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北顧小姑家租住的小院裏,顧爺爺躺在床上,臉色灰敗,顧奶奶成日以淚洗麵,顧小姑也躺倒在床上起不來。


    誰也沒有辦法接受顧銘朗已經離開的消息。


    整個家裏隻有顧姑父能忍著情緒照顧她們,小孩子被臨時送到了廖家,廖青梅這兩天也一直在顧家幫忙照兩老。


    給顧爺爺喂了藥,又哄著顧奶奶睡著,廖青梅才滿身疲累地從屋裏走出來。


    屋外大雪飛揚,氣溫降到了近年來最低,廚房門口顧姑父正蹲在那裏給小爐子扇風,上頭熬著顧小姑要吃的藥。


    原本一直沒有下雪的靖北在初五那天下起雪,天氣突然轉寒,也就是在那天下午廖青梅收到了加急的掛號信。


    信裏隻有一張她的被磨毛了邊的照舊片,和顧銘朗親手寫下的遺書。


    什麽叫天崩地裂,廖青梅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但這一次卻是最讓她心痛的一次,什麽情況下戰士的遺書會被寄迴?


    廖青梅在家裏枯坐了一天,整個人渾渾噩噩無法自持,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顧銘朗出了“意外”。


    “姓廖的,你還我銘朗來!”初五那天家裏隻有廖青梅一個人,顧小姑不管不顧就衝了進來,廖青梅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顧小姑揪起來狠狠地摔了一巴掌。


    廖青梅腦子本來就是個蒙的,被打了也根本沒有反應過來,隻傻愣愣地看著。


    顧小姑還想再打,被緊隨其後跟來的顧姑父給拉住了,顧小姑不依不撓地要發瘋,但顧姑父還保持著理智。


    “青梅,你沒事吧?你小姑她是受的刺激太大,你……”顧姑父一邊死死地抱著顧小姑,一邊同廖青梅解釋,說著話顧姑父的目光落在桌上的信紙上,神情一頓,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原本想瞞著廖青梅的。


    “姓廖的,你怎麽不去死!你怎麽不去死啊!為什麽沒的是我家老三,老三哪……”顧小姑被顧姑父抱著,打不到廖青梅就伸腳去踢她,廖青梅此時根本就不知道躲避,還是顧姑父把人拖遠了,她才沒有受傷。


    顧小姑鬧出的動靜很大,她氣勢洶洶地往廖青格家來時,身後就跟了一些人,到了現在更是家屬樓裏在家的人都湧到了廖青梅家門口,


    顧小姑這話一出口,和廖家相熟的人家就不樂意了,廖青梅這姑娘會念書又孝順,最重要的是廖青梅是她們大院的姑娘,哪裏能讓一個外人這麽欺負。


    樓上的徐姨趕緊走出來,把廖青梅拉到身後在,指責顧小姑,“你這個女人,這是發的什麽瘋,青梅好好一姑娘你要這樣咒她!你別忘了青梅可是和你們家孩子退了婚的!”


    當時廖顧兩家退婚的事還鬧得挺大,大院裏的人都知道,不過廖青梅和顧銘朗又和好的事情還沒傳出來,大家都還不知道。


    就算知道了,也不能讓人這麽欺負她們大院的孩子。


    顧小姑哪裏還聽得進去別人講話,也不和徐姨對罵,隻哭鬧著要打死廖青梅,嘴裏念叨著要廖青梅賠命什麽的。


    廖家上下的鄰居都被她氣得夠嗆。


    “青青,你別鬧了,你忍一忍,爹媽還不知道這事!”顧姑父也著急,現在是正月裏,他們沒有出攤,這才趕在家裏老兩口前頭接了信。


    要是嶽父嶽母先一步接到信,後果會是什麽樣,顧姑父不敢想。


    顧小姑聽了顧姑父的話也是一頓,身體突然就疲軟下來,嗚嗚地哭著。


    屋子裏的眾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好端端地怎麽跑來廖家大吵大鬧,廖青梅被打了,為什麽又不還手,正議論的時候,廖爸廖媽相攜著迴來了。


    廖爸一迴來,就忙著請看熱鬧的人都迴去,廖媽則是直撲廖青梅而去。


    “青梅?”廖媽見到廖青梅臉上那個巴掌印,心都揪到一起了,二話不說轉後就要去打顧小姑,她忍顧小姑已經忍了很久了!“顧青青!你一而再地欺辱我們家,是真當我們廖家沒人了是不是?”


    “親家,親家,你聽我解釋!”顧姑父這會也是一個頭兩個大,忙伸手去攔著廖媽。


    廖爸好不容易請走圍觀的人把門關上,趕忙又迴來拉廖媽,“有話好好講,先弄明白事情的原委再說。”


    看到廖青梅臉上的傷,廖爸心裏不心疼肯定是假的,但事情不是打鬧就能解決的,還是要心平氣和地講道理才行。


    “媽,顧銘朗他出事了。”廖青梅被打了後一直站在後麵,好像是這會才迴過神來,廖爸廖媽都有些傻眼,什麽叫出事了?


    緊接著廖青梅又道,“我要去找他。”


    “你說啥?啥叫出事了?”廖媽這會都有些懵,看了看地上的顧小姑又看了看同樣摸不著頭腦的廖爸,最後看向廖青梅。“你要去哪?”


