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學後,他就完全戒斷了網絡遊戲。家庭教師給他補課已經把每天的時間填滿,周末空出來的一點時間,因為王小栗外出約見朋友,他隻能去健身房放鬆了一下,發泄出來一些無處放置的精力。許是那天上午在健身房鍛煉了太久,午飯過後,林之緒發出去兩條催促王小栗快點迴家的消息之後,沒等來迴複,就躺在臥室的沙發上,握著手機等睡著了。王小栗和林熙冉在外吃了中午飯,兩點鍾才迴到家。進門的時候看到沈怡歆在客廳正和薑盈盈說話,不知道說了什麽,把薑盈盈哄得喜笑顏開的。王小栗進門,兩人打了個招唿,王小栗就往樓上走去了。在王小栗走上二樓,路過林之緒的房間門口正要走的時候,不經意的一瞥,他透過未合緊的門縫,看到了沈決意的身影。沈決意站在林之緒側躺著的身前,緩緩地彎下來腰,臉上神情像是陷入了某種不可名狀的情緒裏,有幾分失神。他伸手撫上了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的林之緒的臉。王小栗身體不知道為什麽僵住,他的腳步像是被定住,無法挪動分毫。他眼睛直愣愣地,不加掩飾地看著房間裏這隱秘發生的一切。或許是這樣的眼神過於直白,致使沈決意察覺出了一絲異樣,他在迴神抬頭的瞬間,對上了門外王小栗的視線。沈決意臉上愣怔一瞬後,瞬間站直了身體,他朝前走近了一步。王小栗條件反射地往後退了一步。這一退,王小栗就像是一步退迴了他當初第一次進林家門的那一天,頭頂的水晶吊燈刺眼,照得他髒兮兮的鞋麵下的地板都反光,他又聽到薑盈盈哭哭啼啼的聲音,還有自己怯怯的,無人應答的一聲“媽媽”。好像有什麽變了,又好像什麽都沒變。林之緒總是居高臨下的傲慢的神情浮現,薑盈盈塗得嫣紅嘴唇總對想要擁有親人的王小栗做不厭其煩的糾正。眼前的光影唿嘯而過,在停止的那一瞬間。王小栗終於退迴到那個躲在林淮誠身後的,因為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裏,一邊期待一邊惶惶不安的孤單小孩身上。那孤單小孩在體格挺拔有型麵容清逸俊俏,衣著光鮮的沈決意麵前,變得越發單薄,像一頁灰撲撲的紙。數秒之間,在沈決意像是想要出來解釋什麽,走到門口拉開門之前。王小栗像是終於找迴了自己的雙腿,邁開腿飛快地迴到自己房間裏,反手關上了門。像是撞破了一個什麽不該他知道的秘密。王小栗的心髒飛快地“砰砰砰”地跳起來,感覺把肋骨都撞出來隱痛,可不知為何的,隨著加劇的心跳,他竟心口漫上來一陣窒息感。王小栗能求助能詢問的人太少,他給林熙冉發過去消息“alpha和alpha也能在一起嗎?”林熙冉隔了兩分鍾後迴複他:“怎麽了?怎麽突然問這個問題。”王小栗描述了他剛才所看到的一幕,林熙冉那邊停頓的時間更久才發過來一條訊息。“我其實聽我之前和林之緒初中待過一班的同學講,林之緒那個時候都不讓學校裏的同學跟沈決意玩太好。”王小栗視線停留在那條訊息上許久,他腦海中閃過林之緒因為發現了他房間裏那本《夢遊繁生》而屢次暴怒的臉。仔細想想,為什麽王小栗沒有講,林之緒卻一眼認出了那是沈決意的書了呢。王小栗頭腦因為接觸太多自己不可理解的感情而高速旋轉起來,他感到一陣眩暈。他好像清晰地聽見,綴著他和林家的最後一絲線,終於斷裂的聲響。他終於明白,林之緒沒有道理地拿走那本書,原來並不是真的“沒有道理”。沈決意和沈怡歆並未留下來吃晚飯,似乎是都要開學了,要離開前拜訪一下。王小栗那天下樓來吃飯時情緒不高,一頓飯也沒吃幾口,一副老毛病又犯的樣子。林之緒看他那樣,以為他上午和林熙冉見麵,得知了林熙冉要走的消息而情緒低落。因此也沒有多說什麽,想要給王小栗一些時間,讓他自己消化。那天晚上,王小栗坐在書桌前,寫了全科的試卷後,還是毫無睡意。於是,又拿出來一套新的數學試題,開始寫。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超出了他往常休息的時間。可是明明在之前,在林家生活感到不高興的時候,做試卷會讓他感到放鬆,可以疏解心情。可能是這次不高興和難過的程度太高,以至於王小栗寫試卷寫到天亮,把一支筆的墨水寫盡,他都沒能感到輕鬆或者愉悅了一點。這天晚上坐在書桌前,在淩晨五點半停下來筆,看著窗外天亮的王小栗,從玻璃的反光中看到自己流了淚卻沒有什麽聲息和麵無表情的臉,明白心口的憋悶是因為想哭而沒有哭。又遲遲的有所領悟,如果有的東西從最開始就不是他的,那麽他做再多的妥協都沒用,怎麽嚐試問題的答案也都不對。甚至連出題的林之緒說的都是錯的,他說自己喜歡他就像喜歡蘋果,喜歡土豆泥蔬菜,但是王小栗親身證明,喜歡林之緒是要比喜歡蘋果喜歡禿土豆蔬菜更要多一點。畢竟王小栗從來不會,因為被奪走蘋果和土豆泥蔬菜而難過地寫一整夜的試卷。第41章 “標記清洗的針要怎麽辦預約?”早上七點鍾,王小栗把這條信息發給林熙冉之後,去衛生間洗漱,收拾好自己後,麵色如常地下樓。