「我是登州人,蘇姑姑不知道會不會去登州開分店啊,我家有個大鋪子,我可以便宜租給蘇姑姑。」


    「那你去天下百貨找他們說說,蘇姑姑現在去宮裏了,可能要明天才能見到人。」老者道。


    那外地人道:「那……我去問問?」


    「去吧,去吧。蘇姑姑人很好說話的,見人三分笑,你要是找不到,隨便在街上問誰都可以,沒有人不知道的。」老者道。


    外地人應是,抬頭看了一眼城樓上掛著的三具屍體,啐了一口走了。


    皇宮內,趙之昂看著麵前的四個人,先盯著趙衍,「你也是和他們商量好的吧。幾個人唱紅臉,幾個人唱白臉,哄騙朕?」


    「父皇,兒臣沒有和他們商量,隻是有感而發罷了。」趙衍道。


    趙衍沒有撒謊,但趙之昂不信,冷笑道:「你們當朕是昏君?分不清黑白是非,還在朕麵前唱戲。」


    「聖上您是明君啊,千古第一的明君。」朱珣拍馬屁,笑嗬嗬道:「要不是因為您是明君,我們敢這麽鬧騰嗎,我們早嚇的躲家裏不敢出來了。」


    「是啊,父皇!」趙衍也跟著湊熱鬧。


    沈湛掃了一眼趙衍,道:「聖上,廖大人和杜大人幾人,起初微臣也沒有覺察出不妥,若非今天這麽試探,他們就不會暴露。」又道:「況且,若是提前和您提了,你的脾氣怕是直接就將人殺了,那真想就永遠難大白了。」


    蘇婉如點頭附和。


    「沆瀣一氣!」趙之昂指著四個年輕人,「拍馬屁朕都聽不出來,那朕還真是老了昏了。」


    趙之昂走了幾步停下來,瞪著幾個人,指著朱珣,「胡鬧,坑蒙拐騙,唯恐天下不亂。」


    又指著趙衍,「不聲不響,就在背後悶壞。」又看著沈湛,「你膽子越發的大,居然給朕挖坑,朕是對你太好了。」


    三個人都垂著頭不說話。


    「還有你。」趙之昂道:「你一個女子,居然裝扮成男子,在這裏胡作非為。」


    「朕今天要不罰你們,朕都咽不下這口氣。」趙之昂說著,迴頭看著杜公公,「一人拿一個掃把,讓他們將幹清宮,坤寧宮,鳳梧宮還有禦花園都掃幹淨。」


    「不準幫忙。掃不幹淨不準出宮。」


    「出宮後,每人關半個月禁閉,不老實的,朕就立刻將他發配到戍邊去。」


    杜公公忙應是,讓人去拿掃把。


    四個人魚貫出了禦書房。


    趙之昂看著四個人出去,方才色厲內荏的樣子頓時散去,沉著臉在龍椅上坐下來!


    今天這一鬧,若非他應對的好,怕是要失民心了。


    「小杜。」趙之昂道:「說起來他們也都不是孩子了啊,長大了,也都該成親了。」


    說起來,前麵就說要賜婚的,隻是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就算是德慶侯府,他也不願意結這門親事。


    無論是趙衍,還是沈湛抑或是朱珣,都是聰明且有野心的孩子。


    要不然就放任他們展翅高飛,要不然,就要折了他們的翅膀。


    不是他不自信,而是太子能力不夠。


    這一點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是啊,三位爺年紀都不小了。」杜公公了解趙之昂,「要不,讓各州府三品以上的官家,將家中女兒送來京城,請皇後娘娘幫著挑一挑?」


