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的功夫,顧其行放下手中的政務,給李大成與桂順普及了一下混官場的幾大準則,大清官場近幾十年最值得稱道的人物也就曾左李三人外加一個兩代帝師翁同龢、一個恭親王奕?。


    曾左李三人掌兵權、辦洋務,權勢滔天笑傲王公自不必說,顧其行著重的說了一下翁氏與恭王的起伏,這兩人對桂順的借鑒作用不小。


    總的來說想要在現在的大清混官場,混京師官場,才德功勳這些東西沒多大作用,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太後信重,最緊要的一點就是別讓人當槍使,不然死無葬身之地。


    對於顧其行口中的這些東西,李大成的興趣不大,混官場掣肘的東西太多,別說紫禁城的老娘們了,就是一個直隸布政使廷傑,沒有振威軍做後盾,李大成都壓製不住,混官場那是自找不痛快。


    與李大成不同,桂順卻是聽得津津有味,顧其行口中的這些典故或是案子,裏麵藏了太多的經驗、教訓,兩千年的官場其實隻有一條經驗那就是拉一批打一批如此而已,隻要桂順弄明白了這些,就是一座堅實的靠山。


    津門和直隸的政務早一天晚一天無所謂,關鍵就是京師開戰的旨意,隻要有了先發製人的機會,三十萬人、小十萬條槍,應該不會敗的,讓顧其行推掉一些政務,專心教導一下桂順,作用比處理好了政務更大。


    將桂順留在顧其行房中,李大成就想在官署找個地方貓一會兒,該做的能做的,昨天已經做完了,沒做的那些,這兩天的時間也做不了,等著就好。


    “二爺留步……”


    剛要走出官署的大院,李大成就被聶羅二人攔住了腳步,這兩位跟李大成一樣,有些事兒安排下去之後,也就成了閑人一個。


    “何事?”


    不用問李大成也大體清楚這兩人要問什麽、說什麽,有些事兒現在說太早,一兩天的功夫,神仙能把振威軍訓練成真正的軍隊?


    “二爺,標下與羅軍門今早巡營,發現振威軍上下多有懈怠之意,大戰在即此事怕是不妥吧?”


    李大成這邊決定要戰,聶士成的壓力就比羅榮光大得多了,他現在最怕的就是李大成這位二爺把武衛軍當做炮灰使喚,振威軍越是懈怠,武衛軍的壓力也就越大,雖說是一萬對一萬,可洋鬼子的戰力不同,一旦振威軍不濟事,倒黴的還得是武衛軍。


    “找處陰涼的地方咱們一邊喝茶一邊說。”


    看了看一臉急迫的聶士成,再看看麵有難色的羅榮光,這兩位一個想保存實力,一個想一雪前恥,這關係調和不了,就不妨撥弄一下。


    找到一處小花園,擺上茶果點心,李大成不著急,吃了點喝了點,才把頭轉向了聶士成。


    “聶軍門,你說這振威軍懈怠與否,會影響戰局嗎?”


    “二爺,臨陣磨槍不快也光,既然是振威軍,就要有些軍人的樣子不是?”


    聶士成到底是個新軍的將領,軍人的樣子,這話說的有些深,貌似武衛軍上下這軍人的樣子也沒多少吧?


    “嗬嗬……羅軍門,你怎麽說?”


    將聶士成的皮球踢給了羅榮光,有些事兒怕就怕一個挑撥,羅榮光這邊急於將功補過,聶士成那邊想要保存實力,要問問殿後的羅榮光願不願意呢!


    “哦……此事還得二爺做主,以標下的見解,二爺不是赴歐學生,就是日本士官學校的學生,朝野上下不都是要睜眼看世界嗎?與洋鬼子作戰,還是二爺這等留過洋開過眼界的妥帖一些。


    咱們這些粗人,雖說也受過西洋教官的指點,但終是差了一籌,昨夜標下深思了一下二爺擊洋鬼子於半渡的戰法,可謂是妥帖的緊呐!


    以標下等的眼界,擊敵於半渡,隻在兵書之中見過,以津沽陸路做河,以鐵路、水路做舟,隻此一計破洋鬼子火炮之犀利,使租界區的洋鬼子顧盼兩難,二爺的兵法謀略學貫中西啊!”


