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如和長興侯一家子圍坐在一起吃飯,朱音盯著她的手腕,好半天問道:「是死士砍的?」


    「嗯。刀下來的時候我沒來得及躲。」蘇婉如說著嘆了口氣。


    朱音歪頭看了看,點頭道:「反應是有些慢了。不過你沒有學過功夫,能殺幾個人,保住性命已經很難得了。」


    「咦。」蘇婉如看著她,「這麽說你會拳腳的?」


    朱音就鼻尖裏嗯了一聲,透出一股得意來,她大多時候不是沉默就是待在院子裏,今天難得露出一副小女孩的樣子,讓人覺得很是可愛。


    「我朱攀的兒女怎麽不會拳腳。」長興侯說著想起朱珣來,「除了他以外,學了幾年也沒學出個東西來。」


    朱珣就不明白了,什麽話都能扯到他頭上,然後將他罵一頓,「爹,您可不止我一個兒子。」


    朱瑜也不會。


    「吃你的飯。」長興侯瞪眼,楊氏卻白了他一眼,哼哼了兩聲,道:「他又沒說錯,你也不止一個媳婦。」


    長興侯還有一房妾,這妾……也是一言難盡。


    楊氏諷刺了一輩子,這迴是當著蘇婉如的麵,長興侯聽著嘴角直抖,就轉頭給蘇婉如夾了魚尾巴,「阿瑾吃魚,這魚可新鮮了。」


    楊氏就哼了一聲,迴迴說釣魚,還吹牛,以後就把人賣魚的包圓了得了。


    也不丟人。


    她說著,忍了笑看著蘇婉如道:「吃了飯在這裏歇會兒再迴去,你這傷可不輕。」說著又想起什麽來,「侯爺,我記得你有瓶玉露膏的,當年誰送的來著,還在嗎,給阿瑾用。」


    「她這刀傷夠長的,要是留了疤可就遺憾了。」


    長興侯想了想,搖頭道:「我哪記得那玩意,你找找去,一定是你收了。」他一個大男人,留這些東西有什麽用。


    「我沒收啊。」楊氏蹙眉,放了筷子,「這麽好的東西,你怎麽能隨隨便便的放。」


    長興侯白了她一眼,朱音一拍筷子,看著蘇婉如道:「去我那邊,我有話和你說。」


    這還是朱音第一次邀請她去她房裏。


    長興侯和楊氏包括朱珣都停了話,驚訝的看著朱音,一副太陽從西麵出來的樣子。


    「阿瑾。」朱珣一副酸酸的口吻,「你不知道吧,從我們搬到這個府裏幾年來,她的院子一次都沒讓我進去過。」


    蘇婉如愕然,頓時笑著道:「你能和我比嗎。我生的好看,人品又好,她不喜歡我,難道喜歡你?」


    「呸!」朱珣指著她道:「要臉行嗎。打架不行,吹牛你第一。」


    朱音點頭,看著朱珣,「蘇瑾說的沒錯,她比你好看,也比你聰明。」說著,就昂首走了。


    「你還是不是我妹妹。」朱珣欲哭無淚的樣子,蘇婉如和兩位長輩道:「那我去朱音那邊坐會兒,得幸被邀請,我一定要去看看她院子裏有什麽好東西。」


    長興侯和楊氏就喜歡看他們年輕人鬥嘴,生機勃勃的樣子。


    蘇婉如就得意和朱珣跳了挑眉頭,和朱音一起出了門,朱珣一拍筷子,道:「我也去。」


    三個人就前後去了後院。


    「你為什麽突然邀請她去你那邊。」朱珣一臉的好奇,「以前都沒見你和她熱絡。這是刮的哪邊的風。」


    朱音就瞥了一眼自家哥哥,道:「以前不認為她值得交,今天知道了,便示好了。很奇怪。」


    朱珣問道:「她也沒做什麽啊,怎麽就值得交了。」


    「她敢殺人。」朱音迴道:「這點,比你好。」


    蘇婉如驚訝的看了一眼朱音,沒想到她一直沒得朱音的眼,是因為在對方眼裏她是個文弱沒用的,現在小露一手後,立刻就得到了朱音的讚賞有嘉。


    為表示她對她的欣賞和喜歡,所以邀請她去她院子裏做客。


    朱珣被噎住,想了想還真是,蘇婉如的膽子還真是不小啊,那可都是死士啊,她也敢帶著小姑娘們打架,「阿瑾,你的學生們可都是嬌滴滴的大家閨秀,你不會想把她們教成武夫吧。」


