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出去和朋友通宵跨年,太吵鬧。


    按照慣例,我會一個人做一些儀式性的飯菜,再自己吃完,然後就早早睡下,不然會被半夜的禮炮聲吵得睡不著覺。


    這陣子宋西川對我的態度,饒是讓他跳開來看,估計也覺得自己和一條瘋狂搖尾巴的哈巴狗沒什麽兩樣。


    他想做什麽?


    擺在最前的理由無非就是想複合。


    我一邊覺得自己不可能和他複合,一邊卻享受著他若有若無的照顧,光看這些,我好像也蠻不道德。


    此刻是深夜,屋裏隻有電視的聲音,如果我將其關閉,整個空間便會安靜得叫人溺死。


    如果是除夕夜,家家戶戶會圍在一起看春晚,無聊的春晚也會因為歡聚一堂而變得不那麽枯燥。


    一個人過了太久,其實會忘了被陪伴的滋味。


    當這樣的冷清變得理所當然,他人突如其來的闖入便會以摧枯拉朽之勢打破一直以來構建的舒適圈。


    心裏橫生出一個念頭,那念頭帶著欲望不斷攀升。


    或許有一絲的可能今年可以有一個人陪我過年麽。


    我低頭打字迴複道。


    【自己過】


    *


    宋西川沒有迴複我,連著幾天都沒有。


    估計還是得自己做飯自己吃了。我提前一天囤好菜和肉,癱在家裏恭迎除夕夜到來。


    除夕當晚五點多,我下完廚,解下圍裙,擺好碗筷,屁股剛碰到椅麵,門鈴就響了。


    誰?


    我愣了一秒便馬上起身,快步走到門邊打開門,而門後站著的正是宋西川。


    “宋西川?”我原本以為他不會來,“你......”


    宋西川右手提著的袋子太過突兀,我不自覺地將視線往下移,就見那大塑料袋口冒出一根蔥,綠油油的很是惹眼。


    “你提著菜幹嘛?”我幹巴巴地問。


    “來過年,”宋西川說,“歡迎我嗎?”


    我抬頭,見宋西川的臉上仍掛著日複一日的平靜與冷淡,而眼底卻透著些許暖意和期待,這叫我怎麽說得出拒絕的話?


    大過年的還是讓大家都開心吧。


    我伸手拎過宋西川提著的袋子,比料想的要沉,走到廚房邊時我忍不住打開一看,發現菜沒一點,肉倒是很多,上邊兒還躺著一條鯽魚。


    “我已經燒了三樣菜,”聽到關門的動靜,我迴過頭問他,“宋西川,你想吃魚?”


    “嗯。”


    “那我把魚拿去處理一下。”


    我把鯽魚放到砧板上,圍裙正係到一半,宋西川就走到我身邊,酒釀般的聲音在我耳側響起,“我來吧。”


    我以為他是想幫我係圍裙,就轉了個身,往後退了一步,迴絕道:“我自己可以。”


    “你都燒了三樣了。”


    宋西川像是歎了口氣,繞到我背後,抓到我的手往旁邊一撇,將剛係上的帶子一抽,圍裙套頭的繩子往上一提。


    宋西川的胸膛若有若無碰到我的後背,我渾身僵硬不敢動。


    而他已然把那圍裙在自己身上套好了,並往我身邊一站,“我燒一樣不過分吧。”


    我張了張嘴:“......你會做魚?”


    宋西川沒迴答會或不會,隻是眉頭一揚,嘴角帶了點笑意。


    不可置信。


    宋西川這個從不碰油煙的人,居然說自己會做魚!


    宋西川和我分了六年,要說平日裏自己不得不下廚炒點小菜,還勉強說得過去,可做魚並不是件簡單的事,按他的性子,直接在公司就餐的概率比較大,哪會有閑工夫去研究這些?


    我沉默著,看宋西川熟練地處理這條鯽魚,根本不像個初學者。


    當他拿刀準備把魚剖膛開腹時,我終於忍不住問:“什麽時候學的?誰那麽大能耐,能讓你親自下廚?”


    宋西川手裏的動作明顯一慢。


    “之前學的。”他說。


    “哦,”我點頭,“為前男友學的?”


    “嗯,”他輕笑一聲,“你這麽說也沒錯。”


    “看來你和他感情很好,你也很喜歡他。”喜歡到都能為他下廚了。


    他沒有否認,說:“我是很喜歡他。”


    宋西川神情認真,並不像是在開玩笑。


    毫無理由地,我心裏登時憋悶起來,把雙手放在桌沿一撐,側過臉問他:“既然這麽喜歡,為什麽要分手。”


    “沒有為什麽,何知,”宋西川說,“我做出的所有決定都是憑當下的感覺,你知道我是一個很理性的人,我覺得感情淡了,沒感覺了,再繼續下去是對雙方的不負責,所以分手是我的選擇。”


    “是感情都會淡的,”我反駁道,“過了熱戀期就是冷淡期,熬不過去就是分手,熬過去就是成功,這一點你在和我處的時候不應該早就明白了嗎?”