    趙之昂點頭,眉眼舒展開來,「此法甚好。」又道:「說起來,朕想治庭了,你去問問太子,那小子到底什麽時候迴來。治庭也到了要成親的年紀了啊。」


    「是啊,聖上馬上就要做曾祖父了。」杜公公湊趣道。


    趙之昂搖了搖頭,冷笑道:「希望朕真能活到那天,而不被誰氣死吧。」


    這個朝堂,不省心啊。


    他要好好整頓一番才行。


    禦花園中,四個人掃地,隻有朱珣嘰嘰喳喳的說著話,「掃快點啊,我們還要去翠仙樓呢。」


    「你去,我幫你掃。」沈湛道。


    朱珣眼睛一亮,隨即又湮滅了下去,「八哥,你害我!我要是現在去了,就不是關半個月這麽簡單了。」


    「那還囉嗦什麽。」沈湛冷哼了一聲,看著蘇婉如,「去旁邊歇著去,不會有人看到你偷懶的。」


    她一個女子偷懶,不會有人那麽無聊跑去告訴趙之昂。


    而且,也沒人敢!


    「我做做樣子。」蘇婉如攤開手,道:「手是繡娘的根本,我不能做重活的。」


    沈湛自然沒意見,趙衍則頷首,道:「那你不要一直揮掃把,這個重!」


    蘇婉如笑著應是。


    沈湛白了趙衍一眼,哼了一聲。


    「你什麽繡娘。」朱珣不服氣的道:「我就沒見過你做過繡活,還好意思以繡娘自居!」


    蘇婉如冷笑,道:「看來,我明天要和玉潔說一聲,她不要再來女學了,她學的極好,往後在家就好了。」


    「什麽玉潔?」沈湛眉梢一挑,看著朱珣。


    朱珣臉騰的一下紅了,撲過來捂住蘇婉如的嘴巴,「你要敢說,我就弄死你。」


    「是戈府的大小姐。」趙衍和沈湛解釋道:「近日朱正言常去女學,遊手好閑的找戈小姐鬥嘴,瞧著大概是有點意思。」


    朱珣沒有想到製止了蘇婉如,卻沒攔住趙衍,他滿臉通紅,指著趙衍道:「你太不夠義氣了。」


    「你我不是兄弟。」趙衍揚眉,「約莫,你要喊我一生先生的。」如果朱珣和戈玉潔有什麽,那就要喊趙衍先生了。


    先生和學生,還講究什麽義氣。


    朱珣磨牙,「趙仲元,不要以為我不敢對你怎麽樣。」


    「你打不過我。」趙衍笑著道。


    朱珣大怒,指著趙仲元求救沈湛,「八哥,你不在的時候,他天天在阿瑾麵前獻殷勤。」


    這是要挑撥離間。


    「我現在也獻!」趙衍道。


    沈湛都知道,他知道蘇婉如的心思,隻是單純的看趙衍不順眼罷了,所以道:「等我和她成親的時候,你再獻殷勤,會更合適點。」


    「不會。」趙衍看著沈湛,目露深意,「大約,你娶不到她。」


    他已經知道了,蘇婉如的姑姑稱號是怎麽來的了。


    所以,沈湛也得不到蘇婉如。


    「這不是你說了就能定的事情。」沈湛道:「還是想想自己吧,經過今天一事,你大概連德慶侯府的大小姐都娶不上了。」


    趙衍揚眉,「有鎮南侯和朱世子相陪,趙某不寂寞。」


    「我不會,我可以迴家種田。」沈湛語氣無波,「祝寧王,婚事美滿。」


    趙衍眉色一頓,失笑。


    「很精彩啊。」蘇婉如看著三個人你來我往,混戰的畫麵,「沒想到都挺能說的。」


    朱珣瞪她,都是她起頭的,「誰有你厲害,把人廖大人氣吐血了。」


    蘇婉如白了他一眼,哼哼了兩聲,「看來,我出宮後就去戈府好了。」


    「戈大人還不錯。」沈湛一本正經的評價道:「但他不一定願意將女兒嫁給你。」


    言下之意,你配不上戈玉潔。


    「我不掃了。」朱珣將掃把丟在地上,「你們合夥欺負我。」


    蘇婉如哈哈大笑,和朱珣道:「要是被禁足一個月,你就一個月不能去女學了。」又道:「這春日裏春草茵茵,山花爛漫,夜色如水,長夜漫漫……實在是熬人呢。」


    四麵一靜,三位聽眾目瞪口呆的看著她,一副不敢相信她能說出這種話來。


    「看我做什麽。」蘇婉如道:「難道你們不是?」


    沈湛掃地。


    趙衍掃地。


    朱珣撿起了掃把,埋頭掃地!