    「怎麽了。」蘇婉如揚眉道:「有什麽問題。」


    朱珣就樂嗬嗬的道:「往後這班大家閨秀都要被你教成母老虎了。」


    「哦,你這麽說我倒是想起來了。」蘇婉如抱拳,看著朱珣道:「我那邊好些學生,生的不但貌美性子還極好,明兒我就和夫人說,給你做媒。」說著,湊在朱珣耳邊,哼了兩聲,威脅道:「我一定給你挑個最兇的迴來。」


    朱珣嚇了一跳,「別,我可消受不起。」說著指著蘇婉如,「你要是敢和我娘說,我就和你絕交。」


    「好啊,絕交!」蘇婉如道:「要割袍嗎。」


    朱珣仰天長嘆,捶胸頓足的道:「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吶!」


    蘇婉如忍著笑,進了朱音的院子,一進門就讓她忍不住的露出驚愕來。


    「在外麵看不出來,沒想到你院子這麽大啊。」蘇婉如目測了一下,就單前麵這大院子,就比正院大兩個那麽多,退步一直往後數百步,才看到內裏的一間小小的四合院。


    但令他最驚奇的,卻要屬院子裏的擺設,從院子裏門口,一路嵌著許多打磨光潔的圓形青石板,每兩塊之間隔著一跨步,密密麻麻的排列著一直到四合院外,雜卻不亂。


    「這路,是按照什麽方位排列的嗎?」她聽過一些,說這世上有種人懂易經八卦,喜歡在家裏,用各種各樣的東西布陣。


    這裏麵很有學問,但可惜她看不懂。


    「這是陣?」朱珣蹲在門口看著,他知道院子裏有石板,當年還是他找人給弄迴來的,一直以為是朱音想要裝飾院子,現在才知道,他妹妹居然喜歡道學,「你跟誰學的?」


    「不能說。」朱音指了指裏麵,「進去吧。」


    她說著抬腳踏在第二塊地磚上,朱珣咦了一聲,道:「第一塊不能踩嗎?」


    「不能。」朱音話沒說完,朱珣已經一腳踏上了去,隨即他腳下的石塊一陣晃動,他驚了一跳忙返迴了院門口,驚奇的道:「這石頭會動?」


    「嗯。因為在家裏,我沒有做暗器,所以你還活著。」朱音白了他一眼,看著蘇婉如道:「跟著我走。」


    石頭隻是晃了一下,沒有什麽危險,看上去像小孩子玩的東西,但蘇婉如覺得,如果這裏不是家,說不定朱音真的能做出一個殺人不用刀的陣法。


    還真是人才啊,她驚嘆不已,跟著朱音小心一點進了院子。


    朱珣卻不死心,偏不跟著朱音的腳步,一路亂踩亂踏,等順利走到門口他已經累的一頭汗,「朱音啊,你這陣做的真不錯啊,咱們兄妹這麽多年,都不知道你會這個。」


    朱音白了他一眼,拉著蘇婉如進了宴席室,宴席室裏倒是很正常,但她的多寶閣上擺著的都不是珍奇玩意兒,而是一些很小巧的兵器。


    「這是連弩嗎。」蘇婉如拿了個小小的弩起來,「你做的嗎。」


    朱音嗯了一聲,道:「都是奇巧的東西,別看了。」


    「你太厲害了。」蘇婉如目錄崇拜,「這些很不容易啊。」她放了弩又抓了個小巧的投石機,「這要是做成了,能投多遠?」


    朱音自信的道:「沒試過。不過,以往舊的約莫八十步左右,我這個應該有兩杯。」


    「厲害。」蘇婉如佩服不已,「你太讓我驚嘆了。」


    朱音不以為然,「你也很厲害,不用刀能殺人,用刀也能殺人!」


    「咳咳……」蘇婉如覺得她不是在誇獎自己,嗬嗬笑道:「慚愧,慚愧!」


    朱音將茶給她,去房裏取了一個墨黑的匣子出來,遞給她,「見麵禮,送你了。」


    「什麽東西?」這話是朱珣問的,他也立刻將東西拿過去擺弄,朱音奪了迴來,遞給蘇婉如,道:「袖箭,綁在手腕上,裏麵有三支箭,在緊要關頭用。」


    「居然這麽神奇。」蘇婉如忙拿過來擺弄,朱音就將袖箭給她綁在手腕上,蘇婉如才發現,這袖箭上的材料多是牛皮,隻有粘在牛皮上,射箭的底座是木製的。