    “我明白,”宋西川將魚的內髒取出,扔在水槽邊,“我後來發現,自己經常會想他,我也許還愛著他,但沒理由去見他。”


    宋西川麵無表情,像是在說著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事,更像是在平淡地敘述別人的故事,這讓我心裏很不舒服,覺得自己被他愚弄了快一個月。


    真是荒謬。


    “我看你是拉不下臉去找他,或者說你聯係了他,但人家根本不想鳥你。”


    “那你來找我的原因是什麽?你說你愛他,卻來找我說複合,把我當試驗品嗎?在我這裏找存在感?你說出口的喜歡怎麽這麽廉價宋西川,”我嗤笑道,“你賤不賤啊。”


    親耳聽到這般難聽的話,宋西川居然絲毫不意外,也絲毫不生氣,甚至有點變態般的開心。


    宋西川看上去變得很輕鬆,還嘟嚷了句:“還是這麽能罵。”


    他把處理幹淨的鯽魚放在水龍頭下進行最後一遍的衝洗,看得出刀功尚好,處理步驟也都井井有條。


    剛剛那番話就像是拳頭打在棉花上,叫我很不爽,但我也沒必要和這種人置氣,眼不見心為淨,我抬腳往廚房外走去。


    “何知,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宋西川叫住我,我不耐煩地迴過頭,他手裏還抓著魚,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我,一字一句道,“我這六年多一直單身,前男友就你一個。”


    “......”


    真是出乎意料的答案啊。


    “這樣,還覺得我賤?”宋西川嘴角上挑,似是覺得捉弄我很有意思。


    我收起笑,良久才開口:“你還是賤。”


    第09章 誰會更需要


    沒再開口。


    我坐在飯桌邊裝模作樣拿著手機,實則心裏把宋西川說的話重新過了一遍。


    廚房裏滋滋作響,不一會兒就有陣陣飄香傳來。


    宋西川將碟子往桌上一擺,那令人垂涎欲滴的紅燒鯽魚就出現在我麵前,我腦袋幹巴,一瞬間隻能想出色香味俱全這個詞來。


    “嚐嚐。”宋西川說。


    我沒先動筷,起身想去廚房給他添一副碗筷,誰知宋西川圍裙都沒脫,動作倒是比我快了一步。


    他也許是想自己去裝飯,但我恰巧橫在了他麵前。


    宋西川頓了頓,說:“我自己裝就好,你坐下吃。”


    其實我隻煮了我一個人的量,除去我先前裝的,剩下的其實不多。


    宋西川幾乎把電飯煲都掏空了,擺到桌上的仍隻有半碗多一點。


    宋西川的飯量要比我大,這麽點吃的,估計吃不飽。按他的性子,我以為他至少會問我兩句,為什麽飯煮這麽少。


    我連迴話都想好了,結果宋西川隻字不提這飯,隻問我:“味道怎麽樣?”


    “挺好的,”我真心實意,“你這廚藝不錯,看樣子沒少練。”


    “情況需要,所以不止魚,”宋西川補充道,“別的菜也多多少少學了一點,做了好一陣。”


    我點點頭,“你很有耐心。”


    宋西川對所有上心的事情都很有耐心和毅力,他認真做一件事的樣子很帥,這也是他最初吸引我的一個重要原因。


    但也正因如此,我能很準確分辨出他某陣子對什麽愛好或工作上心了,也能很明顯看出,他什麽時候對我不上心了。


    “嗯,”宋西川看著我,和我對視,“因為我想照顧好他。”


    他?


    誰?


    我張了張嘴,“我?”


    “嗯。”他還是盯著我。


    既然說的是我,那為什麽要用“他”?


    不知怎的,我心中憑空生出一抹焦躁,而這抹焦躁似乎隻有猛烈揉搓雙手才可以緩解,而我右手拿著筷子,故而隻能將左手放在褲子上狠狠摩擦兩下。


    這個話題顯然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我和宋西川都沒再開口,一頓飯吃得相顧無言。


    吃完飯後,宋西川和六年前一樣,包攬下洗碗刷鍋擦桌的活,我沒有開口拒絕,我想看看他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我沒有坐在客廳,還是坐在之前吃飯坐的椅子上,這個角度恰巧能看到廚房中忙碌的宋西川。


    他挽起袖子,稍側著頭,勁瘦的腰被貼身的衣物勾勒,臀部挺翹得優秀,讓人不免迴憶起很早很早之前,他在我身上揮汗如雨的模樣。


    廚房裏傳來碟碗碰撞的清脆聲,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宋西川洗碗了,而今一瞧,竟還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


    坐了一會兒,我覺得肚子有點撐,站起來在客廳裏走了兩圈,而宋西川從廚房中出來,邊擦桌子邊提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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