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劉昱所言,薑望臉上罕見的浮現一抹赧顏之色。


    薑望這樣的冷麵殺神竟然也會害羞,簇擁在林時周邊的將士們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薑望臉皮薄,聽著眾人的笑聲,更是忍不住想要找條裂縫鑽進去。


    林時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淡然道:“想老婆孩子也不是什麽稀奇事,說起來,你孩兒已經出生好幾個月了,你這個當爹的,還不知道孩子長什麽樣呢。”


    薑望有些羞澀地點點頭,林時也不再多說什麽,招唿眾人上馬,便頂著小雨出了城池。


    浩浩蕩蕩的兩萬輕騎行駛在小雨淅淅的官道之上,引得官道兩旁農田之中的百姓紛紛側目。


    經過王征與寧執兩個多月的撫慰,如今的關中百姓,對於梁軍已經不再抱有敵意和懼意了。


    至少表麵上是這樣。


    春雨拂麵的感覺,讓林時舒坦的閉上眼睛。


    沉重的馬蹄聲,更是讓人心神激蕩。


    “駕~”


    陡然間,林時加快了速度。


    “駕~”


    親衛們簇擁著林字大纛,也加快了速度。


    顧知洲與李璦麵帶笑意,迴頭看著身後的兩萬餘人,兩萬餘馬,心中豪氣萬千。


    戰爭開始之時,大梁舉全國之力,也就隻湊出兩千輕騎。


    但短短半年之後,大梁麾下的騎兵部隊,便已經**到了兩萬。


    雍州之地,也盡數落入大梁手中。


    有了雍州,大梁便能直接與北方草原的蠻族進行貿易,這也意味著,將來大梁不會再有缺馬之憂。


    作為行軍司馬,他們可太清楚,騎兵對於大梁的重要性了。


    兩人欣喜一陣,也加快速度,也打馬追上了林時的中軍。


    太安城,林時帶著兩萬輕騎朝大散關趕去,秦嶺山道之中,姬玲瓏的隊伍也在艱難冒雨前行。


    此次姬玲瓏禦駕親征,除了攜帶六萬禁軍之外,還有滿朝文武,滿朝文武的家眷,以及前線征戰的將領家眷等數萬人。


    此外,姬玲瓏還在郢都征召了十數萬民夫,來保障麾下禁軍的後勤。


    兩兩相加,跟隨姬玲瓏遷移的人口已經超過了三十萬人。


    盡管這三十萬人不是一次性遷徙到關中,許多民夫可能這會兒才從漢中出發。


    但如此之多的人口,哪怕分成幾個批次,也足以將整個秦嶺山道填滿。


    中軍龍纛之下,一架足用六匹戰馬所駕的馬車裏,姬玲瓏正在處理來自大梁各地的政務。


    此番姬玲瓏禦駕親征,名為親征,實為遷都。


    因此,跟在她身旁的官員,是一套完整的行政班子。


    既然行政班子遷徙,各地的政務自然也要跟上。


    畢竟,大梁是一個國家,不可能每天都太平無事。


    馬車有些顛簸,這就導致姬玲瓏必須全神貫注的看著手上的折子。


    正看得入神之時,馬車之外忽然傳來了聆月的聲音:“陛下,斥候來報,鎮景司千戶李忠,於前方三十裏處候駕!”


    聆月的聲音打斷了姬玲瓏的思緒,姬玲瓏詫異抬起頭:“李忠,他不是在大散關候駕嗎,怎麽又跑來半路上迎駕了?”


    “不知,許是林時或是顧司馬的命令吧!”


    聆月的聲音持續傳來,姬玲瓏幹脆放下折子,探出馬車,來到車轅上,挨著駕車的聆月坐下。


    “陛下,外麵涼,您怎麽出來了?”


    聆月關切地問出聲來。


    姬玲瓏搖搖頭,淡然問道:“此處距離大散關還有多遠?”


    聆月隨口應道:“約莫還有一天半的路程吧。”


    “一天半麽......”姬玲瓏有些出神,忽然問道:“聆月,你說林時會來接駕嗎?”


    聆月一愣,側頭看向姬玲瓏有些失神的麵孔,不太自信地應聲:“大抵,是會來的吧,不過,如今雍州初定,說不定他會選擇坐鎮太安城,讓顧司馬來接駕也說不定。”


    姬玲瓏微微皺起眉頭,下意識地迴過頭,看著跟在鑾駕後麵那輛插著陸氏大旗的馬車,眸子閃爍幾下,不知道在想什麽。


    “陛下是擔心林時不受陸氏之女?”


    聆月感受到姬玲瓏的擔憂,忍不住也下意識的迴頭朝陸清的馬車看去。


    姬玲瓏喃喃道:“此事,畢竟是朕與朝臣自作主張,以如今林時戰功和為王,他若是不受,朕還真不好逼迫他!”


    聽見姬玲瓏言語之中的憂慮,聆月腦海中不由迴想起當初她與林時初識之時的畫麵。


    然後,她下意識的翻個白眼,沒好氣道:“陛下多慮了,林時那廝最是好色,您給他送了這麽一個大美女為妻,他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可能不接受。”


    “林時......好色?”姬玲瓏一愣,眼中浮現一抹迷惑。


    林時好色嗎,為什麽她感受不到?