    很輕的木頭,她來迴動了動,朱音就小心翼翼的卡了三隻手指長短包著鐵頭,打磨鋒利的小箭,她低聲道:「下次再殺人,可以用它,比匕首要好用。」說著,指了指前麵,「試試。」


    不是暗扣,而是一瞬間拉住牛皮的弦,然後箭離了手腕,咻的一聲飛了出去,釘在了在牆上。


    出人意料的好用。


    「謝謝!」蘇婉如高興的不得了,捨不得浪費一隻,趕忙將射出去的小箭收迴來放好,「朱音,你太厲害了,真的是深藏不露。」


    朱音微微頷首,道:「我也覺得自己很厲害。」


    「也送我一個吧。」朱珣道:「我也很需要。」


    朱音白了他一眼,道:「女氣!」


    朱珣就憋著嘴不說話了,羨慕的看著蘇婉如,又得意的道:「看,我妹妹很厲害吧。」


    「厲害。難怪侯爺掛在嘴邊的,說自己生了個傻兒子,卻從未說過朱音。」蘇婉如總算是明白了,「朱正言,你拖了你全家人的後退。」


    這些手工很不容易做,朱音不管是師從了誰,還是自學成才,都令人佩服。


    「我……」朱珣頓時沒了話,誰知道朱音會這個,他們做了十幾年的兄妹,他都不知道,今天要不是借了蘇婉如的機會,他可能永遠都被蒙在鼓勵。


    蘇婉如得了個驚喜,愛不釋手的拿著這小小的兵器,雖隻有三箭,可若再遇到趙棟這樣的情況,說不定能救命呢。


    「等能射更多箭的時候,我再送你。」朱音道:「你們走吧,我要休息了。」


    蘇婉如就笑著點頭,由朱音送著出了院子。


    「我迴去了。」蘇婉如摸了摸胳膊上的傷,「一會兒梅子青要來給我換藥。」


    朱珣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擺著手道:「你迴去吧,改天我去找你玩。」說著,就耷拉著腦袋走了。


    蘇婉如坐車先去了一趟女學,刁嬤嬤正帶著人在打掃,昨天弄亂的教室已經收拾妥當,地上的血跡被清掃幹淨,桌椅也換成了新的,她聊了幾句,就出了門。


    宗人府被關押的人,由皇後親自求情,都被放了出來,但除了吳忠君以外,所有人都撤了差事,分去四個城門守城去了。


    肖通被鄰居抬著出來的,他渾身是傷,但好在都是皮外傷,養個十天半個月就沒事了。


    他剛到家門口,和鄰居道謝,推開院門就聽到一陣嬰兒啼哭聲,他頓時紅了眼睛,一瘸一拐的進了房裏,肖太太已經撐著坐了起來,淚眼朦朧的喊道:「夫君,你迴來。」


    「英英。」肖通走到床邊,夫妻兩人抱頭痛哭,就差一點,他們就要天人永隔了,「對不起,這次是不是嚇著你了。」


    肖太太哭著道:「你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她聽到肖通被關起來的事,當場就見了紅,疼了一天,昨天半夜終於將兒子生下來,沒有想到,今天肖通就放了出來。


    一家人都平安無事,虛驚一場,實在是千好萬好。


    「我看看兒子。」肖通看著躺在床裏頭的兒子,頓時哭了起來,看著如此弱小的兒子,他沒有哪一刻這麽慶幸自己還活著。


    他抹了眼淚,道:「名字可取了?」


    「等你迴來取。」肖太太道:「你想吧,先取個小名,大名慢慢想。」


    肖通想了想,搖頭道:「你等我一下,我換件衣服出去一下。」又解釋道:「我去請位朋友幫我取,她取名再合適不過了。」


    肖太太不放心,「你的傷,沒事嗎?」


    「能忍的住。你先歇著,我迴來的時候再買點肉迴來,晚上給你做好吃的。」肖通說著,洗漱換了衣服,一瘸一拐的去了應景繡坊。


    蘇婉如看到他時很驚訝,「……我是聽說你們都關起來了,現在沒事了對不對?你的傷怎麽樣,可請了大夫?」她和肖通不過點頭之交,統共見過兩次麵,完全沒有想到,他會來找她。