    經營大沽炮台二十年,卻在一天之內丟失,羅榮光有二十年周旋於北洋、直隸的油滑,也有喪師辱國的羞恥,何謂北洋?袁世凱算是、山海關的宋慶算是,他羅榮光也算是,但真正是北洋的,除了聶士成的武衛前軍沒別人。


    北洋在直隸地界樹大根深,這個時候該怎麽站隊羅榮光也清楚,憨直之人並非沒有城府,李大成在挑撥他與聶士成的關係,羅榮光看的明白,但這個時候,聶士成的武衛前軍是抵擋洋鬼子的主力,就是真要昧良心說話,他羅榮光也不得不選則站在李大成這一邊。


    “學貫中西,這個不敢當!


    聶軍門,雖說臨陣磨槍不快也光,但也要看這槍頭鏽蝕的程度,振威軍委實是不堪大用,磨掉了槍頭,咱們就現眼嘍……


    今明一戰,以三十萬打一萬五,兵力配比二十比一,但我這邊的勝算也隻是五五開!


    若讓洋鬼子布好陣線,一萬五千人進退有度,輔以大沽口的三十幾條戰艦,進可攻退可守,三十萬振威軍一點作用也派不上,那咱們就完了!


    一旦開戰,咱們的主要目標就是自大沽奔襲而來的那一萬餘人,聶軍門的武衛前軍擋住他們應該不難,隻要武衛前軍咬住了、咬死了這批洋鬼子,十萬人自左翼突破與其近戰肉搏,十萬人在右翼阻擋不使其與租界區的洋鬼子合股,又十萬人斷其後路截斷那三十餘艘炮艦的支援,這一萬餘人出自東西洋各國編製雜亂,處於人海之中其必然進退失據。


    聶軍門的前鋒是幌子,左翼的振威軍是主攻,右翼麽……就是一道阻擋租界區洋鬼子的肉牆,以戰力計,租界區的那五千洋鬼子戰力才是最雄厚的,他們有炮!


    收拾完了大沽口的一萬援兵,咱們才能迴頭收拾租界區的那五千洋鬼子,左中後三路壓力最小,壓力最大的就是右翼那十萬人,他們不僅要遭受租界區洋鬼子的強攻,還要抵擋洋鬼子援軍的突破。


    開戰之初折損一半,戰後十不存一,這就是右路的結局,一半天的功夫練與不練作用不大,老子隻是讓他們擋住兩路洋鬼子合股,與操練相比,吃飽喝足養好了體力,才是他們該做的。


    聶軍門以為如何呢?”


    這個算是李大成的詳細計劃,三十多萬人打一萬五千人,他這邊也是相當謹慎的,與一萬援軍相比,租界區那五千有槍有炮的洋鬼子戰力更高一些,雖說在大方向上吃定了洋鬼子的人馬,但怎麽吃、誰先誰後還是要有個考量的。


    說完之後,李大成就‘吸溜溜’的喝起了茶湯,聶士成能想明白最好,這樣他就能有效的配合振威軍的行動了,但李大成的想法雖好,聶士成這邊並不領情,死很多人這話這兩天他聽的多了。


    用兵之道,以正合以奇勝,就怕遇上紙上談兵的貨,甲午一敗,罪不在北洋而在朝廷,若不是朝廷瞎指揮,若北洋艦隊尚在,時局豈能如此糜爛?


    一生戎馬,聶士成吃過不少這樣的虧,最關鍵的還是這位二爺的年歲太輕,就怕是個隻會耍嘴皮子的。


    李大成不急著聽聶士成的答複,聶士成這邊心裏百轉千迴,一時間涼亭中的氣氛就有些凝滯了,心有期盼的羅榮光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一個兩個都隻對著手裏的茶盞下功夫,這六月天已經起了暑氣,雖說在涼亭之中,可一身官服在身一樣的燥熱難當。


    “二爺,標下這炮營……”


    擦了擦額頭,扯了扯領口,羅榮光隻能拿著自己當做話頭了。


    “這天還真是熱了,熱了好,熱了振威軍上下的筋骨也活泛,咱們仨都沒什麽軍務,官服、戰袍穿在身上也是遭罪,撤了吧!


