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隆二十九年結束的有些匆忙,有許多事情遺留給了慶隆三十年來解決。


    慶隆三十年,恰好是甲子年。


    六十年一甲子,今年正是慶隆帝六十大壽之年。


    於是,江玉燕向慶隆帝提議今年增設恩科,一賀陛下六十大壽,二也是為朝廷選拔人才。


    慶隆帝自無不可,經曆了一場清洗後,朝中空出了不少位置。他亦想借此機會擊散朝中的黨派,新人總是要好用一些的,若全讓那些老臣舉薦,他這個做皇帝的豈不是要被架空。


    朝堂上的事議定,江玉燕便提起公主們,“囡囡都會翻身了,再過幾個月也該能說話了,可開始囡囡囡囡的混叫著,”江玉燕嗔道,“難道七郎隻喜歡天麟,不喜歡囡囡嗎?”


    麵對愛妻的嗔怒,老皇帝忙賠笑道,“我正是因為太喜歡囡囡,才無法做出抉擇,覺得哪個名字都差那麽一些。”為了證明所言不虛,他命人取來《說文解字》,示意江玉燕打開,江玉燕翻開一看,裏麵夾著一張紙。


    紙上正寫著十餘個名字,其中有七八個被圈中的。分別是:明敏,淑敏,麗敏,敬敏,莊敏,嘉敏,毓敏,徵敏。


    “這個好,”江玉燕指著明敏二字,“明慧敏秀,我喜歡。”


    “這下知道我說的是真的了吧。”


    “七郎,”江玉燕笑著告罪,“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原諒我這一迴吧。”


    老皇帝哪裏真的會生氣,他就喜歡江玉燕不把他當皇帝的樣子,他昨日剛聽了一場折子戲,裏麵一句戲文說的正合他的心意,“愛你打我的手勢兒嬌,還愛你宜喜宜嗔也,嗔我時越覺得好。”


    “不正經,也不知從哪裏聽來的歪話,”江玉燕佯裝生氣,“讓我知道是誰寫的,定要打他的板子。”


    老皇帝哈哈一笑,“著實該把這人找出來,卻打不得,要把他關在房間裏好好寫戲文才行。”


    兩人又說笑一會子,江玉燕才道,“明敏的名字定下了,卻不好不管她的姐姐們,不然說出去也不好聽。”她指著其餘的幾個名字,“我看這幾個名字都很不錯,若是棄之不用未免可惜,倒不如借此機會一起給公主們賜名,總好過十三十五的胡亂叫著。公主們年紀漸長,也到了赴宴交際的時候,總要讓她們臉麵上好看些。”


    這一年多裏,公主們住在西苑,三五不時能見上一麵,慶隆帝也不是鐵石心腸,多少生出些父女之情,便點頭答應,“燕兒考慮的很是,便依你的意思。”


    “還有一樁事,”江玉燕歎息道,“端敏的事,公主們聽說之後都心驚肉跳的。我看著端敏憔悴的樣子也心疼的很,更加舍不得公主們下嫁。隻要想到明敏再過十幾年就要嫁做人婦,受人搓磨,我這心裏便難受的緊。”


    提起端敏,老皇帝便想到了那犯上作亂的柳茂之,若再來幾個這樣的女婿,他怕是氣也要氣死了。


    “宮裏房子這麽多,莫說是七個公主,就是七十個也住的開!”老皇帝負氣道,“我老周家又不是養不起女兒!”


    聽到老皇帝連老周家都說出來了,江玉燕噗嗤一笑,見老皇帝反應過來麵露尷尬之色,馬上笑著去拉老皇帝的胳膊,“那我就是你們老周家的媳婦兒了。”


    這話逗得老皇帝忍不住也笑了起來,“你呀你,真真是我的小冤家。”這小冤家一詞也是老皇帝自戲文中聽來的,他如今懶怠行動,最愛躺在榻上聽戲,尤為愛聽這些情情愛愛的南曲小調,也不需搭戲台,隻需兩個優伶和兩個彈琵琶的樂師即可。老皇帝遇刺後心有餘悸,那些舞刀弄棒打打殺殺的戲是一概不看的。


    將老皇帝哄高興之後,江玉燕看看牆上的西洋鍾,時候不早,老皇帝也該去睡覺了。


    不消半刻鍾,老皇帝又被按的昏昏欲睡,“燕兒,你去忙吧。”