    「蘇姑姑。」肖通道:「這次若不是你……恐怕我們都保不住命,所以肖通今天是來感謝您的,多謝您的救命之恩。」


    蘇婉如忙避開他的禮,擺著手道:「你這謝我當不得。我也是保命而已,哪裏能扯得上對你的救命之恩。」


    「這是我肖通的運。」肖通道:「今天能活,不管是蘇姑姑有意還是無意,我這條命都是因你而留了下來,此恩我銘記在心,他日若蘇姑姑有事,盡管開口,我肖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真是個實在人,蘇婉如沒有應,也沒有和他爭,「不過你雖保住了命,但宗人府是不是不能待了,新的差事在哪裏?」


    「在九渠門守城門。」肖通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道:「這差事比不上宗人府體麵。」


    蘇婉如不以為然,「可接觸的人多,擔的風險也小啊。所以,我倒覺得守城挺好的。」


    「也對哦。」肖通說著,想起了正事,「姑姑,我……我兒子昨夜順利出生,小子六斤多,白白胖胖的。」


    蘇婉如笑著道恭喜,給門口的杜舟打了眼色。


    「不是。」肖通不好意思的道:「能不能請姑姑您幫我們取個名字,您是我們的恩人,您取名字最合適了。」


    蘇婉如真是覺得肖通太實誠了,他笑著道:「我取名字哪合適,你不如去找國舅爺取,你是他的舊部,現在雖分在別處,可你給他留個影響,將來說不定還能迴去。」


    「也對。」肖通頓時覺得蘇婉如說的有道理,他也不想一輩子守城門,但是這事兒吧,不是你想就能如願的,上頭沒有人,還真有可能守一輩子,「……那姑姑給我兒取個小名吧。」


    「好吧。」蘇婉如實在不知道怎麽推辭了,她麵對別人的真誠,迴絕在她嘴裏就顯得特別難開口,「你此番也是大起大落,肖太太和公子也經歷了一場磨難,但好在一家人都平安無事,所以我覺得不如叫平安吧,平平安安,取個彩頭和吉利。」


    「平安,平安。」肖通在嘴裏念叨了幾遍,高興的道:「好,就叫平安。謝謝蘇姑姑。」


    蘇婉如說不用,在杜舟手裏接了紅包,「我身上有傷,就不去家裏給你道賀了。這封紅給平安,就算我給他買衣服穿。」


    肖通難堪不已,說什麽都不要,蘇婉如勸了許久,「……都是朋友,你來我往的,你要不收我就生氣了。」


    肖通這才收了紅包,告辭迴去。


    「怎麽認識的。」杜舟一臉奇怪,蘇婉如和他解釋了一遍,又道:「……真是實誠人啊,我都沒有想到,他居然拐彎抹角能說我是救命恩人。」


    「說您是也不算過分。」杜舟托著蘇婉如受傷的手,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見血沒透出來,不禁鬆了口氣,「要不是你殺了趙棟,他肯定不能活著出來。」


    蘇婉如沒說話,不過被人感謝的感覺,還真是不錯啊。


    「蘇瑾。」梅予提著藥箱進來,二狗子跟在他後麵,他進門放了藥箱,道:「我來給你換藥。」


    蘇婉如應是,看著梅予將她抱著的布拆開來,清洗,重新上藥,她疼的一頭的汗,想著事兒打岔,「……梅子青,你對周嫻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她可是一直惦記你的,你喜歡不喜歡她啊。」