    蘇婉如噗嗤一笑,跟在後麵做著樣子,卻想起了一件事,若有所思道:「你們可查過,延平知府周大人和廖大人以及杜大人還有祝大人,有什麽來往和聯繫嗎。」


    「沒有來往。」沈湛道:「至少明麵上!」


    朱珣道:「那就奇怪了,他們為什麽要幫延平知府?」


    「那有沒有共同點?」蘇婉如停下來,歪著頭想了想,「比如,曾拜在一人門下,比如,曾在一個地方為官,比如家中夫人是手帕交?」


    沈湛停下來看著她,「都不是。但他們確實有一個共同點。」


    「他們都是前朝遺留的官員。」趙衍接了話,說完,和沈湛對視一眼,顯然兩人都查到了這一點。


    蘇婉如愕然,隨即明白過來,前朝覆滅後,兩方勢力對立,許多州府都在兩方的拉鋸戰中,不停的更換著歸屬,久而久之,無論是後宋還是大周,打下哪一座城隻留下禁軍守衛,不擾百姓不換地方官員。


    所以,後宋兵敗趙之昂登基立了大周後,依舊有很多前朝官員留任,而其中還頗有功績。


    比如杜大人,當年在福建他帶兵打擊海盜倭寇,聲震四方,連蘇正行都誇讚過。


    「我記得,荊州貪墨的那位魯大人也是前朝遺留的官員吧,還有那位齊大人,似乎也是。」蘇婉如看著沈湛,沈湛頷首,道:「確實如此!」


    難道這些前朝的官員們,暗中結了盟,一起做貪官汙吏,毀大周江山?


    不至於吧,這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有什麽用?


    「我查過,開朝之初,前朝遺留的官員,在朝的有十五人,外放的有五人。」趙衍道:「但依我看,不是每個前朝官員,都和廖大人他們有來往。」


    確實如此,今天文官裏很多人的表現,至少他們沒有看出多餘的情緒來。


    「這麽詭異啊。」朱珣道:「那就難查了。而且,他們之間沒有任何書信來往,也沒有聯繫,就算有人心懷不軌,我們也查不出來的。」


    朱珣又道:「要不要和聖上說?」


    「不用。」沈湛看了一眼趙衍,「此事沒有確鑿的證據,說了也沒有用。」


    趙衍譏諷道:「鎮南侯不必如此,若非今日的事傷及流民,我不會參與過問。」意思是,我知道不知道,都不會和父皇說。


    「最好如此。」沈湛道。


    蘇婉如擺手,打斷兩人的對話,蹙眉道:「我怎麽覺得這件事,似乎和我們想的不太一樣。」


    「怎麽?」沈湛看著她,問道。


    蘇婉如搖了搖頭,「我一時沒有想到。但是有幾點可疑之處,我說來,你們聽聽看可有道理。」


    三個人頷首,邊掃地邊聽著。


    「我覺得最大的疑點,就是他們的動機。」蘇婉如道:「如果說對方是挖坑讓鎮南侯跳,可卻沒有緊追不捨,其實他們是可以辦到的,但事實並沒有。」


    蘇婉如走了幾步,看著三個人道:「我反而覺得,他們不是在害鎮南侯,而是在警告他。」她看著沈湛,「你有沒有覺得對方在警告你,至於警告什麽我不知道,但動機和彈劾就有一種點到為止的感覺。」


    沈湛就想到盧氏說的警告,他唇繃直了線,沒有當著趙衍的麵說。


    「有道理。」趙衍頷首,「你接著說。」


    蘇婉如又道:「這件事,如果算上陷害鎮南侯的話,其實表麵上他們有兩個目的。另外一個則是幫助延平知府遮掩他坑殺流民的事吧,或者說,是幫助延平知府坑殺流民,因為德州這邊的事其實就是祝大人和戶甲所為。」


