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壇是侍衛司都虞候,皇帝在行宮時他突然起事,殺了副指揮使馬威,帶著侍衛司的人進宮搜查皇帝下落,若不是指揮使趙廖及時救駕,王壇已經得手了。


    琅華看向裴思通:「爹,我要去一趟法通寺。」


    「法通寺?」裴思通不明白,「那裏關押的都是犯錯的皇室宗親,你去那裏做什麽?會不會有危險。」


    琅華看一眼城外:「等我迴來再向爹說明,我會帶著雲常和吳桐過去。」


    裴思通點了點頭。


    琅華吩咐蕭邑:「去趟壽王府,就說我有事想要見寧王妃,請壽王爺幫幫忙。」琅華將名帖遞了過去,「壽王爺問起來,你就說我們家王爺帶著幾百人與寧王對戰,事急從權,我就不登門解釋了,等日後再去拜會。」


    蕭邑立即拿著名帖去了壽王府。


    琅華到了法通寺下車,壽王世子妃立即迎上來向琅華見了禮:「慶王妃,我家老王爺讓我過來幫襯著,慶王妃想要我們做什麽盡管吩咐就是了。」慶王前來勤王解京城之危,慶王妃不過想要去法通寺,就算請老王爺進宮求什麽恩典,他們也要盡全力幫忙。


    琅華迴禮道:「勞煩世子妃。」


    兩個人進了門,壽王世子妃低聲道:「慶王妃來見韓氏是因為什麽事?之前聽說寧王謀反了,韓氏想要見我們家老王爺,可正值多事之秋,我家老王爺也無暇顧及,就沒應承,這些日子倒是沒有了動靜。」


    寧王妃犯了錯,卻罪不至死,壽王出麵將她關押在了法通寺,每日與下人一起耕種宗田,侍奉拜祭齊氏先祖,到了晚上就被關進簡陋的屋子,每日裏都會有婆子來教她各種規矩,說是教規矩,其實就是故意為難,女四書一本本的抄下去,經文一遍遍的念,就在這院子裏一直關到死為止。


    原來是皇室宗親,如今連一個下人也不如。


    「來到這裏,熬上三五年基本就走了,因為受不了這個苦,」壽王世子妃嘆口氣,「除非是皇上恩典,可能會讓那些犯錯宗室的子女婚配,不過也不會有什麽好姻緣就是了。」


    風吹過來,院子裏一陣蕭索之意,隱隱約約仿佛有嗚咽的聲音,四處走動的都是上了年紀的宮人,這些宮人在宮中一輩子,有些人不願意迴到家中,就在這裏任職。擔驚受怕做了一輩子奴婢,到頭來還是一場空,老宮人心中自然也有苦悶,所以平日裏也會拿這些犯錯的宗親撒氣。


    也許這就是另一種天理循環吧。


    「韓氏就在前麵的院子裏,」宮人殷勤地上前稟告,「前些日子鬧著要見壽王爺,被奴婢們勸了幾句,既然來了這裏就要靜下心悔過,否則豈不是愧對皇恩,換做旁人隻怕早就送進大牢或是教坊了,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這韓氏開了竅,這幾日也不鬧了。」


    宮人小心翼翼地看向琅華:「說到底這韓氏還有什麽不知足的,寧王謀反,她作為寧王府的女眷,朝廷就算立即將她處死也不為過,從前的惠王家眷還不是如此……她……」


    琅華想起了慶王的家眷,之前也是被關在這裏,最終等候發落。


    見到琅華目光深沉下來,宮人臉色微變不敢再說什麽。


    破舊的木門被推開,屋子裏傳來宮人尖厲的聲音:「韓氏起來,慶王妃和壽王世子妃有話問你。」


    「兩位王妃還是不要進去了,裏麵醃臢的很,」宮人說著揮了揮袖子仿佛要趕走屋子裏傳出的黴臭味兒,「我們將韓氏帶到院子裏來。」


    說著話屋子裏傳來腳步聲,兩個粗壯的婆子將一個人帶到院子裏,扔在了地上。


    那人穿著灰色破舊的褙子,頭髮上沾滿了幹草葉,陽光下那一頭長髮已經花白了大半,額頭上出現如同老嫗般的皺紋,皮膚暗黃、一雙眼睛混沌沒有了任何的光彩,琅華乍看過去幾乎認不出來,這就是曾經的寧王妃。


