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對她強勢砸下這番話,要她挺下來抱抱自己的女兒,親眼看著女兒長大。


    但李炎什麽話都沒有說,他的喉嚨痛楚燒灼緊縮得說不出任何一個宇,隻是死死地瞪著她。


    「妾身……想是活不成了……」盛氏笑,笑裏有著淚光有惆悵和隱隱的釋然與不舍。


    惆悵自己在這段姻緣裏終究是孤零零的,她刻骨銘心愛著的丈夫,永遠不會愛上她,釋然的是她這一次,再也不用目送他離開自己,去到遠方以及別人的身邊……可不舍的,是她的孩子,可憐她的小女兒還不曾喝過娘親的一口奶水……


    「侯……爺……妾身……求……您一件事……」她的氣息越來越微弱,曈眸裏的光華逐漸就要熄滅,依然努力掙紮著斷續破碎喃喃。「妾身讓出這個……正室名分……給您心愛的……表妹……您可否……疼愛我們的女兒……護她一生平、平安?」


    李炎閉上了眼,眼眶熾熱狂燒如火,他緊緊咬住牙關,堅不鬆口。


    ——隻要他不答應,就不信為母則強的盛氏,敢安心撒手人寰!


    可,他終究還是聽到了她最後遺憾地、低低籲出的那一口氣……


    李炎從那日起,再也不願見那個呱呱落地的女兒。


    他給她取名「眠」,就是恨不能……恨不能她和她母親一樣長眠而去,那麽他就不會每每看到她一次,心口就劇痛窒息一迴!


    李炎抬起大手貼放在斑駁蒙塵的正房大門上,他深深地盯視著門扉,好似想透視過那一頭,看見曾經在裏頭繡衣的纖細挺直身影。


    「盛氏,」他開口,嗓音低沉喑啞粗嗄,冷淡如舊。「本侯沒有善待你的女兒,你應當來找本侯報複追究。」


    寒風拂過,不知何時有點點輕雪飄落。


    「你的女兒前十幾年都過得壞透了,你難道沒有瞧見?」


    「那是你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你自己尚且不保護疼惜她,憑什麽要本侯來為她做主?」


    「本侯等了你十幾年來算這筆惡帳,隻要你來,本侯就把這條命賠給你。」


    「本侯已經等得有些累了……」


    「下一次,不要再先愛上我。」


    陷入自己心緒的李炎全然不知,一個嬌弱的身影搖搖欲撞地靠在月洞門,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第十五章


    二皇子和三皇子近日動作越發頻繁張揚大膽,尤其在眼見父皇已然對東宮露出厭惡之情,不再包庇太子,他們知道自己盼了大半生的機會來了。


    自己的母妃被皇後在後宮捆縛住勢力和手腳又如何?


    後宮諸事鬥爭隻是障眼法,他們真正的戰場是在外頭,自遠方合圍絞殺而來。


    太子那破事已經正式交付三法司審理,二皇子讓人在民間廣布種種對太子不利的流言,三皇子私下也打點了三法司的某幾位大人,暗暗安插了似是而非的證據卷宗於案上堂前。


    錢尚書和錢夫人與錢家公子已輪番被請到三法司過了,錢家提供的有憑有據,甚至連跟隨錢良媛進東宮服侍的那幾名家生子奴婢的父母都上堂,聲淚俱下地跪求三法司大人們秉公斷案,青天在上,法網恢恢絕不能叫惡人逃過。


    這場緊鑼密鼓的大戲唱得熱鬧,而太子趙玉雖然目前如同被幽禁於東宮,也被視作兇手主犯,可他終究是一國儲君,在所有人證物證確鑿之前,三法司嚴謹密密審理諸多情事之後,才有可能提調……不,是請動他上三法司和出告者錢家對質。


    所以在這之前,東宮還是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


    趙玉這天晨起便是興致勃勃地挽袖為自家小娘子畫眉——


    「孤這一手好畫工,定然給娘子畫一雙最漂亮的遠山眉。」


    「殿下……您行不行呀?」李眠是對自己丈夫萬般崇拜信賴,但是她已經在銅鏡梳妝案前坐了整整一盞茶辰光了,腰酸腿麻的,可怎麽丈夫修長大手執著的那支眉筆還在自己臉上來來去去?


    「居然敢說自己的夫君不行?」他忍不住俯首輕輕咬了她粉嫩耳垂一口,滿意地看見小妻子的耳朵瞬間紅成霞粉。「嗯?是不是要孤現在再好好跟你演練一遍,孤究竟行、不、行?」


    最後拉長了的低沉嗓音魅惑誘人至極,惹來她不自禁一陣酥麻顫栗……


    就在此時,百福腳步有一絲紊亂奔來,在殿門口才急急煞住。


    「殿下,娘娘,奴才有急事要報。」


    趙玉直起身,眸光凜冽,沉聲道:「說。」


    百福吞了口口水,悄悄瞄了李眠一眼,小聲迴道:「方才暗線收到消息,德勝侯身中劇毒,臥榻不起,有可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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