    羅軍門這話問的好,你的炮營也不是全無差事,三生七的速射炮於轟擊租界區作用不大,右翼前線十門,剩餘的派給聶軍門,這些速射炮除了支援之外,最主要的目標就是洋鬼子的速射機槍,看到一門打掉一門,這樣可以在相當程度上減少咱們的傷亡。”


    脫掉身上的戰袍,示意聶羅二人也輕鬆一下,李大成給羅榮光也派了任務,這樣的逼迫對聶士成作用不大,他那邊脫了官服之後,隻顧一個勁的品茶,全然沒有下文了。


    “二爺,探馬來報,大沽的洋鬼子已經開拔了。”


    前線的軍報讓聶士成與李大成眉頭一動,說千道萬,關鍵還是洋鬼子,他們動了,津門就不得不動了。


    “哦……午時開拔、半夜到達、明晨開戰,咱們不急洋鬼子倒急了,他們的輜重走的是鐵路還是水路?”


    “迴二爺,水路!漕船與火輪並行,與大軍齊頭並進!”


    “水路?洋鬼子之中也有能人啊!水路慢行、輜重在側,一旦生變據河而守。


    聶軍門,咱們要變計了,你的武衛軍入夜開拔,一半自正麵突襲,一半沿河道突襲為振威軍開路,咱們夜戰!”


    大軍行進有度,對中外軍隊都是鐵則,洋鬼子沒有冒進而是正常調遣,一下就破了李大成這邊使他們軍隊輜重分離的計策。


    “什麽?夜戰?你瘋了?武衛軍不習夜戰,振威軍更是如此,夜戰絕對不成!”


    李大成的自說自話一下就被聶士成否決了,這白天打都不利落,還夜戰,找死呢?


    “二爺,京師來報,今日朝會太後震怒,已然下旨與英法德意日俄美奧西荷十一國宣戰,直隸這邊的上諭傍晚便至!”


    不等李大成反駁聶士成,顧其行那邊來了消息,這消息多少有些爆炸性的味道,小日本子都幹不過,與十一國開戰,這才是真瘋了呢!


    “什麽?此事萬萬不可,以大清國力,東洋一國都難以匹敵,與十一國開戰,朝廷是……”


    與李大成相比朝廷才是真的瘋了,聶士成不敢想象,是因為什麽使朝廷下了這樣的聖諭,與十一國開戰,這是嫌大清還不夠弱嗎?


    “朝廷瘋了!


    但是朝廷的旨意,咱們必須尊奉,聶軍門你是要等聖諭來了再準備夜戰,還是提前去準備呢?


    貝勒爺這邊的意思是聖諭一到大軍開拔!


    羅榮光,申時對租界區開始炮擊,振威右軍主攻,這邊不妨打的熱鬧一些!


    傳令給振威軍,右軍申時參戰,左軍酉時開拔!”


    諭令有了,李大成也不用跟聶士成說理了,主動開戰先發製人是大方向,不然此戰艱難!


    “標下羅榮光領命!”


    “二爺,此事還得再計較呐……”


    “怎麽?你聶士成想要抗旨不尊?我若是你就提前準備,到了時辰,武衛軍不動,別怪老子翻臉無情!法不責眾之事,在老子這裏不好使,三十萬振威軍老子敢填進去,萬餘武衛軍真不算什麽的!


    你若不辦,老子也不怕拿著武衛軍祭旗!”


    披上戰袍留下一臉不甘的聶士成,李大成也匆匆的到了府署旁邊的右營,總的來說,他這邊的行動還是有些倉促,堵河之法未建全功,不然津門以東河道缺水,洋鬼子的輜重隻能走陸路了。


    走陸路,洋鬼子就要走海河流域以北,無論是突圍還是被援救,都要跨越海河的大小支流。走水路,洋鬼子就能走海河以南,這樣一來,洋鬼子的援軍與租界區之間,就少了一片屏障,便於他們突圍與救援了,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戰爭之中萬事不由人呐!


    但洋鬼子的這些動作,對李大成來說也不是什麽出乎意料的,指望著敵人跟傻子一樣任你擺弄,敵人不敗你就先敗了。


    他這邊從來就沒有輕視洋鬼子,不然還組什麽振威軍呢?一萬對一萬,武衛軍的數量也不少的,武衛軍之外的三十萬振威軍,除了是李大成的依仗之外,就是他對洋鬼子的重視,朝廷可以瘋,但他李大成不能瘋,與洋鬼子的差距是實實在在擺在麵前的,為了接下來的這場戰爭,他李大成不惜代價,振威軍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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