    第一次見到寧王妃時的情形又迴到腦海裏,轉眼之間天上地下。


    「韓氏,」壽王世子妃先道,「慶王妃有話要問你,你要如實迴答。」


    慶王妃。


    「慶王妃,慶王妃……」這三個字清晰地傳入韓氏的耳朵裏,韓氏忍不住反反覆覆地念著,「慶王妃……」她茫然地抬起了頭。


    刺眼的陽光讓韓氏眯起眼睛,半晌她才看清楚眼前的人。


    明明是江南女子的溫婉、嬌美,眉眼中卻又含著一絲英氣,一雙眸子清澈見底,如木棉般的嘴唇輕抿,帶著幾分的從容。


    顧琅華。


    她第一次見到顧琅華時,就知道這個女孩子非同一般,所以聽說兄長與顧琅華親近,她立即就防備起來,生怕顧琅華代替了那愚蠢的趙氏,掌管整個榮國公府。一個女孩子想要獲得尊榮,除了出身之外就是要嫁給一個好夫君,遇到哥哥是顧琅華最大的幸運,可惜這將終結在她手中。


    「嗬嗬,」韓氏忍不住發笑,「你是慶王妃?」


    誰能想到,顧琅華沒有做成榮國公夫人卻做了慶王妃,她不是在做夢吧,那個已經被滿門抄斬的慶王,竟然有了後人,還被恢復了王爵。


    「韓氏,」琅華開口道,「你可知道寧王謀反了?」


    韓氏渾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被抽幹。


    「阿阮,阿阮。」寧王的聲音在韓氏耳邊想起來。


    「阿阮最好了,我最喜歡阿阮。」


    新婚之夜她坐在新房裏,苦等著寧王,她心中忐忑不安,因為徐茹靜。


    她不知道寧王是不是能放下徐茹靜與她在一起,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喜歡上這個傻王爺,或許是因為他如孩童般地笑著,輕輕地搖著她的手總喊她「阿阮」。


    阿阮,她也是那時才發現,原來她的名字如此好聽。


    新婚時嬤嬤交代了許多事,然而等待她的卻是與寧王手拉手並肩躺在床上,寧王睡熟了她卻輾轉反側。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原來竟是這個滋味兒。


    她勸解自己,寧王不是不喜歡她,寧王隻是心性似孩童,不懂得男女之間的事,她隻要慢慢等待。


    她甚至去求問嬤嬤,主動地親近寧王,卻在最後的關頭寧王哭了起來,驚動了屋子裏的下人,她為之羞臊不已。她其實隻是一心一意想要個孩子,屬於她和寧王兩個人的孩子,有了孩子這個寧王府才會完整,寧王將來也會有所依靠。


    寧王每次在宮中被皇帝責罰,她的心就如同被剜了般疼痛,她見過惠王、慶王府的慘狀,生怕皇上將手伸到寧王府來,寧王每次無助地攥著她的時候,她都會憤怒,憤怒自己沒有能力保全整個王府。她雖然是韓家女兒,榮國公府卻在大哥手裏,她沒辦法讓大哥支持寧王,所以她隻能找到山西的王家幕府,請來幕僚為寧王籌劃。


    一切本來都是那麽的順利,卻撞在了顧琅華手中,不管是生是死她認了,她隻是乞求不要牽連到寧王爺,因為寧王爺什麽都不知道,他隻是個無辜的孩子,所有罪孽都是因她而起,都是因為她想要保護寧王府。


    琅華低下頭:「韓氏,你大約也知道了寧王一直都在利用你,我隻是不明白為什麽寧王會選中你,你到底和寧王、徐茹靜有什麽瓜葛?」


    韓氏打了個寒戰,牙齒忍不住發抖,她的嘴唇一開一合,徐茹靜,她仔細的思量,渾身的汗毛頓時豎立起來。


    或許是因為徐茹靜的死與她有些關係吧,當年她厭煩徐茹靜這個庶女在宮中進出,便故意讓內侍假傳消息讓徐茹靜去趙氏宮中,這樣一來徐茹靜必定會驚擾聖駕受到責罰。


    她隻是想要教訓徐茹靜,卻沒想到徐茹靜死在了池塘中。從那之後她也膽戰心驚,好一陣子才緩過來,時隔半年她再一次入宮,就在慈寧宮遇見了寧王。


    那天,寧王看向她時露出燦爛的笑容,揚手扔給她一隻雪球,雪落在她的身上然後飛濺開來。


    那一幕是如此的美好,如此讓人歡喜。


    以至於她怎麽也想不到,寧王是在為徐茹靜報仇。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寧王的喜歡、依靠,遇到危險時向她求助,不過都是在利用她,為什麽一個人能夠這樣的殘忍,能夠將另一個人玩弄在手掌心裏。


