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日子總是無聊的,城外魏軍自從抵達潼關城外的當天發起了一場佯攻之外,便陷入了長久的沉寂之中。


    潼關之中的梁軍,倒是時不時的會挑釁一下城外魏軍,試圖激起魏軍的怒火,讓魏軍上頭前來攻城。


    隻是效果都不怎樣,魏軍很能沉得住氣,或者說魏軍主將很能沉得住氣。


    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林時罕見的踏上了城樓,繼續搭著那一支粗糙濫製的望遠鏡觀察城外敵軍的動向。


    顧知洲跟在林時身後,看見林時的動作,不由得微微皺起眉頭。


    沉吟片刻,他出聲問道:“大帥,這些日子,城外的魏軍都很是安靜啊,難不成是在憋著使什麽壞?”


    “使壞是肯定在使壞的,隻是這效果有幾分嘛,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林時沒有迴頭,架在眼睛上的望遠鏡,很有賽格朋克風格。


    李晟湊到林時身旁,一臉諂笑道:“大帥,您這千裏眼,能不能借給末將耍耍,末將也想看看,城外的魏軍到底在搞什麽幺蛾子。”


    聽見李晟的聲音,林時揚了揚眉,轉過頭笑吟吟地看著他:“怎麽,你也想要一支?”


    李晟一愣,隨即大喜過望:“可,可以嗎?”


    林時勾唇一笑:“可以,怎麽不可以,這又不是什麽貴重玩意兒。”


    李晟樂不可支:“那大帥您手上這支,先借末將瞧瞧?”


    “拿去!”林時對屬下,還是很大方的,看著李晟一臉諂媚的樣子,倒也沒有為難他。


    左右就是一支粗糙濫製的放大鏡罷了,鏡片還是用水晶磨的,看得也不是很真切。


    等他找個時間,將玻璃給燒出來,到時候直接量產,大梁軍中一人配上一個都沒什麽問題。


    李晟狂喜,小心翼翼地接過望遠鏡,將小的這一頭湊到眼睛上,對著城外的魏軍魏軍軍陣看了出去。


    這一看,這個人就像是觸電般顫抖起來。


    好東西,真是個好東西。


    林時手裏這支望遠鏡,他是真的饞了很久了。


    之前他也不是沒想借過來研究一下,但大多數時候,這支望遠鏡都是付瞿在保管,付瞿看得很緊,完全不給他湊近的機會。


    不成想今日隻是隨口一問,大帥便真的將望遠鏡借給了他。


    看著望遠鏡裏透出清晰的魏軍大營景象,李晟整個人手舞足蹈。


    “看見了,我看見了,大帥,魏軍好像在操練呢,他們是不是想著臨陣磨槍,到時候直接弄死咱們啊?”


    李晟誇張的聲音傳進眾人的耳朵裏,弄得一眾將領都有些心癢癢。


    這望遠鏡,據說是軍中匠人花了無數心血和錢財,才造出了這麽一支,貴重得很。


    平日裏,付瞿等閑不讓他們觸摸靠近的。


    但今日,大帥似乎很好說話啊。


    眾將心裏盤算著,臉上滿是躍躍欲試的姿態。


    林時將眾人的表情盡收眼底,很大方地擺擺手道:“想看的都拿去看看吧,等這場戰事結束了,本帥抽個時間弄些出來,給你們每個人都配上一支。”


    一聽這話,眾將頓時張開大嘴無聲的笑了。


    寶貝這玩意兒,沒人會嫌少,何況他們都是領兵之人,知曉能在幾裏開外便看清敵人陣勢,對戰爭的結果有多大的影響。


    不誇張的說,提前洞察先機,至少能為己方增加一成的勝算。


    眾將笑,林時也笑。


    他發現這些家夥,在不爭軍功的時候,也還是很可愛的。


    這一路打過來,他也算是將他們都練出來了。


    至少,將來讓他們去其他地方帶兵,不會再出什麽大亂子。


    潼關城樓上,諸將像是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爭先恐後地上前試驗望遠鏡。


    與此同時,魏軍陣中,魏軍的幾位主要人物,也在遠眺遠處的潼關。


    今日天氣很好,陽光正暖,微風不燥,站在高處,能很清晰的將整個潼關盡收眼底。


    唯一讓人感到惋惜的,是大軍距離潼關終究還是有些遠,他們能看清城池,卻沒辦法看清城池之中的梁軍部署。


    “半個月了,盾牆打造得如何了?”


    安仁修遠眺潼關,頭也不迴的朝身旁的蘇寧問道。


    蘇寧一愣,神色有些黯然地開口道:“軍中鋼材不夠,隻完成了一半,分管後勤的宋將軍已經帶人迴神都去運鋼材去了,月末還需半個月時間,方能造出可用的盾牆。”


    聽見還要半個月時間,安仁修的眉心不受控製地染上一層陰雲。


    沒辦法,十七萬大軍駐紮在潼關之外,每一日需要消耗的糧草,都不是一個小數,若是拖延的時間太長,恐怕整個神都都要被掏空。


    隻是他也清楚,以軍中的鋼鐵存量,想要短時間內打造出一道鋼鐵盾牆,實在有些艱難。


    沉吟一瞬,他繼續問道:“地道呢,挖得怎麽樣?”


