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知,將軍那日迴來在床上躺了幾天,後頭怎麽也不肯休息。”南息風道。


    南大將軍惡狠狠地瞪著他:“將軍鎮守邊關,這點事還知道向皇上哭訴,都是份內之事。”


    “將軍不說我怎麽知道,萬一將軍不說我就以為鎮守邊關是件很安逸的事呢。”鍾離辰說道。


    南大將軍聽到這話一愣,嚅嚅嘴不知道怎麽說。


    “將軍這腿,當日傷得極深,若再不好好修養可就要廢了。”軍醫道。


    鍾離辰搖搖頭,道:“放心,後麵的日子將軍都會好好養傷。”


    南大將軍臉略扭曲,但礙於說話的是皇帝,因而也不敢反駁。


    “皇上怎麽會來西北。”見狀,南息風連忙轉移話題。


    “是啊皇上,匈奴雖退,可難免有漏網之魚,你怎麽能以身涉險。”南大將軍找到話,嚴厲道:“你這也太胡來了。”


    “將軍。”南息風連忙製止他:“皇上,將軍他隻是”


    “我知道。”鍾離辰的臉漸漸冷凝,還是將那不願意提起的話提起:“信上說江玄淩他……”


    “殿下。”話音剛落,帳子的門被推開,裹挾著寒風,一個黑衣青年大步進來。


    “江玄淩!”鍾離辰喚道,隻是看到他臉側那道傷疤心跟著一疼。


    “皇上怎麽來了?”江玄淩糾正在自己剛才的口誤。


    鍾離辰不語,隻是紅了眼眶。


    南息風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直覺需要清場。


    “聽說你未歸,我很擔心。”鍾離辰道。


    我很擔心。一句話直叩江玄淩心尖,腳下不由自主地向前。


    “玄淩既然來了就代我招待一下皇上。”接到南息風暗示的眼神,南大將軍也不是傻子,遂開口說道。


    這時江玄淩才注意到鍾離辰一身風塵,儼然是千裏奔襲而來。


    “嗯,我的確需要好生靜養歇歇。”鍾離辰直勾勾地看著江玄淩。


    江玄淩心中歡喜和酸澀交織:“皇上請跟臣來。”


    江玄淩的營帳就在中軍大帳後麵,一進去鍾離辰就看到桌子上放的傷藥:“信上說你……”


    “嗯,給皇上拿禮物去了。”江玄淩道。


    “什麽禮物要你不顧危險去拿,匈奴人跑了就跑了,鍾離越反正都是他自己跑去匈奴,被當人質活該。”


    “是臣的錯。”江玄淩伸手想要握住鍾離辰的手,被後者避開:“皇上?”


    “把衣服脫了,我看看。”鍾離辰道,見自己說完江玄淩還愣著不動:“脫!”


    惹了人擔憂著急還這麽遠巴巴地趕來,江玄淩也不敢反駁,依言乖順地把衣服解開。可很快他就慌了,看著眼前人滾落的淚水,手足無措道:“殿下。”


    鍾離辰別開臉飛快地用袖子擦去淚水,才道:“你怎麽受了這麽多傷?”


    “我不疼。”江玄淩淺淺的說。


    鍾離辰近前,手指虛虛地靠近江玄淩腰側。舊傷新傷交織,尤其是側腰那道傷還纏著厚厚紗布,隱隱可見血絲:“怎麽不疼?”


    “真的不疼。”江玄淩扯出一抹笑,下一秒笑意僵在臉上,抬手擁住撲過來的人:“很疼,但是想到殿下就不疼了。”


    “不要再有下次。”鍾離辰想到剛才看到的滿身傷痕,命令道。


    “嗯。”


    心中情緒漸漸平息,鍾離辰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自己竟然主動抱了江玄淩。臉唰的發熱,想要推開人,奈何迴抱自己的人手臂跟烙鐵似的:“你鬆開我,你的傷。”


    江玄淩聽話的鬆開,在看到鍾離臉上的緋紅時心慢了半拍:“殿下。”


    鍾離辰不解地抬頭,唇上忽然一點溫熱和柔軟,原本緋紅的臉越發紅了。


    迂久,鍾離辰覺得胸腔裏的氧氣越來越薄弱,惱怒地推開人,後退兩步:“你好大的膽子!”


    “是,臣膽大包天。”江玄淩勾勾嘴角。


    “你!”鍾離辰想罵但又不知何從罵起,目光下移看到江玄淩腰間紗布的紅越來越多,一慌:“你的傷。”


    “殿下給我上藥吧。”江玄淩道。


    “我?不叫軍醫嗎?”


    江玄淩搖搖頭:“這是新傷,出血很正常,換紗布就可以。”


    “好。”


    雪停的悄無聲息,隻餘狂風嗚咽。但如此情況下,營帳中卻是一片溫馨。


    鍾離辰洗淨手,坐在床榻上的江玄淩穿好衣服:“殿下可要歇會?”


