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驚,登時清醒過來,從床上直挺挺地坐起身。


    當我走到門口時,那敲門聲已然小了許多,但還斷斷續續、細細微微地在響,我透過貓眼,隻能看見一片漆黑,那外邊兒的人甚至連樓梯間的燈都沒有按開。


    我有些害怕是持刀行兇的人,又擔心是別人有急事找我,糾結之下,還是選擇打開了一條縫。


    “誰?”我往外探了一句。


    門口無人應答。


    可能是小孩惡作劇吧。


    我等了三秒,正準備關門,門縫間驀地被塞進了一枝花


    沒來得及接住,那枝花便在空中劃出一道曲線,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花瓣抖動兩下,上麵沾染的水珠滾落在周邊,看上去頗為可憐。


    ......紅玫瑰?


    我僵著沒有動,眼眸微閃,喉頭一緊,像被棉花堵住,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夾雜著外界的雨聲,我聽到門外的人略帶沉重的一聲喘息。


    無從得知,這喘息為何會如此清晰,就像是刻意想叫人聽到般,在我心頭砸出重錘,細細密密酸澀的感覺瞬間蔓延開來。


    我敞開門,低垂著眼。


    “宋西川。”


    被叫到的人一手撐著門框,半個身子壓在上麵,聞言抬頭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銳利又充滿兇色,作勢要往裏跨。


    他走了兩步,步伐虛晃,感覺隨時會摔倒。


    “砰!”


    宋西川撞到門邊,腳下一滑,整個人直朝我倒來,我下意識伸手去接他,但忘了宋西川常年健身,體格要比我結實個好幾倍。


    好了,這一撞,我沒扶住他,他也沒站穩,我們倆雙雙倒在地上,接連發出兩聲悶哼。


    尾椎骨的疼痛襲來,我忍不住皺起眉頭。


    宋西川此時半趴在我身上,眯著眼想抬頭看我。


    他的下巴隔著輕薄的衣物蹭到我下腹,一股電流直通我全身,而這位罪魁禍首絲毫不明所以,還賴在我身上不起來。


    “宋西川,”我煩躁地推了推他,“快點起來。”


    他不動,我就接著推他,兩三個來迴後,他終於肯支起身子,而我就著兩個軀體間細微的空隙往後退,手肘架在地板緩慢移動,在撐起上半身時,我的手掌突然傳來一陣刺痛。


    嘶地一聲,我飛快抬起手,隻見血液從傷口裏冒出。


    一點鮮紅。


    疼痛讓我的大腦失去思考的能力,而這時,有人狠狠抱住了我。


    那力氣大得仿佛要掐斷我的骨頭,我的肩膀被扣住,腰被環摟,宋西川埋在我脖頸間,他喘息著,濕熱的氣息噴灑著,燒斷神經。


    “你不要走......我求求你......”他語無倫次地重複著,嗓音沙啞,還帶著些許鼻音,“能不能別趕我走?你太過分了......”


    他越抱越緊,聲音和肉體的雙重刺激下,我開始覺得窒息。


    “你別走……別留我一個人,”他含糊著,“我想你......”


    要說此時的我尚能保持清醒,但當宋西川胡亂的吻從我脖頸蔓延而上,吻到耳垂,吻到臉頰,最後覆蓋住我的嘴唇,我理智的弦在那瞬間崩斷了。


    那觸感太熟悉。


    我無力推拒,就說明我還對他留有感情,留有期待。


    片刻的放縱能讓我減輕內心端著的巨大的壓力和困惑,我顧不著右手上的鮮血,亂抹在他背後,左手則撫上他的後頸,觸碰到發絲,摸到一片濕潤。


    我們的唿吸都很亂,在交纏起舞,起初吻得熱火朝天,而後漸緩。


    他鬆開我時,我的鼻腔裏充斥著酒味。


    我後知後覺宋西川居然還喝酒了。


    在我幾分鍾前見著那玫瑰花時,就大概猜到了門外的人是誰隻有宋西川才會做出大半夜冒雨送來一枝玫瑰的瘋狂舉動。


    他不僅喝了酒,還淋了雨,額頭隱隱發燙,眼眶微紅,睫毛濕漉漉的,不知道是哭的,還是不小心沾染上的雨水。


    他像小狗似的親完後,雙手捧著我的臉,呢喃道:“......我錯了。”


    我縱著他,“哪兒錯了?”