    “也不怎麽順利!”


    蘇寧搖搖頭,沉聲道:“梁軍的斥候宛如附骨之蛆,隨時遊蕩在大軍周圍,導致我軍隻能選擇在夜間挖掘地道,進程自然就慢了下來,此外,渭水原乃是渭水與大河交界之處,隨便往下麵挖幾米深便會滲水,光是泥土坍塌一事,便已經讓我軍傷亡了數十名將士。”


    安仁修的臉色有些繃不住了。


    做什麽事情都受阻,什麽事情都不順利,難道是老天都不想讓他們贏下這場戰爭?


    聽見安仁修與蘇寧之間的對話,一旁的將雲夢與薑琦不由得欲言又止。


    兩人對視一眼,神色一個比一個凝重。


    遲疑一瞬,薑琦低聲問道:“安帥,我軍便不能直接攻城嗎,非要使用這些歪門邪道嗎?”


    薑琦的問題有些天真,但安仁修還是耐著性子給他分析道:“太子殿下,不是臣不願直接攻城,而是我軍根本無法應對梁軍那種怪異武器,那種武器的威力,數日前殿下應該也見識到了,直接攻城,那就相當於派將士們去送死。”


    薑琦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隻是眼睜睜看著戰局僵持,他作為大魏的太子,心裏始終還是有些沉不住氣。


    他張了張嘴,還欲說話,一旁薑雲夢忽然出聲道:“薑琦,不要幹涉二位將軍的思維和決策。”


    薑琦一愣,迴頭看著一臉陰贄之色的薑雲夢,還是明智地閉上了嘴巴。


    四人相視無言,一時間,氣氛變得有些沉默起來。


    良久之後,薑雲夢出聲打斷了沉默的氣氛:“二位將軍,本宮會給皇兄去信一封,讓他全力支援前線,其他的事情,就拜托二位將軍了。”


    安仁修與蘇寧對視一眼,齊齊點頭:“有勞殿下!”


    薑雲夢微微頷首,對著薑琦招招手:“走吧,迴後軍去,莫要在這裏分散二位將軍的注意力了。”


    言罷,率先起身,帶著親衛朝後軍而去。


    薑琦遲疑一瞬,也不再繼續多留。


    他上戰場,唯一的作用就是激勵士氣。


    來的時候,父皇也說過,不允許他幹涉軍中任何事務。


    送走了薑氏姑侄,安仁修沉吟一瞬,朝蘇寧吩咐道:“製作盾牆一事,還是盡可能的加快速度吧,若是鋼材不夠,那就......薑軍中盾兵的小盾融了,反正軍中的小型盾牌,現在也沒什麽作用了,此外,後勤將士身上的甲胄,能融的也融了,他們不必上戰場,留著甲胄也是浪費。”


    蘇寧一愣,眼中浮現一抹難以置信,他囁喏一下嘴唇,小聲道:“大帥,這麽做的話,隻怕將士們的怨言不會小啊!”


    “有怨言就有怨言吧,沒有什麽事情,比應對梁軍的怪異武器更加重要!”安仁修搖搖頭,打定主意,要將能融的鋼鐵都融掉。


    做不出盾牆,魏軍將士們的血肉之軀,在梁軍那種怪異武器之下,唯一的下場就是被屠殺。


    蘇寧眉心微蹙,卻也沒法反駁安仁修的命令。


    兩相其害取其輕吧!


    他如是想著,對著安仁修拱手一禮,也緩緩退出了中軍大陣。


    潼關內外,兩軍長久的對峙還在繼續,隻是無人知曉,此刻的神都,正在醞釀一場驚天巨變。


    而這場驚天巨變的開端,卻是一曲小小的童謠:“帝非帝,王非王,千乘萬騎走北邙,大河波濤來,鉛華洗舊浪......”


    一開始,這樣的童謠,隻是在一些孩童的嘴裏傳唱。


    或許童謠朗朗上口的原因,這首童謠不知怎的,就傳進了神都城內的秦樓楚館之中,被樓中樂師稍加改動譜曲,便成為了一曲了大魏名曲。


    一直到某一日,一位姓王的官員喬裝打扮過後,來到了一家名叫明月樓的青樓之中,準備聽個小曲,好好放鬆一下精神。


    而樓中姑娘給他表演的節目,正是被樓中樂師重新編曲過的童謠。


    隻是聽見這句“帝非帝,王非王,千乘萬騎走北邙。”?,王姓官員便霎時間變了臉色,不僅一把掀翻了麵前的桌子,更是抽出了隨身攜帶的寶劍,要將吟唱此曲的女子一劍斬於劍下。


    若非是樓中的打手及時將姑娘救下,隻怕那唱曲的姑娘,早就香消玉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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