    梅予手一頓,垂了眼眸,好一會兒,道:「眼下事情太多,且未來去向也難定,我……不想說成親的事。」


    「周嫻年紀不小了啊,她也想早點成親。」蘇婉如想從梅予臉上看出點什麽來,所以盯著他,「你……不喜歡她?」


    梅予笑了笑,道:「阿瑾忍耐的本事比以前好,今天沒有鬧著疼。」


    「你不告訴我就算了,不過你得告訴周嫻,免得耽誤了她。」蘇婉如知道,感情這種事勉強不了,就像她對趙衍……什麽都知道,看著也挺舒服的,可是,她心裏已經有了沈湛了。


    心那麽小,實在是連一點多餘的空間都騰挪不出來啊。


    「我明天再來。」梅予收拾好藥箱,起身出去,走了幾步又迴頭看了一眼蘇婉如,點頭道:「放心,我這幾天就找機會和她說清楚。」


    蘇婉如點頭,讓杜舟送梅予出去。


    換過藥她迴房睡了一會兒,起來去館裏做針線,她現在事情多,所以就專門拿一些不急的貨慢慢做,一直到半夜,她才收了針線迴了房裏。


    隔壁,周嫻早就關燈睡了,蘇婉如睡不好著,就抱著二狗子坐在房裏寫信。


    劉康這幾天應該到碼頭了吧,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出船啊,她現在就希望這一船能平安無事的迴到大周。


    第二日,她去了學堂裏,有女人在的地方就會格外的熱鬧,嘰嘰喳喳的說著話,蘇婉如坐在房裏看著門口,她以為因為害怕會有許多學生都不會被家裏人允許接著來上課。


    可看了一個上午,除了幾個受傷在療養以外,居然都到了。


    「蘇校長。」學生們站在門口,翠丫遞了一籃子豬肉來,「這是我娘早上殺的豬,新鮮的後腿肉和大棒骨頭。」又道:「我娘還說,以後二狗子的骨頭她包了,一天五根大棒骨,一根都不會少。」


    「汪汪汪。」原本趴著的二狗子蹭的一下站起來,惹的大家一陣笑……


    一上午,蘇婉如收了好些禮,有時候禍端是難避免的,因為誰也不知道第二天會發生什麽事,所以禍事到頭上時,怎麽處理和麵對就尤為重要了。


    「在想什麽。」趙衍看著她問道。


    蘇婉如笑了笑,從地上提了個籃子給他,「學生們送的雞蛋,分你一半!」


    趙衍一愣,隨即笑了起來,道:「我是無功不受祿,這雞蛋金貴,我要不得。」又指了指她的手腕,「不疼嗎,迴去歇著吧,這裏有我呢。」


    「還真的很疼。」蘇婉如無奈的道:「真不知道怎麽開口,現在你既然說了,那我就不客氣了。」


    趙衍摸了摸她的頭,道:「就該與我不客氣。」


    「那我走了啊。」蘇婉如起身,又指了指這一地的東西,「嗯……幫忙幫到底吧,等會兒你遣個人幫我送去繡坊吧。」


    趙衍應了,送她迴去。


    蘇婉如坐車迴繡坊,路過銅鑼巷時,讓趕車的婆子給她買柿子吃,車剛停穩,就聽到街麵上傳來一陣馬蹄聲,她好奇掀了簾子,居然看到宋橋和周生帶著十多個人迎麵過來。


    「周生。」她喊道:「怎麽了,看你們急匆匆的,是出了什麽事嗎。」


    周生和宋橋都停了下來,周生策馬站在車前,拱了拱手,道:「蘇姑姑。」又道:「我們奉命去辦差,您可有什麽吩咐。」


    「可是在查趙棟的事?」蘇婉如說著看了一眼宋橋,他現在越發的健壯,人也沉穩了許多,見到她也不過來說話,停在周生後麵,沒什麽存在感。


    常隨就是不用存在感,這一點要是以前的宋橋可做不到。


    「趙棟的事飛魚衛的王大人和司公公在查,不歸我們管。我們現在出城是因為小姐。」周生知道蘇婉如和徐氏的關係,他不說徐氏也會告訴她的,便壓著聲音道:「我們小姐今天早上離家出走了。」


    蘇婉如愕然,愣了一下道:「她一個人?可留了書信告知去處沒有。」


    「沒有。」周生搖了搖頭,有些難堪的道:「但估計是去應天了。」


    去找韓江毅嗎?