    “嗯。”營帳裏點著炭火,暖意十足,最重要的是心安下了。


    “我去命人給殿下搭個帳篷。”


    “不用。”鍾離辰不敢抬頭,幹巴巴道:“我看你這挺寬敞的,分我一半。”


    “好。”


    等到鍾離辰躺到床上,心頭那種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的念頭強烈。搭帳篷,我才不信沒有空的讓自己住,自己怎麽就臉皮厚央著江玄淩分一半的床。


    “殿下睡吧。”江玄淩看著鍾離辰眼下的青黑,想到眼前人千裏奔波為自己而來就心軟的一塌糊塗。


    “嗯。”正為自己一時糊塗找不到理由的鍾離辰閉上眼,本以為他會心情複雜難以入眠,誰曾想一閉眼就睡得昏天黑地,日月無光。


    如今,南晉與匈奴一戰大獲全勝。加上這一場戰爭,匈奴是下了血本,青壯年傾巢而出,甫一戰敗沒有十年生息是無法再為禍南晉的。


    冬日難熬,匈奴又以遊牧為生。一場雪就可能凍死維持生計的牛羊,當初匈奴單於下令攻南晉。他們以為又是和往年一樣頂多小打小鬧,可結果竟是出征將士戰死七八,匈奴單於更是命喪彎月湖。


    一時間匈奴王庭大亂,最後還是單於親信推單於幼子上位,並向南晉遞上求和書。


    入夜,江玄淩叫人進來往爐子裏添了火,鍾離辰這會還睡著,他也舍不得把人叫醒。隻好將飯菜溫在爐子上以保證人一醒就有熱飯熱菜。


    “癢。”睡夢中的鍾離辰呢喃。


    江玄淩連忙放下書過去,聽到鍾離辰的話,江玄淩順勢看過去,後者不停撓著手,耳朵,臉上,細看一下這些地方都生出暗色紅暈,是生了凍瘡。


    “殿下別撓。”


    “癢。”鑽心的癢迫使鍾離辰醒來,話裏帶著委屈和睡意,“江玄淩我身上好癢,特別是手,腳還有耳朵。”


    “臣知道,殿下這是長了凍瘡。”江玄淩握住鍾離辰的手給予安撫。


    “凍瘡。”鍾離辰喃喃。


    “臣讓軍醫來看看。”


    在西北,長凍瘡是司空見慣的事,軍醫看過後留下搽的藥就被江玄淩趕走:“殿下,搽了藥就不會癢了。”


    “真的?”說起來,鍾離辰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長過凍瘡,沒想到這一長就這麽多。


    “真的。”


    借著火光,江玄淩打開藥瓶,鍾離辰見狀別扭地縮迴手:“我自己來。”


    “殿下確定?臣有特殊的手法,凍瘡幾天就好。”


    癢意惹得鍾離辰心頭煩悶,聽到江玄淩這麽說,猶豫地問:“真的?”


    “嗯。”


    “那就試試”鍾離辰伸出手,看著自己原本蔥白的十根手指紅腫成胡蘿卜,就難受。


    “有點疼,殿下忍忍。”


    “唔……”


    藥膏在掌心化開,江玄淩的手不失力度的握住鍾離辰的手,輕撚慢揉開鍾離辰指節上的紅。一陣陣酸痛漲癢刺得鍾離辰眼淚花直流,不過倒還真有用,搽過藥的地方癢意明顯褪去。隻是想到自己身上還有那麽多地方長著凍瘡,鍾離辰就有些絕望:“都怪你,我是來找你才長凍瘡的。”


    “嗯,怪我。”


    這麽上道,本想再罵兩句的鍾離辰呆住,看著營帳頂想了想措辭,最後歸為一句:“以後別讓我找你了,你不知道我一路多擔心。”


    “好,不會再讓殿下擔心了。”


    第59章


    鍾離辰來西北一事並未告訴其他人,畢竟宋閣老對外說的是風寒,自己人不能拆自己人的台不是。


    “禮物,我記得昨天你說給我拿禮物,在哪?”一路疲倦得到休息,這會鍾離辰精神奕奕,坐在火爐前烤著肉幹一邊問江玄淩。


    “還是不給殿下看了。”江玄淩猶豫道。


    “為何?”


    “因為。”江玄淩摸摸鼻子:“是匈奴單於的人頭。”


    人頭。鍾離辰手裏的肉幹掉地上:“那還是不看了!”


    “嗯。”


    “你就是為了這個沒有及時迴來?”慢了半拍的鍾離辰猛然站起,手指著他:“胡來!匈奴單於是何人物,身邊又有多少人保護,你不要命了!”鍾離辰氣得心口起伏,半晌見江玄淩不說話又自顧惱起來,“要是…要是你沒迴來,我怎麽辦。”


    “殿下。”江玄淩慌了:“你別哭。”


    “我才沒哭。”一巴掌打開江玄淩的手:“沒迴來算了,反正我是皇帝到時候我左擁右抱,要美女有美女要美男有美男,不差…唔!”眼睛忽的瞪大,可以清晰看見江玄淩垂下的睫毛根根分明,好長啊!我呸!鍾離辰紅著眼把人推開:“滾!”


    “殿下。”


    “放肆,我是皇帝,你要叫我皇帝。”鍾離辰氣到不行,想他巴巴地來這廝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還占自己便宜:“讓邵時過來,朕要迴去了。”


    “殿,皇上。”江玄淩抓住鍾離辰的手:“臣錯了。”


    “你可沒錯。”鍾離辰試著甩開手,沒成功。


    “殿下。”江玄淩喚道。


    聽著這一聲聲殿下,鍾離辰沒骨氣的心軟,隨即又暗罵自己沒用:“不迴去也行,你讓人重新搭個帳篷,我好搬過去。”


    “殿下不願意住臣這裏嗎?”


    “我住你這裏像什麽樣子!快點去。”


    “我們成了親的。”江玄淩小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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