    “七郎,我扶你去床上躺著,等你睡醒,我就迴來陪你了。”


    安頓好老皇帝,江玉燕去了花廳,在處理朝政前,先寫下幾道冊封公主的旨意。


    寫完後,心中不免生出要培養人手代勞的想法。她掌權是要享受的,可不是要事事親力親為,給朝廷賣命的。


    然江忠和何盤盤雖略通筆墨,卻文采平平,且各自皆有職責在身。


    至於蘇櫻則是過於天真爛漫,讓她治病救人是善哉善哉,但若是讓蘇櫻來當權問政,那就隻能念阿彌陀佛祈求佛祖保佑了。


    江玉燕沉思片刻,倒是想起兩個人,一個是機敏好學的曉寒,另一個則是熟讀詩書的康桃山。


    這兩人她已冷眼觀察了一年多,各方麵來看都很合適,幫她整理奏章擬寫旨意都在好不過。


    於是便讓何盤盤去把這兩人傳召過來,曉寒正在房裏看書,一聽皇後娘娘召見,撂下書就跑來了。而康桃山還在內書堂讀書,過來的就慢了一些。


    曉寒跟康桃山年紀相仿,卻看著比康桃山還強健些,一來是她愛跑愛玩,不怕冷也不怕熱,不管是三九天還是三伏天每天早上都要沿著小路順著西苑的院牆跑上兩圈。二來就是因為康桃山在小時候被閹割,險些沒挺過來,敗壞了根基,此後常年病病歪歪,藥不離口,若非他哥哥康青木有幾分本事,他也難以堅持到蘇櫻進宮給他治病。


    康桃山身量纖細,貌若好女,跟曉寒站在一處像是姐妹一樣。他沉默少言,行禮問安後便不再開口,靜靜的立在一旁等候吩咐。


    而曉寒跟隨江玉燕有些時間,又自來被諸人當作孩子一樣對待,便活潑愛笑些。


    曉寒眨巴著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江玉燕,“娘娘,您方才說要等桃山過來再說,現在他已經來了,請您告訴我是什麽事情吧。”


    何盤盤瞪了曉寒一眼,曉寒吐吐舌頭不敢再問,生怕迴去了被盤盤姐罰站。


    江玉燕卻沒有生氣,她並不討厭曉寒的性情,偶爾無聊時還會特意把曉寒叫到身邊解悶。


    “你若再淘氣,便是本宮不罰你,你盤盤姐也要罰你了。”江玉燕笑道,“不告訴你就是為了磨磨你的性子,總這麽咋咋唿唿的到底不莊重,以後見到文武百官,也不像個樣子。”


    曉寒還沒反應過來,康桃山的眼睛已經亮了起來,他到底年紀尚小,且被康青木保護的太好,在宮裏的這十年已經使他忘記了小時候遭受的磨難,平時能裝成沉穩持重的樣子,可現在卻實在忍不住歡喜,偷偷抬眼看了一眼皇後娘娘,想知道他的猜想是不是真的。


    不曾眼,一抬眼,正撞進皇後娘娘的眸子裏。康桃山頓時臉漲的通紅,有些不知所措。


    還好,皇後娘娘很快移開了視線,繼續跟曉寒說話。娘娘的聲音真好聽真親切,以後娘娘也會這樣跟他說話嗎?


    皇後娘娘真的跟他說話了,還喚他做桃山,說他的名字很好,還說他文采斐然,日後定有一番作為。


    康桃山最後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怎麽迴去找哥哥的。


    “好了,”康青木無奈的把弟弟按在椅子上,“我已經知道娘娘讓你去她跟前伺候筆墨,還誇你了。”


    康桃山不好意思的紅了臉,他本就白,臉上一紅便是白裏透粉,人如其名像是一顆桃子一樣。


    但過了片刻,他又忍不住跟哥哥分享今天的見聞,“娘娘對我真好,她說話真的好溫柔,就像,就像……”就像他記憶裏母親的聲音一樣,康桃山說不下去了,他對母親的印象已經很模糊,可不知道怎麽迴事,今天一看到皇後娘娘,他就想起了母親。


    康青木給弟弟擦去眼淚,輕輕拍著弟弟的背。他有些後悔把弟弟保護的太好,但是那時候,他不知道弟弟能不能活下來,所以他總是不忍心讓弟弟吃苦受罪。他默默的歎了一口氣,現在弟弟的性情已經長成這樣,他便隻能強大起來,才能保護弟弟不受傷害。


