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林被安排去看電視，人卻沒有走，他走到中島台旁邊支出來的小吧台旁邊坐下，雙手撐著臉頰看陳晉，說：“沒什麽想看的，看你做菜吧，還不知道你會做呢。”這是隨口一說的話，林卻聽見背對著他開始操作的陳晉沉沉道：“太久沒見了，你不知道的還很多。”林微微一怔，忽地不知道怎麽接話，卻聽陳晉峰迴路轉的一改話題，舉著手裏鮮豔通紅肌理明晰的牛排跟什麽都不懂的小林主任科普：“這種牛排就很好，吃起來會有一股奶香味，到時候隻需要放一些胡椒調味就可以，不需要過多醃製。”林看著這人手裏的牛排，哪怕不懂也分得出好壞，看得出來這牛排上麵呈現雪花的花紋，分層非常漂亮，一看就是好東西。“這是在哪兒買的啊？我媽也喜歡自己做，但超市沒有你這種。”林眨了眨眼睛，絲毫不介意捧場。陳總右手操著一柄泛著冷光的小刀，把牛肉上麵過多的筋膜去掉直接丟了，然後又一邊撒上黑胡椒一邊跟身後的林說：“這是親戚送的，他們是開日本餐館，用的料比一般的好些，於是每次過年前就會送不少。”林點點頭，隻是從這段話裏就能聽出不少信息，首先陳晉家裏有親戚肯定也在北京，陳家媽媽去世了，爸爸卻不知道有沒有再娶，家裏這麽空蕩蕩的，好像沒什麽人來的樣子，大約跟家裏走動不是很頻繁。剛才打開冰箱，上麵保鮮層連棵新鮮的蔬菜都沒有，凍的不是各種可以用來調酒的飲料就是價格比較昂貴的礦泉水，下層冷凍層則滿滿當當，塞都塞不下。可見陳晉大約不總在家裏吃飯，可能這個地方就跟旅館沒有什麽兩樣，就是迴來睡個覺而已，偶爾下廚，連電視都沒有開過。林看向客廳的電視，果然，超薄80英寸的大電視上連保護膜都沒有撕掉，真是生活得有夠單調。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打量室內環境的動作被陳晉看見了，陳晉再次跟他說：“要不你去參觀參觀，我這邊還有一會兒，煎牛排油煙也有些大，你一會兒身上沾了味道不好聞。”林還是搖頭，笑著說：“我又不介意油煙味，迴家後洗了就行。”更何況他現在穿的是陳晉的衣服，這人衣服上有著淡淡的清香，可能用了留香味道比較長久的洗衣液，有種讓人很舒服的香氣，林喜歡這個味道。陳先生沒有迴頭，但總能從麵前光潔幹淨到反光的黑色油煙機麵板上看見身後望著自己的林，看對方可愛的嗅了嗅身上的味道，然後繼續好奇的東張西望。可惜他家裏沒什麽有趣的玩意兒，隻一個健身房弄得蠻大，臥室也隻有一張床，甚至隻有床墊，衣櫃裏的衣服倒是蠻多，但也一律隻有健身用的衣服、運動衣和上班的西裝。陳晉忽地覺得自己是個很無趣的人，沒什麽能拿出手的東西讓林瞧。忽地，陳晉電話一響，打破此刻寧靜。陳晉正在忙著煎牛排，火候把控非常重要，一時間不打算接，可林卻是立馬站起來走到陳晉身邊，和陳晉說：“我幫你打開吧？”陳晉頓了頓，點點頭：“麻煩了。”話音一落，小林主任雪白漂亮的手就迅速幫陳晉接通的電話，接通前無意間看見陳晉的手機壁紙居然是卡通壁紙，明顯跟陳晉的風格不搭，小林主任心裏頓時一沉，懷疑陳晉這人不會有小孩吧？他困惑藏在眼裏，陳晉沒瞧見，接通後耳朵就挨著林的手指頭，耳朵那處一整片都發麻，偏偏又不能躲，還稍微歪著腦袋將就林的身高，讓林不需要把手舉太高來幫他接電話。“喂？”陳晉音色如常。電話那邊操著一口難聽的方言就開始訴苦：“臥槽那個狗（嗶）養的傻逼玩意兒，陳晉，我跟你說，本來牌打得好好的，剛準備出去吃飯，那個小偷家裏的大人不知道從哪兒找到了咱們的住處，上門就指著老子的鼻子罵，說一個小孩子不懂事，當大人的就不能忍忍什麽什麽的，氣得傑森也發火了，傑森一拳打到那小孩的舅舅身上，那舅舅直接倒地裝作起不來，嚷嚷著要報警！”“我-操-他-娘了個蛋！”打電話過來罵人的劉經理劉皓，他真的從沒這麽氣過，“更重要的你知道把傑森住處告訴這家人的是誰吧？就是咱們聯係的那個姓章的徒弟。”章警官是陳晉家裏親戚的親戚，算是認識的人，偶爾有些來往，算是朋友，有什麽事情也都在一起吃個飯，但章警官的徒弟陳晉不認識，見都沒見過，估計是章警官做記錄的時候被徒弟看見了，然後那家人找到那徒弟要到了地址，直接到傑森這邊討要說法。