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一幹人等已經全部下獄,不知侯爺如何處置他們?”說話的人臉上有一條猙獰的刀疤,隨著他說話的動作,傷疤扭動好似下一秒就活過來。


    “一個不留。”江玄淩手裏把玩著一卷明黃色絹布,想到皇帝臨去江南時說的話,眸光裏盡是狠意。


    “是。”應不報拱手退下。


    “應大人。”玄七看見應不報從書房出來,微微頷首。


    應不報點點頭算是迴禮,等到二人擦肩而過時才發聲:“聽聞玄七大人負傷,你可是侯爺的左膀右臂定要快些好才是。”一句關切的話生生讓他說的陰陽怪氣。


    相處多年,玄七早就習慣應不報這個語氣,道了個知道,就快步離開。


    “侯爺。”玄七進去。


    閑適在家的江玄淩不似平日一身黑衣,而是一身雲白燕服,顯得整個人翩翩君子,“去謝過了?”


    “是。”玄七略微猶豫又問,“侯爺,七殿下兩次相救,聽聞他在宮裏生活的不盡人意,我們…”


    未盡之言被江玄淩抬手止住:“一碼歸一碼,他過的不好是他沒有能力,就算我們出手也幫不了他”


    玄七若有所思,點點頭。


    就在這時,從月洞門那邊走來兩個人,正是鍾離辰和李明德。


    “侯爺。”


    “七殿下。”江玄淩緩步走出書房,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將鍾離辰的神色收入眼底。


    鍾離辰總覺得對方看自己的眼神有太多審視,兩次都是你們送上門和我有什麽關係?於是拿出當年辭職的氣勢:“多謝侯爺款待,我還有要事要辦就先告辭了。”本來就三天假,結果這都第二天了,我連半個京城都沒有走完。


    “可是府上招待不周?”


    “沒有,的確是我還有事要做。”鍾離辰也算不上和江玄淩生氣,就如上輩子麵試,麵試官看到一個應聘者都會考慮很多。更別提江玄淩這個大權臣,肯定會想一個人幾次出現在自己麵前是不是有目的。


    “也罷,既然如此,殿下若是在宮外遇到什麽難處可來尋我。”


    宮外遇到事?意思就是宮裏有事他不摻和,鍾離辰心裏翻了個大白眼,他本來就不指望。可他在這還是忍不住吐槽一下,遇到難處再來找你,還來得及嗎?不過他臉上還是露出欣喜的笑:“多謝侯爺,我記下了,這就告辭。”


    “我送殿下。”江玄淩上前兩步。鍾離辰驚得連連擺手,開玩笑這位可是有時候連皇帝臉都甩的大佬,送自己,自己還想多活幾年。


    隻是鍾離辰一出門就想起一件事,他行李還都在那客棧,雖說裏麵沒什麽值錢的東西,可都是他昨日買的小玩意打算帶進宮裏消遣和換洗的衣物。可就昨晚上那事,鍾離辰確實沒膽子迴客棧,那屋頂可是破了一個大洞,蒼天在上,原諒我沒有勇於承擔的懦弱。


    不過這事也得找事主,那些小玩意自己花了錢的,得找戰西侯府出麵把東西拿迴來。可一迴頭鍾離辰就木了臉,因為戰西侯府的大門關上了。


    是了,書裏也幾次提到,因戰西侯江玄淩得罪的人太多。沒人願意和他來往,因此常年戰西侯府門前清淨。為此,江玄淩幹脆破罐子破摔直接下令閉門自己過自己的生活。


    看來找戰西侯府是徹底沒戲了,鍾離辰想,大不了就當自己打水漂了,做善事了。


    “就是他!”一道聲音響起。


    一時間路上所有人的人都看向鍾離辰,鍾離辰心下疑惑,發了了什麽?不應該啊,自己能惹什麽事!再一看來人,哦豁,還真算惹了事。


    “就是他,來我店裏住,把我店的房頂都捅破了,還連夜逃跑。”


    “你怎麽知道我連夜逃跑?”鍾離辰的注意力有些歪。


    客棧老板氣的胡子一歪:“好哇,你承認了,走,跟我去見官。”想到今日一早去打掃衛生,站在屋裏可以看見天上的雲,他就氣得想吐血。


    “誒,真不是我捅破的。”僅剩的銀錢搖搖欲墜。


    客棧老板指著鍾離辰的手不停顫抖:“還在狡辯,我們去見官。”


    “真不是啊!”鍾離辰轉身就跑,打臉來的可真快,這事還真得找戰西侯府才有戲。


    第6章


    江玄淩大概也沒有想到鍾離辰會那麽快來找自己,不過細細一想這事好像也不單單那麽簡單。換一句話說這事壓根就是自己戰西侯府的事。


    “好說,好說,大人太客氣了,本來就是我那客棧年久失修,大人沒事就好,迴頭我就找人翻修一下我那客棧。”