    如果她死了,她就不會知道所有的真相。


    韓氏仰起臉:「你來到這裏,就是來看我的笑話,看我有多悲慘對不對?那你做到了,原來我才是這世上最傻的人。」


    「我癡心錯付,我害了我自己。」想想那些年她為寧王做的事,她就覺得噁心,當她試圖求歡,當她為他掙紮抗爭,當她不惜尋死來保全寧王時,寧王站在角落裏冷冷地看著這一切,心情是厭惡、可笑、痛快……


    韓氏緊緊攥住胸口,所有一切的美好轟然崩塌,她終於嚐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兒。


    「我不是來看你笑話的,」琅華彎下身,「我隻是想問問你,如果有機會將寧王變成那個傻王爺,你願不願意?」


    「那個像孩子一樣,不會謀反,不會算計,隻是跟在你身邊的傻王爺。」


    韓氏睜大了眼睛:「你說什麽?」


    琅華點點頭:「你隻是嫁給了一個傻王爺,並不是謀反的寧王,那個傻王爺在宮中陪伴太後時,居住的宮殿被人放了一把火,他被燒死在了宮中。你雖然犯了錯,但是皇上念你立下大功,將功抵過,允許你迴到寧王府,是改嫁還是一輩子守在王府中,那就是你的事了。」


    韓氏五官扭曲起來,眼睛中是難以置信的神情:「這怎麽可能,寧王就在外謀反……他就在外麵,並沒有燒死在宮中……」


    「是嗎?」琅華道,「寧王的靈柩很快就要入葬了,你是寧王的未亡人,到底哪個是寧王,你比誰都清楚。」


    寧王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


    她的寧王。


    韓氏掙紮著想要站起身,試了幾次卻踉踉蹌蹌地跌倒,但是琅華卻沒有上前攙扶,直到韓氏自己挺直了脊背。


    韓氏那灰色的眼珠重新有了些許光彩:「雖然妾身有罪,作為未亡人,也應該為寧王守孝。」


    琅華點點頭:「我讓人服侍你梳洗。」


    韓氏低下頭:「妾身謝慶王妃。」


    旁邊的婆子顯然沒有想到事情會有這樣的變化,互相看著不敢上前伸手。


    壽王世子妃也半晌才緩過神來:「聽到慶王妃的話沒有?帶著韓氏去梳洗換衣衫。」


    幾個婆子不敢怠慢急忙應下來去扶韓氏。


    韓氏被帶走,壽王世子妃才看向琅華:「慶王妃這是為何?寧王……」


    琅華道:「沒有什麽寧王了,寧王已經死了,死了的人要怎麽謀反,說到底是有人擁立假王。」


    人人都見過傻王,王壇扶持的人,誰又知道是從哪裏來的。


    「宮中的那把火也是禁衛放的,早已經有了實證,」琅華望著壽王世子妃,「皇室宗親都去奔喪了,放火的禁衛也抓到下了大獄……這好端端的怎麽會又冒出個寧王來,壽王世子妃你說是不是?」


    壽王世子妃喘了口氣,目光漸漸澄明:「是,慶王妃說的對,我也覺得奇怪,這世上難不成有兩個寧王。」


    這世上當然沒有兩個寧王。


    隻有一個傻子寧王,他演了這麽多年,到頭來隻能是個傻子,史書上也隻會這樣記載。這世上沒有什麽寧王之亂,隻有王壇之亂。


    半個時辰之後,韓氏讓人扶著走了出來,她已經換上了一身孝服,頭髮梳理的十分平整,鬢間帶著一朵白花,整個人看起來雖然還是那般的憔悴、滄桑,卻已經和方才完全不同,因為韓氏身上已經多了幾分的生機。


    韓氏走到琅華身邊行禮:「身為寧王的未亡人,如今出了這種事,我也該站出來澄清所有一切,免得大家被奸人欺騙。」


    韓氏臉上浮起淡淡的笑容,寧王娶她迴來是為了折磨她,卻一定沒有想到有一天,卻要依靠她來證實寧王的身份。b1


    沒想到,他們竟然有這樣的牽絆,註定這輩子要糾纏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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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要動身去泰國了,背著打電腦去的,也沒sei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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