陳晉冷笑了一聲，覺得這真是怪有意思，搞得好像受害者成了施暴者一樣搞笑。但嘴邊的髒話規規矩矩排隊迴了肚子裏，陳先生禮貌的說：“我知道了，那小孩的舅舅說要報警就報吧，咱們這邊又不是不占理，就是傑森動手這裏有些麻煩。你看著處理，我這邊還有事兒。”的確不是什麽非要陳晉過去的事情，劉皓一個人就能處理好，偏偏劉皓是個心裏存不住氣的人，喜歡找人一塊兒罵娘，平常有什麽事情，比如碰到難纏的甲方，陳總可是罵娘的。今天怎麽迴事？看來還在約會中，大美人估計就在身邊吧？劉經理正經的咳嗽了一聲，開玩笑說：“那陳總你繼續約會，小的不打攪了。”陳晉麵不改色：“別瞎說。”說完掛了電話才注意到身邊小林主任情緒沒有剛才高了。一副心不在焉對他有些不滿和猶豫。陳總手上動作繼續，先把牛排弄出來，又放了處理過的扇貝肉用黃油煎，然後腦袋裏瘋狂想著剛才自己有沒有說什麽奇怪的話讓林不高興。沒有吧？“哦，剛才是同事來的電話，有些工作上的事情，在跟我說，隻是同事，叫劉皓，以前是大學同學，你應該見過，跟我一起參加婚禮的那個。”說是同事不太準確，其實就是下屬，但陳晉不想顯得自己太高高在上，那形象恐怕不好。“哦。”小林主任心想他又沒有問這個，誰想知道你跟哪個打電話啊。陳總立馬明白肯定不是因為電話，可林的確看他眼神都不對，漆黑的眼便不受控製到處尋找線索，繼續找話題：“要不今晚我不喝酒了，晚點兒好開車送你迴去。”“沒關係，我打車就行。”小林主任無所謂道。陳總‘恩’了一聲，說：“剛才劉皓說的外國人叫傑森，他被小偷弄傷了，現在人家家裏人找他，希望他不要追究，那小孩才十幾歲，沒成年，結果一不小心打起來了，現在都在醫院去了。”“傑森結婚了，有個小女孩。他是我公司的供應商，算是大老板。”陳總說到這裏，無意間看見自己手機屏幕保護自動出現，上麵居然是一個可愛的小皮卡丘，這明顯不是他的風格，剛才林肯定是看見這個，懷疑他有個小孩？“下午我去跟傑森他們打牌去了，我是不經常打的，就是陪他們，傑森小孩拿我手機打遊戲，小姑娘喜歡打扮，給我手機上下載了好多壁紙，我還沒來得及換，跟我很不搭對吧？我是弄不來小孩的，當然這輩子恐怕也不會有小孩。”小林主任聽到這裏，別說是困惑懷疑了，已經被陳晉這自己還什麽都沒說就滿世界解釋的態度哄好了，他抿了抿唇，笑得格外漂亮，好整以暇地望著陳晉的背影，說：“是挺不搭的。”說完還促狹地溫柔問說：“不過你跟我說這麽多做什麽？”在擺盤的陳先生聽出小林主任沒不高興，心裏都是一鬆，可剛才解釋的時候有多迅速，現在被問為什麽解釋的時候就有多心如烈火。“隨便聊聊，好久沒見了，隨便聊聊。”陳總梗著脖子再度解釋。說完，陳晉把兩盤擺盤漂亮的牛排、肉柱分別放在了自己和林麵前。隔著食物烹香的滋滋熱氣，兩個久別重逢後第二天就家裏吃晚餐的初戀男人就麵對麵用餐了。漂亮的那位看著陳晉先幫自己把牛排給切好，期間好幾次羞答答看了看陳晉，害羞著猶豫著，最後小聲問：“那我是不是也要隨便聊聊？”“都行，隨便聊吧。”小林主任就像所有八卦的朋友那樣，好奇著問：“你沒和你前任同居嗎？”陳晉頓時被口水嗆著，好歹沒咳出來：“恩？沒有，就談了幾天，不算談。”陳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表明自己的貞潔還在，“這些年沒怎麽關注感情，在發展事業。”“是嗎？真巧，我也一樣，忙著工作，現在才閑下來。”閑下來。陳總咀嚼這三個字，咀嚼到胸口波濤洶湧著熱浪，懷疑林在暗示自己什麽，又懷疑自己想多，更厭煩對林的話反複思考的自己，可到底是忍不住喝了林幫他打開的紅酒，一飲而盡，高興地像是狂歡：“我知道。”作者有話要說：小林主任，裝傻釣魚第一名！陳總目前可在意形象了，他自己沒發現哈哈哈~感覺是不是要換個文名啊，漲幅和同學們有些差別。第16章 流星你知道？小林主任覺得陳晉可能並不知道，不然為什麽還要上樓去看他家裏的情況，中午的時候明明隻需要在車裏等他去把侄兒弄下來就行，偏偏要上去打個招唿。明裏是打招唿，實際上恐怕就是想看看他的住所，進行初步的了解。小林主任一麵用餐一麵複盤今天跟陳晉經曆的一切，明明好像相處沒有多久，卻又似乎發生了很多。