    沈湛頷首,「確實如此。」


    「如果這件事順利掩飾過去,延平知府因為有了卓著的政績,又有廖大人運作,定然能調入京城。可是,你們不覺得為了政績和調入京城,他們的動作有點太大了嗎。」


    「延平知府在延平十幾年,政績應該不少吧,就算是捏造,也能捏造一些出來。」她看著三個人道:「我的意思是,他要是想來京城,其實並不難。外有政績,內有關係,迴京隻差時機而已。」


    而賑災殺人,絕不是最好的手段和時機。


    「我沒明白。」朱珣奇怪的道:「你的意思是,他們除了這兩個目的外,還有別的目的?」


    蘇婉如沒有想到,「我覺得是,可是卻猜不到。」


    「你猜不到,是因為不知道他們是誰,真正的目的是什麽。」趙衍道:「當下,找到這些人凝聚在一起的目的是什麽,那麽一切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他們接下來要做什麽,也就順理成章的能猜到一二。」


    確實如此,蘇婉如點了點頭,看著沈湛道:「你可派人去堅監視延平知府了?」


    「嗯。」沈湛道:「迴京後就派人去了。不過,暫時還沒有消息迴來。」


    大家都沒有說話,因為知道,其實就算派人去恐怕也是一無所獲。


    「對了,對了。」朱珣道:「說派人監視,我想到了司三葆。我發現他最近有什麽大動作。」


    蘇婉如揚眉,好奇問道:「什麽大動作,你看出什麽了嗎?」她也很好奇,趙之昂到底讓司三葆在查什麽。


    「我不確定,但是我感覺和韓子陽有什麽關係。」朱珣道:「似乎裏麵的水很深,司三葆做的也極其隱秘。」


    蘇婉如一愣,驚訝的道:「韓世子?他在應天做什麽事了嗎?」


    「我派人打聽過,他老老實實的在應天呢,主持家裏的庶務,不常和人來往,沒看出什麽異常。」朱珣道:「或許,是我感覺錯了,司三葆可能還惦記著朱公公的仇,不想放過韓子陽也未可知。」


    「這不可能。」蘇婉如道:「司三葆現在一心想要大展拳腳,他沒有精力再去管一個死了好幾年的幹兒子的仇恨。」


    那就奇怪了。


    「不過,可以肯定韓子陽這次延平府的事無關。」趙衍道:「既然無關,那就靜觀其變!」


    大家深以為然,就將這件事放了下來,司三葆那邊暫時不要得罪打探的好,這和別人不一樣,他畢竟是給趙之昂辦事的。


    窺探司三葆就是窺探趙之昂,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去碰。


    「到底什麽時候能掃完啊。」朱珣發了狠,揮著掃帚胡亂的掃,一會兒落葉灰塵掀的滿院子都是,一邊的小內侍捂著臉,敢怒不敢言,隻得偷偷讓人去告訴杜公公。


    「聖上。」杜公公笑著道:「三位爺加蘇姑姑也都罰了,幾個人怕是還惦記著翠仙樓的宴席,您就讓他們走吧,明兒不還要禁足嗎。」


    趙之昂懶得聽,擺了擺手。


    杜公公應是,讓小內侍去傳話。


    四個人得了令,結伴去了翠仙樓,蘇婉如想去,是因為那邊有楊二通,還有燕京的禁軍副統領,她需要再熟悉熟悉。


    沈湛擰不過她,隻得陪著。


    此刻,延平府並不知道燕京的消息,近千裏的路途傳訊息來,至少也有四五日的時間。


    「大人。」管事見周大人一直在忙著收拾東西,不由遞了茶勸道:「事情肯定萬無一失,您不用擔心。」


    周大人頷首,道:「京中幾位大人辦事我放心。但小心駛得萬年船,我多做一些總不會錯。」他將書房裏所有的信件,文稿,甚至這些年閑暇之餘寫的詩句,都燒掉了。


    不留不存,免得成了禍端。


    「你將書櫃挪開。」周大人喊著管事,兩人將靠邊的書櫃挪開來,周大人用掃把仔仔細細的掃了一遍,確定沒有掉落紙屑或者信件他才徹底放了心,鬆了口氣在椅子上坐下來,喝了半盅茶,「時間不早了,你不用在這裏陪我耗著,迴去歇著吧。」