    “親家母,銘朗他……沒了!”顧姑父神情沉痛地開口,被他攬在懷裏的顧小姑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廖爸、廖媽,“……”


    這怎麽可能?!可是看顧小姑這個樣了,又有廖青梅先前的話,廖媽顫抖著聲音問,“會不會弄錯了?銘朗不是好生生地在部隊嗎?”


    廖爸神情猛地一頓,目光看向廖青梅,她臉上除了一個巴掌印,表情平靜中帶著木然,見自己看向她,還衝他硬生生地擠出個笑來。


    他的孩子!廖爸上前輕輕拍了拍廖青梅的肩膀,他在部隊消息比較靈通,南邊的戰事他一直都有關注,如果顧銘朗出事,最有可能的就是在戰場上。


    “沒有錯,銘朗的遺書已經寄了過來。”顧姑父心裏也難受,他也算是看著顧銘朗長大的,後來又成了他的姑父,看待他和自己的親兒子差不多。


    說著話,顧姑父從兜裏掏出顧銘朗的遺書要遞給廖媽,卻不防被在小姑猛地壓了過去,死死地壓在心口,不肯給廖媽看。


    屋外突然傳來一聲悶響,但屋裏的人誰也沒有注意得到。


    廖媽這會震驚地說不出話來,也沒心情去計較顧小姑的所作所為,好不容易消化了這個消息,她才擔心地看向廖青梅。


    顧小姑什麽樣廖媽一點也不操心,顧銘朗出事她心裏自然痛心,但更擔心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廖青梅。


    “媽,我沒事,顧銘朗也沒事。”廖青梅突然笑了起來,嘴角生澀地扯起,嘴角的輕顫清晰可見。“他肯定會沒事的。”


    廖青梅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顧銘朗會出事,他明明答應了自己會迴來的。


    “青梅啊……”廖媽剛喊出廖青梅的名字,眼淚就崩了出來,廖青梅一定不知道她現在笑得有多勉強,有多難看。


    廖青梅從站在那裏起,就一直沒有動,她怕自己一動就裝不下去。


    屋裏一時陷入了沉寂,隻有顧小姑悲痛欲絕的哭聲,屋外突然傳來猛烈的敲門聲,徐聲驚恐的聲響起來,“老廖老姚,快出來快出來,青梅對象的爺爺倒你家門口啦!”


    “爸!”顧小姑發出一聲悲鳴,忙掙紮著爬起來,往外衝。


    廖爸和顧姑父已經快她一步趕了過去,拉開門一看,徐姨正焦急地站在門口,門口的地上躺著的不是顧爺爺又會是誰。


    徐姨先前跟著人一起走了,這會也是擔心下來看看,沒想到剛下來就見到倒在地上的顧爺爺,這才趕緊敲門,“老爺子也不知道躺了多久了,趕緊送醫院吧!”


    廖爸和顧姑父不敢耽誤,顧姑父立馬給顧爺爺解中山裝外頭的風紀扣,廖爸說了聲去打電話人就消失在了樓梯口,顧小姑著急忙慌地看著顧姑父給顧爺你做急救,眼淚怎麽擦也擦不幹淨。


    此時顧爺爺並未完全陷入昏迷,他雙眼略有些翻白的,左手捂著胸口有些喘不過氣來,口唇發紺,右手無力地垂在地上,手指一抽一抽,想抬起手來卻有心無力的樣子,廖青梅心底一突,忙上前讓顧姑父把顧爺爺抱到椅子上。


    顧爺爺現在的情況,極有可能是刺激過大引起的急性左心衰竭,同時伴有中風症狀。


    廖青梅迅速上前檢查顧爺爺的生命體征,微微抬高顧爺爺的脖頸讓他稍微仰頭後,托著老人的頭,讓顧姑父趕緊把人抬到床上去,地上太冷會引起血管收縮,情況會越來越危險。


    這一次顧小姑沒敢再推開廖青梅,廖青梅現在是軍醫大的學生,顧小姑不敢拿顧爺爺的生命開玩笑。


    救護車來得很及時,幾乎是顧爺爺剛剛喘過一點點氣來,救護車和隨行的醫生馬上就趕了過來。


    給顧爺爺掛上氧氣包後,顧爺爺的麵色總算緩過來一點,這會他的意思也迴籠了一些,哪怕還說不出話來,卻一直拉著廖青梅,眼睛直直地望著她,眼裏滿是焦急。


    老人家肯定是聽到屋裏先前的話了,廖青梅強忍著心疼,“銘朗沒事,顧爺爺,你相信我,銘朗肯定會沒事的!”


    顧銘朗有沒有事還是未知數,但顧家出了大事是肯定的。


    顧爺爺進了醫院,在重症病房呆了三天才出來,雖然搶救了過來,卻輕度中風,右半邊身體已經有些不太聽使喚,說話也很費力。


    原本還想瞞著顧奶奶,但是顧爺爺中風顧小姑傷心病倒,根本就沒法瞞,顧奶奶日哭夜哭,幾乎將一雙眼晴哭瞎。


    這個時候,顧銘朗的死亡通知書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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