就是不知道接下來會不會發生更多。“味道怎麽樣？”永遠是陳晉挑起話頭，陳總也意識到這點，但這很正常，客人來家裏做客難不成還要沉默以待？小林主任立馬迴神，豔紅柔軟的舌尖舔過總是微笑上翹的唇角，眼裏滿是亮晶晶的光點，聲音清脆迷人：“特別好，果然跟外麵的不一樣。你肯定經常做吧，手藝感覺好棒。”“也不算經常做，但你要是以後想吃了，隨時來。”說完，陳總喝了口紅酒，琢磨著剛才的話應該聽起來也不算殷勤，倒像是客氣話，這才鬆了鬆眉頭。“那多不好意思，下次幹脆換我請，我也有道拿手菜，紅燒鱸魚，還是跟以前的室友學的，他家裏是開小餐館的，招牌菜就是這個，當年我為了以後都能吃到這道菜，拿了好些東西跟他換菜譜呢。”小林主任的學生生活非常豐富多彩，認識的舍友、同學、小組成員、導師和師兄師姐師弟師妹、實習時認識的同事、學校領導，朋友數不勝數，但說實話，林跟這些朋友都是平時根本不會聯係的朋友。成年後的朋友林覺得可能都是這樣的，在沒有任何交集的情況下，大家八百年都不會往來一次，但聯係方式還是有的，一旦有什麽事情用得上對方，立馬就能發消息過去，然後吃一頓飯，討論這件事能不能幫忙。屬於人脈而非摯友。好在小林主任很習慣這樣沒什麽人情味的社會，他也不需要誰給與感情上的支持，聽他訴說生活的委屈或者陪他旅行、看電視、分享日常，他閑暇時間還不夠他補覺呢，花時間去維持交際，他隻覺得浪費時間。但陳總聽了這段話，不由自主便代入林朋友遍布五湖四海的場景。這些年，林認識很多很多的人不足為奇，跟人同居當然也不奇怪，是學校舍友嘛，可這些人當中，有沒有人追求過林呢？有沒有人和當年的他一樣鍥而不舍、差一點點就打動了林，最後又被林拒絕還決不放棄呢？一無所知。陳晉對林一無所知。但他凝望林，看著麵前幾乎隻是漲了年紀而被歲月偏愛的漂亮男人那張既冷清又勾人的美麗，決不相信這些年沒有人追他。都有誰？牽過手嗎？男的女的？有沒有親吻以上的親密接觸？當年他想親一下多難啊，死活不肯，連拉手都還要限製時間，更別提更進一步的親密舉動，為了親密一下，他研究了一周的浪漫行為，熬夜疊過一千顆紙星星，幫林日日買早餐，夜夜護送迴家，中午課休時間還要幫林謄抄筆記，有錯字、或者字不漂亮便要重寫，想看流星，半夜三點給他打電話，他十分鍾便出現在林家樓下，然後便是等待。等他的月亮從二樓狹窄的小房間裏飛下來，矜持又粘人地在距離他還差一步的位置停下，笑眯眯地望著他，等待被抱。時至今日陳總還記得自己跟林親吻的次數，不多不少，總共三迴。後頭來的那些狂蜂浪蝶親你了嗎？親了幾次？如今人人都畏懼的遠洋海業總裁陳先生在這一刻沉著一雙狹長的眼，切牛排的刀都幾乎要把盤子切碎，及至刀子發出刺耳的劃聲，才猛地一停，感受著自己無法排解的怒意。小林主任還在毫無知覺的閑聊：“鱸魚一般是清蒸美味，但紅燒起來也甜甜的，口味很是豐富。不過我也就隻會做這一道菜，其他的是真的不行，也沒時間學，太忙了。”說完，小林主任瞄著陳先生那張冰封了似的冷峻的臉，眸中閃過一絲了然的笑意，又說：“怎麽不吃了？”陳總一肚子的氣，恨不得現在找人去把林的這些年經曆給調查個底兒朝天，但又隻是想想。他有什麽資格去要求林這些年連個追求者都沒有呢？查出來的東西如果當真有些什麽，那他怎麽辦？不對不對，他管林私生活做什麽？林又不是他老婆，現在隻是同學關係，也不是要成為什麽其他關係，他管這麽多做什麽？陳先生深吸了一口氣，腦袋卻是陣陣發脹，但好歹還能擠出一個微笑，畢竟之前林也說過，之前忙於學業和事業，是現在才閑下來的。不過這也不代表林沒有談過，可能就想他一樣，‘談過’，隻談了兩三天就分了。“在想事情。”陳總淡淡說，“對了，剛才還說不喝酒的，結果現在喝了，晚上我給你叫個車吧。”小林主任已經是第二次聽陳晉說要送他迴家了。不過這應該不是盼著他早迴家，按照心理學分析，陳晉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越是想要什麽，越是嘴上說不要。這點跟以前的陳晉很像，想要吻他，一天說八百遍自己是絕對不可能在沒有得到他同意的時候親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