    鍾離辰的三觀被顛覆,短短一刻鍾不到,這客棧老板的嘴臉就翻了個底朝天。艱難地扯扯嘴角,再瞄了眼抱手站在一邊的玄七,狐假虎威道:“你那客棧是該修修。”


    “是是是,小的迴去就找人修。”客棧老板緊張的擦擦汗,真是倒了個血黴撞到戰西侯府的人。


    “嗯嗯。”鍾離辰發覺這權利真讓人上頭,“昨晚事發突然我還有東西落在你那裏。”


    “是是是,小的立馬就迴去給大人送來。”


    “這倒不必,我和你一道去。”


    頓時客棧老板額頭的汗大顆大顆落下,鍾離辰納悶他沒什麽著啊?這人怎麽這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怎麽不方便嗎?”


    “方,方便。”客棧老板幹巴巴道。


    “那行。”鍾離辰愉悅起來,轉身朝玄七拱手:“如此我就先走了,告辭。”目光從玄七身上快速掃過,既然他們不願意說明昨天晚上發生的事那自己就發發善心,幫他們遮掩一二。


    走出戰西侯府,鍾離辰手一把搭客棧老板肩上,嚇得客棧老板雙腿一軟:“大人?”


    “沒啥事,就是說今晚上我打算還在你那裏住一晚。”


    客棧老板要哭了,“榮幸之至。”


    京城不愧是一朝首府,熱鬧非比其他地方能比,這一日鍾離辰租了一名車夫,讓他架著馬車慢悠悠繞著京城街道遊玩。


    “公子這就說錯了,這京城還是有不熱鬧的地方。”車夫道。


    鍾離辰這才知道剛才自己竟將心裏的話說了出來,不過他內心也被車夫的話勾起好奇:“怎麽說?”


    “我觀公子衣著不凡所以這一日時間都是走的大街,那些小巷子還沒去呢。”


    車夫說的模糊,但鍾離辰聽懂了。上輩子鍾離辰就是一個普通社畜,由於父母患病家裏的生活很是拮據,後來父母先後去世,自己天天累死累活才攢了些家底但也不敢隨意揮霍。住的是城中村,吃的是超市尾貨菜,每天往返四個多小時去上班,這一路又看到了太多為生活奔波的普通人。


    車夫見鍾離辰不說話也住了嘴,手握緊韁繩,自己又多嘴了,但願這位公子別怪罪。


    “大叔不如帶我去瞧瞧。”


    “啊?”


    鍾離辰笑道:“本來就是散心,這會天色還早,我想去大叔說的地方看看。”鍾離辰心想這會離道書匯合還有點時間,不如就去看看南晉朝底層老百姓的生活。


    “行,公子我們這邊走。”


    上輩子讀書的時候曾背過一首詩,鍾離辰至今都記得“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隨著生活閱曆的增加鍾離辰也見識到這句話的殘酷,可今日隨著車夫一行,鍾離辰想自己還是膚淺了。


    破爛不堪的石板路淌著團團混濁汙水,兩邊低矮棚屋和簡易搭建的院牆。聽到動靜或許是從來沒有見過有人架著馬車來這種地方,紛紛露出好奇地目光。


    “阿娘,大馬。”瘦骨伶仃的小姑娘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打了多少次補丁。


    “嗯,大馬。”母親朝這邊看了一眼又怕得罪立馬就抱著孩子進了屋。


    巷子很長,長到好像和京城跨越了時空,來到了另外一個繁華的對立麵。


    “打死他!”  “籲!”


    “發生什麽事了?”鍾離辰猛地往前一撲,最後勉強是抓住窗欞穩住了身子。


    “是…”車夫話沒有說完,鍾離辰就掀開簾子,隻見五六個地痞子圍著一個男人打,旁邊還有一個大娘哭喊著想去救被打的男子,結果被地痞子一把推倒。


    “住手!”