    管事不放心,實際上他今天眼皮子都在跳,感覺很不好,但延平府四周一切安靜如初。


    他覺得是自己思慮過度,才導致的。


    「那小人迴去了。」管事道:「您也早點歇著。」


    周大人點頭,又起來重新檢查了一遍,將基本常看的書翻了翻,沒什麽異常這才熄燈迴了後院。


    他隻有正妻,生了兩兒兩女,都已成了親。


    兩個兒子在鬆江讀書,如今一個是舉人,一個是秀才,兩個女兒則是天南地北的嫁了,自從出嫁後,已經兩三年沒有見到。


    所以,家裏冷冷清清的,連下人都沒有幾個。


    若非不了解他,都會以為他是個清官,因為在延平府這麽多年,他隻有這一間不大的宅子,內裏的擺設也不奢華。


    周大人迴了正院,周夫人很瘦,臉色蠟黃精神不是很好的樣子,見他迴來讓婆子倒茶倒水伺候梳洗更衣,夫妻兩人在臥室裏坐下來說話。


    二月的延平還是冷,而且周夫人也要比尋常人更怕冷一些,所以房間裏燒著地龍,熱烘烘的,好一會兒周夫人開口道:「……老爺,最近衙門裏是不是出了事?」


    「沒有。你安心調養身體,等天氣暖和了,就先啟程迴鬆江。」周大人道:「等我在京城安頓下來,你再帶著孩子們過來。」


    這話,夫妻二人已經說了很多次了,也對未來在京城的生活做了嚴密的規劃。


    「知道了。」周夫人心裏不太踏實,想了想問道:「雪災的事,已經做好了?」


    周大人麵色一僵,點了點頭,道:「都處理好了,百姓們都感激你施粥賑災呢,說你是活菩薩。」


    「那是什麽活菩薩,不過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罷了。」周夫人崇拜的看著周大人,「我這輩子跟著你,值得!」


    周大人握了握周夫人的手,笑了笑。


    「大人。」管事去而復返,隔著門喊了一聲。


    這麽晚來找,定然是大事,周大人忙起身開了門,和管事在門口低聲說了幾句,又急匆匆的迴來抓了棉襖穿上,戴上了灰鼠毛的帽子,「夫人,衙門有點事我去看看,你早點歇息,我今晚就歇在衙門裏了。」


    「你注意保暖,下半夜要是沒睡,記得吃些東西。」周夫人送他到門口,周大人敷衍的應了一聲,人已經走遠了。


    很著急的樣子,周夫人站了一會兒有些冷,就迴了房裏。


    周府對麵有個巷子,巷子裏有家賣驢肉火燒的店,尋常不冷的時候這裏的人很多,但今天格外的冷,手放在外麵一會兒就凍的沒了知覺,所以街上的人少,鋪子裏的生意也冷冷清清的。


    隻有三桌人,一對少年夫妻判若無人的說說笑笑,還有三個剛換班的禁軍打扮的兵士,另外一位則是個老人。


    巧的是,店裏隻有三張桌子,周大人和管事目光掃了一圈,東家隨手招唿,「就湊一桌吧,吃的快,也不礙事。」


    「隻能如此了。」周大人和管事在老者對麵坐下來,老者要了一碗酸辣湯,熱氣騰騰的氤氳著霧氣,除此之外還有個碟子,碟子裏放著一個滿是肉是火燒。


    「兩個火燒,兩碗酸辣湯。」管事笑著和東家道:「酸辣湯多點辣,這天吃了暖和。」


    東家點著頭,將旱菸擺在桌子上,給兩人盛湯端來,笑嗬嗬的道:「就快要不冷了啊,最多還有十來天,天氣就能暖和嘍。」又攏著手站在外麵看著天,「等天不冷了,這日子就一定能好起來啊。自古最厲害的就是我們老百姓了。」


    老百姓能不厲害嗎,隻要給他們時間,他們就能將荒蕪的家園,變成生機勃勃的花園,讓麥苗沉甸甸,讓牛羊肥美!


