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二聽著左承恩的叫聲,開始還清清楚楚,到了後來仿佛就是在哀嚎、嘶吼。


    趙二的冷汗濕透了衣襟,旁邊的唐彬的心也一點點地往下沉。


    唐彬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真的來到了皇城司,那個光憑名字就讓人瑟瑟發抖的地方,在這裏迎接他的隻有無邊的痛苦。


    趙二來的時候,他還鬆了一口氣,轉眼之間幹坤顛倒,趙二仿佛給了顧世衡一個藉口,讓顧世衡戰勝了左承恩,趁機在皇城司大牢裏大行其道。


    沒有了左承恩的保護,顧世衡一定會想方設法審問他,唐彬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經過了今晚皇後娘娘也難免被牽扯其中。


    唐彬正胡亂想著,隻聽旁邊的牢房裏傳來邏卒的恥笑聲:「呦,這位爺,您這是尿褲子了。我記得霸州的牢房是很有名氣的,聽說隻要進去的人就沒有不招認的,全靠霸州的那位小爺手段高明,說的就是您吧?」


    「您審過那麽多的案子,見過那麽多的刑具,怎麽輪到自己就慫了呢?」


    趙二大喊大叫的聲音傳來:「你們放開我,聽到沒有……」


    牢門被打開,趙二被拖進了不遠處的黑暗中,緊接著趙二的慘叫聲傳來。


    唐彬睜大眼睛,隻要顧世衡動手打了趙二,就勢必要給皇後娘娘一個交代。


    這件事已經沒有了轉圜的餘地。


    就算他撐下去,左承恩和趙家人也不一定能守口如瓶。


    唐彬臉上寫滿了恐懼。


    ……


    顧家堂屋內,周升向琅華稟告:「我還以為那趙二爺有多厲害,對別人心狠手辣,輪到自己沒有幾下子就嚇得癱在那裏。」


    「不過是讓他將皇城司裏關著的犯人都看一遍,鞭子還沒有打上他就叫起來了。」


    達官顯貴家的弟子都這樣不經折騰。


    趙二這幾天在裴杞堂大船上養的細皮嫩肉,被人當成菩薩似的供起來,突然麵對這樣的變化自然更加驚慌。


    「裴四爺來了。」蕭邑進屋稟告。


    周升聽說裴杞堂來了,眼睛發著光,心裏已經對裴杞堂十分的佩服,竟然三言兩語將將趙二耍的團團轉。


    裴杞堂進了門,目光就落在琅華身上。


    琅華穿著家常的衣裙,頭上隻戴了一隻珊瑚髮簪,坐在臨窗的大炕上與周升說話,整個氣氛看起來十分的輕鬆,裴杞堂很想一屁股就坐在大炕上,舒展舒展手腳,這樣就能讓滿身疲憊一掃而光。


    蕭媽媽端了水放在桌子上。


    裴杞堂目光閃亮:「我準備進宮一趟。」


    琅華點點頭,伸手將裴杞堂麵前的茶水也端走:「那你水也別喝了,這樣更像一些,不至於讓皇上懷疑。」


    周升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


    裴杞堂道:「這也算是向皇上請罪。」


    「不光是請罪,」琅華抬起眼睛,「如果不折騰這樣一下,怎麽才能有機會插手這樁案子,你總不能直接將手伸到皇城司的大牢裏。」


    琅華幹脆將裴杞堂那杯茶端起來遞給了周升。


    周升正聽得入神,裴四公子和大小姐你一言我一語,兩個人話不多卻仿佛十分了解對方的想法。


    不經意間仿佛就將下麵要發生的事情定了一樣。


    裴杞堂笑道:「所以我得謝謝皇後娘娘和趙二,沒有他們兩個人,我無論怎麽查案,都休想對皇城司動手。」


    而現在不一樣。


    「快去吧,」琅華看著裴杞堂,「遲了就鬧騰不歡了。」


    琅華起身將裴杞堂送出去,走到院子裏,琅華指向旁邊的梨樹:「你是不是經常踩那棵樹?」


    挺大的一個人整日裏像隻錦雞一樣在樹上飛來飛去,她不讓他來,他就翻牆進門,真是防也防不住。


    裴杞堂笑道:「我也不是總這樣。」


    「我挺喜歡那棵樹的,」琅華道,「你再踩下去,就要將樹幹踩禿了。」


    真不知道這人到底是怎麽想的,琅華抿了抿嘴唇轉身走迴屋中。


    風微微吹著裴杞堂的臉頰,秋冬的天氣,卻讓他覺得和煦而溫暖。


    ……


    皇上正在看手裏的奏摺。


    自從查出唐彬貪墨軍資,吃廂軍空額之後,禦史言官的奏摺就像雪片一樣積滿了他的書案。


    「皇上,裴將軍在宮外遞了牌子,無論如何要見皇上。」


    皇帝眼睛不抬:「他不是去太原了嗎?怎麽這樣快就迴來了?今天晚了,朕明日再傳他。」


    內侍不知怎麽接話,想了想才道:「裴將軍說,他惹了大禍,讓奴婢無論如何也要跟皇上說。」


    「他能惹什麽大禍。」皇帝抬起眼睛。


    內侍臉色並不好看:「奴婢瞧著裴將軍風塵僕僕,一臉焦急,可能……真是遇到事了。」


    請他們一定代為通稟,那種急切和焦躁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裝出來的。


    內侍想到這裏,心也胡亂噗通一陣,他能聞到那種緊張的味道,宮中恐怕是要出事。


    內侍接著道:「皇城司的顧大人也在外等候了。」


    皇城司,裴杞堂都來了。


    皇上這次沉下了臉:「現將裴杞堂給朕叫進來,朕要聽聽他惹了什麽禍。」


    ……


    裴杞堂踏入勤政殿,撩開袍子就跪了下去:「皇上,微臣罪該萬死。」


    裴杞堂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紈絝子弟模樣,可是鮮有這樣的時候。


    皇帝淡淡地道:「到底是怎麽迴事?」


    「皇上,」裴杞堂微微抬起頭,「這次……恐怕是……微臣不知要怎麽說……」說著看向身邊的內侍。


    內侍忙退了下去。


    大殿裏沒有了旁人,裴杞堂才接著道:「臣從太原迴京的路上,遇到那位進京查案的趙承衍,就邀他一起坐船到了京城,」裴杞堂說著頓了頓,「到京之後,微臣想要帶他出去走走,卻不料一個沒照應到,讓他闖去了皇城司。」


    皇帝整個人不由地一怔,眼睛中頓時閃過一絲威嚴。


    皇城司是隨隨便便就能闖進去的嗎?


    如果皇城司這樣不堪,那他的宮廷豈不是也能讓人隨意進出。


    「趙承衍,」皇帝在心中思量片刻立即明白過來,「趙承衍,是皇後的侄兒,在霸州做官有些名聲,這次審理唐彬,吏部特意推舉了他……」


    這樣的話,顧世衡來宮中也一定是為了這件事。


    皇帝的眼睛猛地跳了兩下,趙承衍剛剛到京城,就直奔皇城司,他想要做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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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瑛拉起琅華的手,他內心深處那個蜷縮的小人兒,終於可以直起腰身露出一個歡快的笑容。


    從此之後,這樣就足夠了。


    他可以什麽都不去要,什麽都不求,隻要坐在她身邊,就這樣長長久久下去,他已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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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瑛抱緊了琅華,窗外的梅花開得正艷,恍如桌案上那燃燒著的花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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