    “不知道,”他沉默良久,吐出一口帶著難聞的酒味的氣,“我後悔。”


    “後悔沒用,”我摸了摸他的頭發,“後悔有用的話,就不存在‘後悔’了。”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頂著腦袋往我手上蹭,反手扣住我的後腦勺,大力揉搓起來。


    “後悔有用......我後悔,”他含糊地說,“所以來找你。”


    “來找我發酒瘋嗎?”我覺得好笑,反問他。


    他在我懷裏搖了搖頭,重複道:“......來找你。”


    我沒再接話,沉默地坐著,任由他攔腰摟著我,蹭著我,像一隻可憐的小狗。


    牆上的掛鍾,將近十點。


    靜下來,又發覺右手手心抽疼,那血還在一點點地往外流,我暫時懶得去處理,隻能由著傷口發痛。


    良久,懷裏的人拱了拱腦袋,聲音悶悶的,像是在撒嬌,“胃疼,想吐。”


    “......”


    靠。


    宋西川可真是,每次見麵都能為我帶來驚喜。


    我站在藥店裏掃碼支付,接過店員遞給我的塑料袋,裏麵輕飄飄的,隻裝了一盒胃藥。


    “先生慢走。”


    即使店員笑臉相迎,我也擺不出友善的微笑。


    宋西川的胃又出了老毛病。


    上次去藥店買藥時被他打斷,於是家裏沒有了備用的胃藥,而這家夥估計不出一會兒就會痛得死去活來,實在沒法,我隻能冒著大雨出門給他買藥。


    我究竟造的是什麽孽?


    距離小區最近的一家藥店不過幾百米,但由於暴雨天提早歇業,我去的時候大門緊鎖,裏麵黑漆漆一片。


    於是我又換了一家店,結果還是關門。


    在我不知走了多久的路後,終於在第四家藥店買到了胃藥,我從藥店出來時,褲腳和鞋襪全濕,緊貼在我小腿處,難受得很。


    冬天的雨又冷又瑟,吹得我麵目發麻,一想到現在我家中還有一個被我花了好大力氣弄上沙發,還時不時有可能吐一把的人,我的火就更大了。


    我憑什麽這麽照顧他啊?


    就因為他送了我一枝花?


    幾十分鍾前,宋西川揪著我的衣服說他胃痛,想吐。


    我當即臉色一沉,二話不說把他拖到衛生間,讓他抱著馬桶。


    可他對著馬桶沉思許久,給我來了句吐不出來。


    “那我幫你催吐?”我叉著腰問他,實際上我也不懂具體該如何催吐。


    宋西川也沒抬頭,隻說胃疼。


    得,那我得先去給他買胃藥。


    我看他頭暈,隨時都會昏過去,隻好把他又拖到沙發上,在側邊給他放了個盆,交代他想吐的時候抱著盆吐,不要弄髒我家。


    我不敢先給他吃退燒藥,怕刺激胃,隻能先給他倒杯水,然後便出門了。


    幾十分鍾後,我冒雨趕迴到家,一開門,遠遠我便聞見刺鼻的酒味,走近一瞧,宋西川果真吐了,吐得還不少,但大多數都是酒和水,桌上杯子裏的水已經空了。


    我忍不了這味兒,先把盆端去衛生間處理了,再出來時,見宋西川換了個姿勢躺著,麵朝上,微眯著眼,一隻手搭在額頭,一隻手放在胃部。


    也許是吐了酒,清醒了一些,見我過來,強撐起眼皮,皺著眉盯著我看。


    我本想罵他幾句,可見他眼裏似乎含水,泫然欲泣,狠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了。


    歎了口氣,拿過胃藥,倒出幾片遞給他,“起來,吃藥。”


    見他遲遲不接,我就直接把藥片塞進他手中,轉身去重新給他倒了杯水,哪知道迴到客廳時,宋西川還躺著。


    我頭疼,“要我扶你起來?”


    “不可以嗎?”他對上我的眼睛,眨巴幾下。


    “......”沉默幾秒,我敗下陣來,“行行行,我扶你。”


    托著他的肩膀,把他扶起來半靠在沙發上。


    我隨手拿過放在茶幾上的水杯,見宋西川還保持著扶額的姿勢一動不動。


    我看著他手心的藥片,“還要我喂你?”


    宋西川下巴微抬,哼哼兩聲,“喂我。”


    “......”


    他倒是完全不客氣。


    第13章 是唯一解法


    粉末狀的胃藥效果比較快,但那家藥店目前隻能買到常見的片狀胃藥。


    我把藥片一顆顆塞進宋西川嘴裏,再給他喂了水,他咽下後兩眼一眯,把頭靠在沙發上不動了。


    照顧人的任務完成了大半,我終於閑下來把身上濕了的衣物換下,順便去洗了把臉。


    看著鏡中的自己,麵色偏白,睫毛纖長,沾染了水色的眸更顯黑潤,鼻梁高挺,唇瓣飽滿而微翹,就是下眼簾由於睡眠不足而帶了些微青。


    我伸手一摸頭,發現頭發帶著潮濕的澀感,於是我取出電吹風,稍微吹了一會兒。


    吹著吹著,我想起客廳裏半死不活的宋西川,先前摸到他頭發時濕漉漉的,想也是淋了雨,估計會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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