    管事笑著點頭,道:「是啊,今天太冷了,早點把冬天熬過去,咱們這一難就算過去了。」說著,吸溜的喝著湯。


    「過去個什麽,種子都沒有,百姓就是三頭六臂,也變不出麥子來。」三個禁軍有一人開了口,道:「就盼望朝廷能將種子立刻送來,不然今年大家都熬不過去。」


    「是啊,是啊。」管事點頭,「朝廷也有朝廷的難啊!」


    小小的鋪子裏,他們幾個說著話,說著延平府的天氣和百姓,聲音很大,偶爾笑笑……


    而貼著牆的裏麵,周大人正一副低頭喝湯的樣子,捧著碗手裏夾著大大的火燒,正好擋住了臉,「老大人,這麽冷的天您如何親自來了,有事您來信,我去見您。」


    「辦事,正好路過。」對麵的老者一頭花白的頭髮,鬍子也是花白的,麵容灰撲撲的,穿著一件半舊的短褂夾襖,看上去像是一個屢試不第無兒無女的落魄秀才。


    這樣的人很多,所以一點都不起眼。


    「您今晚住在哪裏,可安排好了,要不要學生安排?」周大人說著話,神情顯得很激動。


    老者道:「你不用費心了。」頓了頓又道:「事情辦的差不多了,你不用多慮。」


    周大人神色一喜,道:「那學生就放心了。」又道:「等學生去了京城後,和您還是如以往那樣聯繫嗎。」


    「嗯。」老者掃了他一眼,淡淡應了。


    周大人想起什麽來,「老大人可要用銀子,學生手中還有一些。」


    「不缺銀子,你安頓好家裏吧。」老者顫巍巍的放了碗,低垂著眉眼像是要睡著了,「東西拿來了嗎。」


    周大人嗯了一聲,隔著桌子將信給了老者。


    「慢慢吃。」老者收好信,「我就是來看看你,好些年沒見你們了,惦記著呢。」


    周大人鼻子一酸,點頭應道:「是學生們沒有本事,若不然也不會讓大人您這般委屈。」


    「與你無關。」老者咳嗽了兩聲,細細的數了二十錢放在桌子上,起身慢吞吞的出門,融入在黑夜裏。


    周大人心情極好,三兩口喝完了湯將火燒也吃幹淨,才付了錢和管事出來,兩人並未迴去,而是直接去了衙門裏。


    那老者走的很慢,晃晃悠悠的在街上走著,好一會熱他進了個院子,院子裏的燈亮了起來,老者的倒影在窗戶上動著,不一會兒定格不動了,低著頭,像是在看書。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直到一個時辰後,院子裏忽然多了兩個人影,落地無聲,迅速靠近窗戶,貼著靜聽了一刻,隨即兩人推開了房門,就隻見靠窗的炕上確實坐著一個人,但卻是一個死人,被被子撐住了身體,垂著頭,麵前放了一本書。


    「逃走了。」一人道:「我們大意了,爺說此人極為精明警覺,讓我們一定要留意小心的。」


    兩人懊惱,離了院子往城門方向追去。


    周大人帶著管事迴了衙門,雖朝廷那邊什麽都沒說,但是老大人說了他能去京城,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所以他要將手中的事情處理妥當,免得留了什麽線索。