    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似乎有一種魔力,無論是誰,隻要一見到她,就很難不對她心生好感。隻盼望她真的像她表現出來的那麽寬和仁厚,雖然康青木已經隱隱察覺到有些地方不大對勁,卻也實在沒有勇氣去探尋清楚。他隻想跟弟弟好好活下去,其餘的事跟他又有什麽關係呢。


    康桃山的想法卻跟哥哥不一樣,他跟在皇後娘娘身邊沒有兩天,就徹底被娘娘高貴的品行折服,心中暗暗也下定決心要跟隨娘娘的步伐,盡自己的努力讓天下百姓都能安居樂業,再不必流離失所。


    而在曉寒的心裏,皇後娘娘就如天上的明月一般高潔,是她永遠仰望的對象,凡是娘娘交待的事情,必定要一絲不苟的完成。


    有了這兩個小幫手,江玉燕處理朝政便更加方便,她已經決定要在朝中也安插幾個這樣的好幫手。還有小魚兒,明明腦子裏有那麽多好主意,隨便一個就能給她帶來極大的幫助,卻整天跟人打打殺殺,實在是暴殄天物。


    在江玉燕忙著籌謀部署的時候,還要操持今年的萬壽節,去年老皇帝生日的時候她正懷著孩子,老皇帝看著她碩大的肚子,哪裏還有心思過慶生。


    但今年可是六十大壽,又有去年的那場宮變風波,自然要好好慶賀一番,一來慶賀皇帝六十大壽,二來也是要衝散那場風波帶來的壓抑沉悶,釋放一切已經過去了的信號,安一安朝臣們的心。


    江玉燕身為皇後,不僅要給老皇帝獻上壽禮,還要操持壽宴的一應事宜,雖然有妃嬪和公主們幫忙,但她是總領全局的人。


    前朝後宮,邊疆江湖,江玉燕要操心的事情太多,難免忽略了兩個孩子和照看兩個孩子的蘇櫻。


    於是當她想起來已經有近十天沒有去看孩子的時候,終於抽空去了偏殿一趟。


    一進門就看到充滿怨念的蘇櫻,和兩個可憐巴巴的小寶寶。


    兩個小寶寶好哄的很,娘親抱一抱親一親就咯咯的笑起來。


    “他們竟然長牙了,”江玉燕驚訝地問蘇櫻,“我記得上次看他們的時候,他們還沒有長牙。”


    蘇櫻小聲嘟囔了幾句,若非江玉燕聽力絕佳,都聽不清楚。


    蘇櫻說的是,“你不說你都多久沒來看孩子了,孩子長牙的時候哭個不停你也不過來,抱孩子去找你,你也忙的沒空見……”


    “姐姐,”江玉燕惡人先告狀,“我最近實在太忙了,常常忙完的時候,夜已經深了,我過來的時候,你跟孩子都睡著了,我也不忍心把你們叫醒。”


    “你怎麽不讓她們告訴我,”蘇櫻毫不懷疑江玉燕的話,心疼地看著她,“快把孩子放下,他們現在重了許多,抱著很累的,你要好好歇歇才行。”


    江玉燕順勢把孩子交給奶娘,挽著蘇櫻的手離開,避開孩子的視線,以免孩子們又哭鬧起來。


    “我怕你知道了以後,要熬夜等我。”江玉燕親密的靠著蘇櫻,“我今天一有空就趕快過來找你了。”


    騙得蘇櫻心疼的要掉眼淚之後,江玉燕才心滿意足,她岔開話題,以免蘇櫻真的哭了她還要把人哄好。


    “許久沒有見到幹娘了,不知道她身體可還好?”算算日子,蘇如是懷孕也有六個多月了。


    “她身體很好,隻是,”蘇櫻神情有些不自然,她遲疑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對江玉燕說了心裏話,她也實在無人可以說這些話,“隻是我現在不想見他們,所以很少迴去,也很少請他們來西苑。”


    “怎麽了,”江玉燕一時想不通,蘇櫻不是跟父母的感情很不錯的嗎。


    蘇櫻有些羞於開口,“我有些嫉妒那個還沒有出世的孩子。”


    此言一出口,剩下的話也好說出來了,“尤其是爹,他以前從來不知道我的存在,也從來沒有期盼過我的出生。可是他現在滿心都在想著那個還沒有出世的孩子。我去承恩公府,就像是客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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