    江陰侯府已經沒有了,韓江毅都不一定會繼續留在應天,她去找韓江毅……蘇婉如唏噓不已,想不到吳悠會這麽大膽,「那你快去找,別耽誤時間了。她一個孩子,都沒有出過門,要是出了事就麻煩了。」


    「是!」周生應是,忽然想起來,蘇婉如也是小孩子,不由無奈,拱了拱手,帶著一隊人就走了,宋橋退後了一步,飛快的和蘇婉如道:「吳小姐離開,應該是有人幫她了。」


    就走了。


    有人幫吳悠逃走嗎?會是誰?


    她不清楚吳悠都有什麽朋友,不過這姑娘交朋友全憑喜好,也不看人品好壞,當初韓正英不過雕蟲小技,就能誆的她和她結仇,現在指不定又有什麽人,煽動她離家出走。


    吳悠的事很快就有了結果,因為隔了三日後,她就聽宋橋說找到了……


    人就在通州的一間客棧了,但是卻生病了,且病的非常嚴重。


    一時間太醫院的太醫都到親恩伯府走了個遍,耗了五六天後,吳悠還是沒有醒來,吳忠君又開始請京城的太醫……不知怎麽就打聽到沈湛母親盧氏。


    盧氏的醫名在燕京知道的人不多,但在別的地方卻很有名。


    說是這世上鮮少有她治不了的病。


    三請四邀,吳忠君和徐氏連番登門,盧氏都以年老不當用為由拒絕了,吳忠君又去求沈湛……


    「我娘的主,我做不了。」沈湛很幹脆的道:「國舅爺知道我和她的關係。」


    還真是聽說過,盧氏為醫癡迷,沈湛自小就是自生自滅,她幾乎沒有管過沈湛的死活。


    「那……怎麽辦。」吳忠君道:「這都第七天了。我們悠兒還沒有醒來。」


    沈湛也無能為力,「別人治不好的病,她也不會有好辦法,你再去找別人。」


    吳忠君垂頭喪氣的迴去,下午又去了鳳梧宮,請皇後下了道懿旨,盧氏這才帶著徒弟陸靜秋去了親恩伯府。


    兩日後,吃了兩劑藥的吳悠醒了。


    親恩伯府備了厚禮登門道謝,盧氏沒收!


    「……說起來,沈湛的母親還沒有封誥命。」皇後給趙之昂添茶,「沈湛也是,這麽長時間了,他自己也不寫奏疏請封。」


    還真是,沈湛從來沒有寫求封的誥命,趙之昂想了想,道:「正好,這次他收拾了李茂安朕不知道賞他什麽,就趁著喜事,將盧氏的誥命封了。」


    皇後很高興,笑著道:「此番她還救了悠兒,我想,壽誕那日請她來宮裏,也讓徐氏當麵謝她,您說好不好。」


    「你做主吧。」趙之昂道:「她是沈湛的母親,請她來也好。你把事情做的妥當點,也算是寬沈湛的心。」


    皇後應是,迴去就讓人下了懿旨,請盧氏八月二十進宮赴宴。


    蘇婉如此刻正在親恩伯府裏,因為聽說吳悠醒了,她從學堂就直接去了親恩伯府,徐氏接的她,眉眼憂愁散去露出喜色,「……今天總算是醒了,沈老夫人說隻要過了今天她願意吃東西,人就沒事了。」


    「是開的方子吃的藥嗎?」蘇婉如好奇盧氏是怎麽治病的,「還是針灸或是別的手法?到底是什麽病?」


    徐氏就笑盈盈的迴道:「是開的方子。你別說沈老夫人不虧有神醫之名,她一來號脈後,說的和那些太醫都不一樣。她說不是什麽病,而是吃了不潔的東西,髒東西入侵五髒六腑,要用藥打下來,不然人就不會醒。」


    髒東西,那是什麽?


    細菌入侵五髒六腑嗎?蘇婉如想不通,問道:「那吳小姐怎麽說,她出門後都吃了什麽東西?」


    「她自己哪裏記得,一出門就在一家路邊的館子裏點了飯菜菌子什麽的,吃完就趕路了,等到了通州睡一個晚上,就覺得人不行了。」徐氏道:「這孩子這次胡鬧也是她的運氣,要是沈老夫人不在,她這命救不迴來了。」