    「老爺。」一位小廝出現在門口,「夫人給您送了餃子來,棉布裹著來的,還熱乎呢,您趁熱吃。」


    周大人看著小廝遞來的食盒,點了點頭,將桌子收拾出來,「怎麽以前沒見過你?」


    「牛二剛成親,夫人讓他歇半個月,所以今晚就將小的從馬廄裏喊出來跑腿了。」小廝擺了餃子,還倒了一碟子醋。


    周大人不管家事,聽完點了點頭,細嚼慢咽的吃完十個餃子,放了筷子道:「迴去告訴夫人,讓她早點睡。」


    「您吃完了,夫人肯定就能放心睡了。」小廝笑著提著食盒走了。


    周大人摸了摸吃撐了的肚子,覺得有些困,靠在椅子上闔了眼,管事見他如此,便拿了毯子來蓋上,自己則也窩著一邊的椅子上,湊合著歇一夜。


    天色蒙蒙亮,衙門裏漸漸熱鬧起來,管事被吵醒打了哈欠,看向周大人,見他還在睡,就洗漱了一番喝了一盅茶,墊了兩個肉包子迴來,發現周大人還在睡。


    「大人。」管事小心喊了一聲,周大人沒有反應,管事就推了推,卻不料這一推周大人就像是斷腿的木偶,硬邦邦的栽向了左邊。


    管事驚的大唿一聲,「大人!」一摸,周大人渾身冰涼,顯然已經死了很久了。


    延平府的衙門裏,頓時亂成了一鍋粥。百姓們也得了消息,沒什麽表露,但街上的行人卻多了一些,各個店鋪裏生意也有了一些起色。


    但這一早,周府對麵的驢肉火燒卻大門緊閉。


    有人拍門喊了半天,東家也沒有來開門,食客隻得悻悻然走了。


    趙胥出門也有些日子,巡視了幾個州府,該做的他都做了,但卻不能這麽早迴去,所以,他找了一處帶溫泉的宅子歇下來。


    打算在這裏逗留十日,再換一處,等到三月再啟程迴京。


    「先生可喜歡這裏。」趙胥看著眼前的老者,笑著道:「先生的房間裏有池子,晚上睡覺前也泡一泡,能活動筋骨,睡的也香。」


    老者點頭,笑著道:「殿下美意,老朽多謝了。」說著,又道:「殿下不必在西北停留到三月,以老朽看二月二十就能啟程迴去了。」


    趙胥不疑有他,笑著道:「好!那就聽先生的。」


    「殿下。」正說著話,這時門外麵趙胥的秦隨進了門,「殿下,出事了。」


    趙胥微怔,問道:「出了什麽事?」


    「延平知府周大人,昨天早上,死了!」來人迴道:「在衙門裏死的,睡著了就再也沒有起來。」


    趙胥緊蹙了眉頭,心頭咚的一跳,問道:「可知道是如何死的?」


    「中毒。」來人迴道:「但奇怪的是,周大人晚上隻吃了一碟子周夫人送去的餃子!」


    謀殺親夫?趙胥立刻否決了,周大人政績卓著應該能調迴京城,一家人的好日子正要來了,周夫人是腦子壞了才會殺自己的夫君。


    「沒有吃過別的嗎?」趙胥問道。


    來人搖頭,「他身邊的貼身管事說的,除了餃子外,什麽都沒有吃。」


    趙胥想不明白,為什麽有人會殺周大人,他頓了頓問道:「最近京中可有異動?」他自從給趙之昂迴信後,還讓人送了延平府的戶籍冊子後,京城就沒有什麽消息了。


    也不知道鎮南侯殺禁軍的事處理的如何。


    不過,就算有事,這麽點時間還傳不到他手中。


    「還不知道。要不,屬下去查查?」


    趙胥點頭,在溫泉的莊子心神不寧的等了兩日,終於等到了消息。


    他聽完常隨的迴話,好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坑殺流民?」他頓時出了一頭的汗。


    常隨應是,周大人看上去木訥老實,沒有想到居然做這種事。


    「不好!」趙胥想到什麽,忽然站了起來,道:「備車,去延平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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