吃完早飯,王小栗和林之緒一起坐進車裏,出發去學校。晚上的時候,林熙冉打過來了電話。“小栗,怎麽突然要問這個?”王小栗迴答說:“我準備清洗掉標記,和林之緒分開了。”這無疑是一個讓林熙冉感到驚訝,但是不至於覺得非常難以置信的決定。“你要想想清楚,這個針打完你就跟林家真的沒有什麽關係了。”王小栗好像很平靜:“我知道。”他這個時候像是想起了什麽,又問:“你說過我和林之緒的匹配度很高,如果我清洗標記,他會不會找不到替代我的omega?”林熙冉沉默一會兒說:“雖然你們匹配度是很高,但是也不至於真的找不到,畢竟他爹可是林議員,或許可以從係統裏查到與林之緒匹配度高的omega。”王小栗愣了一下:“這不是屬於濫用職權嗎?”林熙冉那邊笑了一下,聽不出來褒義還是貶義的:“小栗,你總是好天真啊。”王小栗沒有接這句話,又問她:“你什麽時候走?”林熙冉說:“應該在五月初。”王小栗的視線落在放在桌麵上的那張羅恩屋堡的圖片上,他的心突然又開始急速跳動起來,這好像是一個突如其來的決定,但是又好像是真的計劃許久,早應該邁出來的那一步。“那如果我也要出國留學,現在還來得及嗎?”林熙冉那邊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然後說道:“別人應該來不及了,但是你應該來得及。”預約標記清洗的針流程並不複雜,不過需要本人持證件,現場預約。王小栗是在一個周末,從家裏出發,來到公交車站牌前,等待公交車。王小栗其實很喜歡坐公交車,勝過於林之緒一起坐家裏的私家車。公交車上人多,總給他一種很熱鬧的感覺,他坐在其中會被感染到幾分熱鬧氣。畢竟他的成長經曆裏,已經有太多獨來獨往的時刻。王小栗坐了十站後,又步行了六百米,達到了林熙冉所發來的地址。可能是周末,也可能是因為這個針劑剛剛投入市場,預約的人數很多。王小栗排了兩個小時的隊,才將手裏的證件擺在登記台上。王小栗從登記大廳走出來的時候,是上午九點半,手機震動了兩下,是林之緒發來的消息。“你去哪裏了?”在周末,林之緒在上午十點前醒來是少數,王小栗站在那裏一邊等公交車一邊跟林之緒迴複說:“我在乘公交車。”公交車適時趕來,王小栗找到了一個靠窗的位置,聽到後麵坐著的學生湊到一起嘰嘰喳喳,左前方有外放視頻音樂的中年男人,手裏還提著一袋行李,再往前還有戴著耳機的年輕人。“公交車有什麽好坐的?你什麽時候迴來?”王小栗沒有迴複,林之緒很快又發來第二條:“你手環怎麽也忘記帶?”王小栗坐在這輛公交車上,一直沒有下來,車一共停靠了二十六個站點,王小栗目光望著窗外,見識到這座城市,很多他沒有來到過的地方。盡管他來到這座城市的時間已經不短,可是這些景象對他來說還是依然陌生。這座城市很好,高樓林立,車流日夜奔流不息,有照亮夜空的巨大燈光牌,路過的城市公園門口的綠化景觀造型都別出心裁。王小栗趴在窗戶上看了許久,在要下車的前一站,起身給一位老人讓了座。王小栗從公交車上下來的時候,迴頭望了一眼。王小栗語詞匱乏,不知道怎麽樣形容,用初識做告別的心情。隻是那天迴去,吃了少的餐,又很平靜地聽林之緒在耳邊喋喋不休地抱怨,自己不迴他信息是多麽的不禮貌。林之緒和王小栗生活在一起,察覺到他自從開學和林熙冉見了麵,就整個情緒低落,人也很不在狀態。他一邊暗喜林熙冉這個總在他和王小栗之間攪渾水的人物終於要離開他們的生活了,一邊又為王小栗為此而消沉的狀況感到煩悶。但是王小栗就像是一隻悶葫蘆,也不跟林之緒訴說心聲,就自己一天到晚耷拉著小臉。平時吃飯也按時吃,上學也察覺不出來什麽異樣。就是最近總是忘事,有時候洗澡時拿掉林之緒送給他的手環會忘記再帶上。林之緒本以為這樣的因為朋友離開而產生的愁緒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變淡。就算林熙冉尤其珍貴,王小栗一個月暫時忘卻不了,兩個月也該差不多了。那段時間,因為已經到了高三下學期,林之緒學業上壓力很大,畢竟他和王小栗之間差得很遠。越是這樣緊張的時刻,他戒斷了遊戲,因此除了學習之外,他其餘的精力都放在王小栗身上。甚至會在王小栗熟睡的夜晚,偷偷摸摸進到王小栗房間裏,從王小栗的床頭摸進去,摟著他親親摸摸。王小栗有時候會抗拒,但是林之緒如果親他的動作輕一點,抱他的時候緊一點,王小栗就不會太不情願。在王小栗即將注射第一針標記清洗針的頭一天晚上,王小栗從衛生間走出來的時候,看到林之緒又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裏。林之緒完全沒有將王小栗的臥室作為王小栗的隱私空間的意識,每次進來,態度都像是在巡視自己的領地。而且今天時間才八點鍾,林之緒一般不會這麽早來王小栗房間裏,因為可能會被薑盈盈或者晚歸的林淮誠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