    這麽說來,盧氏還真的挺厲害的啊。


    「我去看看吳小姐吧。」蘇婉如道。


    徐氏點頭,她很希望蘇婉如和吳悠能處的好一些,吳悠這樣的性子,將來在婆家肯定會吃虧。但蘇婉如聰明,還心善,這丫頭處了這麽久她也看的明白,隻要你真心實意的為她考慮,她雖嘴上不說,但心裏都記著好的。


    將來吳悠能和蘇婉如姐妹相稱走動,對吳悠是有好處的。


    蘇婉如進房裏,吳悠依舊躺著的,臉色不大好看,人瘦了一圈,見她進來抿著唇沒有說話,徐氏就道:「好些沒有,想不想吃飯。」徐氏再氣她離家出走,可一看到女兒病成這樣,她哪裏還捨得責罵。


    「不想。」吳悠收迴了目光,閉上了眼睛,道:「你們走吧,我一個人待著就好了。放心,死不了!」


    徐氏被氣的紅了眼睛,轉頭和蘇婉如道:「……倔的很,說什麽都是這樣的態度。」


    吳悠今年也有十六了吧,成長期逆反心理?蘇婉如和徐氏道:「夫人,我和吳小姐單獨說說吧,我幫您勸勸她。」


    「好,好。」徐氏求之不得,和吳悠叮囑道:「你和阿瑾好好實話,一樣的年紀,肯定能說到一起去。」


    徐氏出了門。


    吳悠瞪了一眼蘇婉如,用被子蒙住頭,她現在就是沒胃口,人也虛弱,但別的都還好,應該在恢復期,「你走吧,我不想和你說話。」


    「我也不想啊。」蘇婉如在床頭坐下來,看著吳悠露出來的頭頂,「那我們長話短說好了。」


    吳悠沒動,一副不想聽的樣子。


    「韓家全盛時,你和他不可能。」蘇婉如道:「現在沒落了,你們就更加不可能了。」


    吳悠掀開被子,道:「你憑什麽這麽說。」


    「因為自尊心啊。他們自詡百年望族,底蘊深厚,而你們親恩伯府,在他們眼裏不過是暴發戶。」蘇婉如揚眉道:「暴發戶懂嗎。可你們現在有權有勢,而他們那樣的百年望族不但沒落甚至連爵位都保不住。」


    「這多諷刺。所以我說,你得虧沒有到應天呢。不然弄不好命都要丟在韓家的。」蘇婉如道。


    吳悠蹙眉,這個事她知道的,不但江陰侯府,別的侯府也看不起她們,所以京城裏她來往的小姐,就隻有李珺幾個人,別人看不起她,她也不樂意和別人走動。


    「他不一樣。」吳悠想到當時在竹林裏的那一眼,「他和別人不同。」


    蘇婉如不是來勸她的,所以點到為止,「我有件事覺得奇怪,你為什麽突然離家出走?」她早不走,晚不走,眼見要到皇後壽誕了,她卻逃走了。


    這時機可不好。


    「我想走就走,管什麽時機。」吳悠目光閃爍了一下,明顯有話不願意說。


    蘇婉如就冷笑了一下,「是不是韓江毅給你寫信了?」


    「你怎麽知道的。」吳悠臉色一變,驚訝的看著她,「他也給你寫信了?」


    還真的寫了,這個小姑娘真單純啊,「我和他不熟悉,他不會給我寫信。」又道:「但我確定,他也不會給你寫信,你的信,給我看看。」


    「不給。」吳悠蹙眉,不想和蘇婉如說話了,「信是他寫的沒錯,我不會給你看,你也不要多管閑事。」


    蘇婉如就又問道:「那你是吃了什麽東西暈倒的?」


    「山野裏,就點了一盤野豬肉和菌子湯。」吳悠道:「我心裏慌吃的不多,就喝了一碗湯便走了。」


    菌子嗎?


    這是巧合還是什麽?