    她雖然沒有和林時長期相處過,但也算是有過深入了解,可林時卻從未在她麵前表現出好色的一麵。


    難道,是她不夠漂亮?


    姬玲瓏再次失神了一瞬,從陸氏的馬車上收迴目光,微微頷首道:“希望如此吧!”


    “陛下放心好了,就憑奴婢對林時的了解,隻要到時候將陸清往他麵前一推,他肯定會被陸清驚豔得走不動道!”


    聆月再次安慰了姬玲瓏一句,隻是這句安慰落在姬玲瓏耳朵裏,卻是讓她的情緒瞬間黯然了一下。


    她承認陸清很美,但也不至於讓林時走不動道吧?


    畢竟,她這位融合了大梁曆代帝王與天下絕色女子的大梁女帝,也沒有做到讓林時走不動道的程度。


    陸清再美,難道還能比得過她這位鍾天下之靈秀的大梁女帝?


    姬玲瓏的心有些亂了,這一刻,她忽然不想那麽快抵達大散關,那麽快看見林時了。


    聆月不知姬玲瓏紛亂的情緒,隻當她心裏對林時有些愧疚,當即包攬道:“陛下要是不放心的話,到時候奴婢去和他說,他要是敢拒絕聯姻之事,奴婢就將他切片烹食!”


    聆月惡狠狠地說著,還不忘握拳做兇狠狀。


    姬玲瓏被聆月兇狠的小表情逗樂了,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微微頷首:“如此,締結兩國盟好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說服林時的重任,也交給你了!”


    “臣,定不辱命!”聆月一本正經的領命,稱唿也從奴婢換成了臣。


    前方君臣談話的同時,跟在後麵的陸氏馬車側窗窗簾,也被一隻白嫩的小手掀開。


    窗簾被固定在兩側,露出一張溫婉的小臉。


    “小姐!”打馬簇擁在馬車旁邊的陸氏陪嫁武士小聲問好。


    陸清對著那武士溫婉一笑,忽然伸出宛如凝脂一般的手指,去接天上落下的蒙蒙細雨。


    武士皺了皺眉,輕聲道:“小姐,春雨寒涼,還是莫要過多接觸為好!”


    “我聽聞北地粗獷,不似江南那般婉約,往後我既是北地婦,自當入鄉隨俗!”


    陸清搖搖頭,軟軟糯糯的聲音傳進武士的耳朵裏,頓時讓武士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小姐這是說的什麽話,就算您嫁到了北地,有吾等護衛,誰又敢拿您當尋常人對待?”


    陸清輕笑一聲,對著武士擺擺手,笑道:“你家小姐我可沒有那麽矯情。”


    輕聲解釋一句,陸清似是不欲在這個話題上多言,轉而問道:“此處,距離關中還有多遠?”


    聽見陸清轉移話題,那武士眸子微微眯起,倒也不再糾結,沉聲應道:“據梁人斥候所言,此處距離關中的西門戶大散關不過百裏路程,按照現在的速度的話,最遲明日下午,我等當能至大散關安置下來。”


    “還有百裏啊!”


    聽見武士口中報出的數字,陸清不由得歎了口氣。


    隨即一雙藕臂搭在窗沿上,尖俏的下巴枕住玉臂,獨留一雙美眸怔怔出神。


    “林時,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她輕聲呢喃一句,腦海中走馬觀花的浮現她所熟知的一切關於林時的資料。


    從她目前得知的資料來看,林時似乎是一位名將,他用兵如神,為人狂狷不羈,放蕩灑脫。


    這樣的人,有著名士的一切特征。


    但這樣的人,也是最不好相處的。


    因為這樣的人都很驕傲,他們有出眾的能力,自然也有蔑視一切的資格。


    對於與大梁聯姻一事,陸清心裏倒是沒有什麽抗拒。


    作為世家貴女,她享受了家族為她提供的一切榮光,那麽在家族需要的時候,她自然也不吝於為家族獻出一切。


    畢竟,聯姻,本就是她們唯一的歸宿。


    但接受歸接受,世上又有哪個女子,不希望自己所嫁的夫君,是一個疼她,愛她,願與他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的男子呢?


    作為世家貴女,她見過太多太多婚姻不幸福的姐妹了。


    她們嫁的,也都是別人口中的人傑,但那些所謂的人傑,往往不會將後宅婦人放在心上。


    後宅婦人的哭聲也好,哀怨也好,都隻會讓男子厭煩。


    對於男子來說,妻子,似乎隻是一個物件,乃至於泄欲工具。


    想到那些姐妹不幸福的婚姻,陸清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


    因為不論她怎麽拚湊,以她現在對林時的認知,林時與其他男子,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同。


    隻是相比那些隻有名氣毫無建樹的男子,林時的能力比他們更強,能打仗,能治民。


    “或許,我該知足的!”


    黯然輕歎一聲,她合上了馬車簾子,靠迴軟墊之上,閉上了眼睛。


    的確,相比那些哀怨淒楚的姐妹,她能嫁給林時這樣的當世人傑,已經算是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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