    這幾個地痞子還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敢摻合進事來,其中一人插著腰,不屑地吹開額前一縷頭發:“喲嗬,好大的膽子。”


    “公子…”車夫心高高提起,在他眼裏鍾離辰是個有錢公子哥,可那也僅是一個有錢公子。


    “好大的膽子?你們才是好大的膽子,敢在京城聚眾圍毆他人,不怕官府抓你們進去吃牢飯。”


    話音落,對麵幾人哈哈大笑起來,其中一人一指天:“我看哪個官敢來抓我。”


    “你!”鍾離辰生了怒,“李大叔麻煩你跑一趟去報官。”


    “這,我…”車夫瑟縮一下,引來對麵幾人笑得愈發猖狂。


    鍾離辰蹙眉:“誰願意跑一趟官府,我必有重謝。”


    “公子。”車夫扯扯鍾離辰的衣袖,“公子你別管這閑事,我們走吧。”最後聲音幾乎帶上了哭腔。


    “走?”上輩子鍾離辰雖是個苦哈哈社畜,但他自認自己還是一個熱心腸的好青年。沒見那人都被這些地痞子打出血了嗎?還有那個大娘哭的好無助,不禁讓他想到自己的老媽。


    “他們家主子背後都有朝廷大員撐腰,公子我們惹不起啊!”車夫沒想到鍾離辰如此初生牛犢不怕虎,念著他出手闊綽,自己可不能害了這麽好的雇主。緊緊拽住鍾離辰要衝出去的動作:“我們惹不起啊!”說罷還向對方解釋鍾離辰隻是個來京城見世麵的小孩子,求對方高抬貴手放過。


    “哈哈,爺就好小牛犢這一口。”其中一人招招手,他身後幾人鬆開被打的男子,大娘見狀連忙撲過去,鍾離辰也看得更清楚,那男子的臉已經被打的變形。


    下意識攥緊手,“我不管你們是誰,打人就不應該。”


    “哈哈哈,打人不應該,你們瞧瞧。”幾人笑得前仰後合,為首一人手指著鍾離辰:“可老子就偏偏打了,看誰敢管老子。”


    見事態發展的越發嚴重,周圍圍觀的人生怕殃及池魚紛紛跑了個幹淨,就連那個車夫也丟下鍾離辰和馬車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打架,鍾離辰活了兩輩子還是頭一遭,下意識後退一步,餘光突然看見牆角放的一根木棍。想起以前小時候去上武術課學的棍法,一把操起對上迎麵來的人就一陣無章法地猛打。


    “哢嚓!”棍子打斷,鍾離辰的手臂也酸的抬不起來,緩緩抬頭看向對麵,那幾個地痞子個個都掛上了彩。他們本就是仗著靠山作威作福欺負人,若真是遇到會打的那就是擺設。


    “很好,很好,你報上名來,讓我看看你是誰家兔崽子!”地痞子被打的齜牙咧嘴,想他們橫行京城多年還是頭一遭遇上硬茬子。


    “你大爺!”撿起斷成兩截的木棍作勢就要衝上去。


    “你給爺等著,爺迴去叫人,叫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你等著!”放下狠話,幾人落荒而逃。


    木棍哐當落地,鍾離辰雙手抖個不停,感謝老媽送自己去上武術課,感謝自己穿書這些年沒有落下練習。抿抿幹澀的唇上前幾步來到被打的男子跟前,對那位大娘說:“你們沒事吧?”


    “公子你快走吧,你惹了大麻煩了。”大娘害怕地說。


    鍾離辰搖搖頭:“我不走,我就不信這天底下沒有王法了,大娘你別怕,屆時我們一同去見官。”


    “見官!”聞言,大娘聲音淒厲起來,“他們都是一夥的!”


    “大娘。”


    “他們都是一夥的。”說罷,大娘蹣跚著步子把男人半抱起來就要走。


    “大娘,你等等。”


    “公子你也快走吧,趁他們沒有叫人來,趕緊離開京城,他們後麵有人,我們都得罪不起。”大娘心裏感激鍾離辰出手相助,可那又如何?還不是惹不起那些大人物。


    “大娘”鍾離辰追了兩步,小腿就疼得厲害,一看就是剛才和人打架的時候被踹的,忍著疼追上去。


    “你怎麽還不走,被他們抓住你吃不了兜著走。”


    鍾離辰連忙從衣袖裏掏出幾顆碎銀子:“這位大哥受了傷,要去醫館看看。”


    大娘唇瓣顫抖著:“多謝公子好意,你因為我們招惹了禍事,我們怎麽能再受你的好意,你快走吧。”


    目送著二人離開,鍾離辰身子軟了軟,這會他也想起來,他好像真的惹了禍事。書中有寫,南晉朝官員與世家之間關係盤根錯節,其中又由以京城最為複雜。平日魚肉百姓,貪汙受賄,亂殺無辜,陷害忠良,所做惡事罄竹難書。同樣,敢於他們作對的人都會死的很慘。


    鍾離辰心一陣後怕,但若問他是否後悔他是不悔的。任誰見到這情況都會站出來。再說,鍾離辰想起戰西侯,這個未來權傾朝野的大權臣,被世人口誅筆伐的奸臣,但不得不承認這人收拾了不少惡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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