    蘇婉如覺得怪怪的,可是到底哪裏怪她又說不清楚。


    「你走吧。」吳悠道:「告訴我娘,我不會再離家出走了。」


    蘇婉如嗯了一聲,起身離開,想了想又停下來補了一句,「……我索性好人做到底,再和你說一句,你也不要想去和皇後娘娘求情,江陰侯府的事,沒有迴轉的餘地。」


    她說著,就開門出去了,這個小姑娘不自己受點苦,恐怕永遠都不會相信別人是為了她好。


    徐氏在門口等著,蘇婉如和她說了吳悠的話,徐氏無奈的道:「這孩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懂事。」又道:「這件事瞞著的,不然那邊的親事肯定保不住了。」


    這事蘇婉如沒辦法發表意見,就隻配著徐氏在後院走了走,說氣皇後的壽宴,「……原是辦家宴,現在請了這麽多姑娘家,又請了沈老夫人,到時候肯定也是很熱鬧的。」


    請盧氏了嗎?蘇婉如問道:「是因為沈老夫人給吳小姐治病的緣故嗎。」


    「這隻是原因之一,沈老夫人可是鎮南侯的母親,請她是應該的。」徐氏道:「這兩日冊封的誥命要來了,聖上要封沈老夫人呢。」


    還封誥命夫人啊,盧氏因為沈湛這個兒子,還真是長了臉啊。


    她就是想不通,盧氏年紀不大,怎麽就棄了以前的生活習慣,來京城了呢。


    養老的話,在別處也可以啊,難不成要享天倫之樂,彌補沈湛兒時她不曾給過的母愛?


    真是奇怪啊,可是哪裏奇怪呢……


    隔了兩日後,朝廷的誥命下達,封了盧氏為超一品夫人,遼東的事趙之昂沒有賞沈湛,就都賞給盧氏了。


    「你遞的摺子求的?」盧氏拿著誥命文書掃了一眼,並不在意的放在桌子上,沈湛迴道:「知你不喜,從未想過。」


    盧氏目光頓了頓,點了頭沉默了一會兒,道:「這些你不用額外操心,若真要求什麽,先讓聖上將你的婚事定了。這麽拖著不是事。」又道:「靜秋可還等著你呢,你既打定主意不碰她,那就等你成親後再收房吧。」


    「你若喜歡她,就留在身邊伺候你。我房裏的事,我自己做主。」沈湛看著盧氏,又道:「此番你去宮中赴宴,有什麽目的我不想知道,但是你不要鬧出事。我隻給你養老,不想給你收拾爛攤子。」


    沈湛說著便打算要走,盧氏臉色一沉,怒道:「你就這麽和你娘說話?你眼裏還有沒有長輩。」


    「你好好養老吧。」沈湛說著,拂袖出了門去。


    盧氏眯了眯眼睛,陸靜秋從門外進來,給盧氏倒了茶,低聲道:「師父,他會不會想起什麽來,又受了蘇氏的蠱惑?」


    「她敢!」盧氏冷笑一聲。


    八月二十轉眼便到了,蘇婉如穿著霍掌事親自給她做的水藍的小褙子,滾著芙蓉色的金邊,梳著一個單螺髻,頭頂上別了個芍藥花鈿,真真兒是人比花轎。


    「雖說出身不如那些大家閨秀,可她們哪一個也不如你有本事。」霍掌事有種女兒要出門比美的感覺,「這京城裏外,誰都不如我們阿瑾好看。」


    「姑姑,和小姑娘們比什麽。」蘇婉如抱著霍掌事,笑著道:「那些小姑娘們,可都是我的學生呢。」


    霍掌事一愣,頓時笑了起來,「也對,都是你的學生。」


    她由呂毅駕車,一路送到宮門口,蘇婉如下車看著他,道:「你先迴去好了,等會兒我自己走迴去。」


    「我等你。」呂毅道:「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蘇婉如就笑了起來,點著頭道:「那你在車裏睡會兒。」又道:「應該不會太晚的。」


    話落,就又有一輛馬車停在一邊,趕車的人是閔望,她愣了一下,就看到陸靜秋先下了車,又反身扶住了盧氏,兩人穿著簇新的衣服,打扮的很精緻,立在車邊。


    一轉眸,亦是看到了蘇婉如,眉梢微挑,三個人都沒有要打招唿的意思。


    「進去吧。」呂毅掃過那邊一眼,碰了碰蘇婉如的手臂,「我就在這裏等你。」


    蘇婉如笑著點頭,提著裙子率先進了門。


    根本沒有要上前行禮的意思。


    盧氏冷笑了笑,帶著陸靜秋也進了宮門。


    ------題外話------


    在外麵旅遊,昨晚熬夜今天起早碼字,現在要急著走了,所以錯別字就不改了,湊合看看我迴家後再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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