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盛瞧出這孩子麵上帶著些憤憤,肯定是被打趣羞惱了些,就點點頭也誇好孩子,說讀書上進,也主意身體,別太累了雲雲。


    之後也就程姨娘能得了兩句關心,然後就是見齊盛齊宏帶來的兒子、孫子,三個老兄弟坐在一道給孩子捋排序,誰讓分了家了,說起這個又牽扯出以前的老事,是說不完的話,敘不完的舊。


    “……吃飯,吃飯,不說我都忘了。”齊老爺招唿灶屋上飯菜,一邊說:“外頭冷,大哥二哥,少寧、曉峰來,咱們到裏頭坐著吃。”


    少寧是二老爺齊宏的小兒子,排字少字輩。


    曉峰是大老爺齊盛的大孫子,排字曉字輩。


    剛才閑話時,大老爺還說,這個‘曉’字,爹在時給曉峰親自取的,也不知道啥時候少扉的娃兒能跟著……說到這兒,大老爺就不再問,聊起別的了。


    岑越後來反應過來,這一茬按道理是該‘催生’流程,但沒繼續說,想必齊老爺給兩哥寫信,也說了杜氏給齊少扉下藥這事。


    之後就是分開兩桌吃席,齊老爺要讓侄兒、侄孫跟著一道坐主桌,也就不講究什麽輩分,大老爺又叫了齊少扉、岑越過去,說位置空,一道坐,齊少修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二老爺就喊,少修也一道。


    岑越是看出來了,二老爺齊宏有時候說話直不好聽,還懟齊老爺,但心腸是真的好,對小輩有包容心。


    反倒是杜氏,同兩位姨娘坐到了一處,麵色再難受,也沒辦法。


    按道理,杜氏是繼室,死後跟齊老爺埋一道,進齊家族譜的,結果一個‘夫人’坐不上那一桌,反倒是岑越去了。杜氏心底打翻了五味瓶,她隱約猜出來了什麽,隻是之前不願意想,現如今一想就怕就懼,若真到了那天……


    飯桌上也沒什麽大話題,說莊稼說收成,說娃娃的婚事,家裏哪個姑娘要嫁人了,哪個孫子要娶妻……


    兩兄弟在桃源鄉雖是分家了,但一個村子,田多地廣,也是殷實富裕的富農,家裏子孫人口多,說起這些來,不愁沒話題。


    齊老爺就聽著,臉上偶爾露出羨慕神色來,歎氣說鄉裏日子真好,真是自由自在的。


    “你就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不成,你咋不跟我和大哥換換日子過?”齊宏飲了幾杯酒,說話更是直。


    齊盛叫了二弟全名,齊宏也沒咋收斂,反倒說:“本來就是,當初分家時,爹讓咱倆迴去,他小子拿了鎮上大頭,成了老爺了,有人伺候,飯來張口衣來伸手,躲在他兒子後頭,吃完了媳婦兒的福,吃兒子帶來的福氣,誰讓咱們沒有攤上這好事呢。”


    “如今說種田好,桃源鄉好,他那一把骨頭,下不了幾日田,就知道叫苦了,現下說這個話,是羞誰呢!”


    岑越:……用眼光瞥到阿扉是吃瓜吃的很認真,岑越給大崽碗裏夾了筷子菜,意思多吃飯吃菜,大人的事情,咱們先不聽了。


    齊少扉一看碗裏有東西,是越越給他夾的,忙低頭認認真真吃飯,不聽了。


    飯桌上一下子涇渭分明似得,齊宏何嚐不是借著酒勁,把當年受到的不公委屈說道說道,如今不是真想分什麽家產——家早分完了。


    就是覺得爹不公平,這個弟弟揣著明白還跟他們倆在裝。


    可恨啊。


    “你得了多少,自己心裏明白,這會說種田好,不怪你二哥拿話噎你。”齊盛說了句,先給二弟舒舒心裏那堵氣,又說:“我和你二哥如今都這把年紀了,要真是記恨你,沒放下,也不會上來看看。”


    齊老爺聽得滿麵羞愧,雙目含淚。


    “爹給你留東西,其實後來我們也想明白了,不是給你,是給齊家以後,是給齊家見不到影,摸不到的未來。”


    “爹想的好,是見過地裏刨食的苦,才想著讓齊家子孫後代改頭換臉,隻是咱們齊家沒那福氣,受不住,也不說怪誰,誰都別怪,爹在地下肯定也難受。”


    老人家當時是抱憾去世的。


    這番話說到齊宏心裏去了,齊宏麵上脾氣發了,被大哥寬解了,也不像剛才那麽直那麽衝了,好聲好氣跟三弟說:“我日子好著,糧食夠吃富足著,沒啥不好的。”


    “你操心太多,寬寬心,別走到我和大哥前頭去。”


    齊盛:“……”


    齊老爺感動,抹了把淚,點點頭,說:“就這麽混日子,這些日子我感覺好多了,不像前頭時,老出不來氣,借哥哥的話,我還等著小兒子出來,到時候大哥二哥給娃娃取名字。”


    之後就是吃吃喝喝,說話聊天,過了晌午,兩位大老爺喝多了,自家兒子孫子扶著,到了東屋去歇。齊老爺倒是紅光滿麵,也帶著酒氣,可一股精神奕奕感覺,還關心問了問程姨娘身子如何,孩子鬧沒鬧。


    程姨娘笑說孩子乖,沒鬧。


    “乖就好,少扉娘懷少扉時,肚子裏也是乖的。”齊老爺帶著酒氣說,“這娃兒肯定是個好的。”


    人群角落中齊少修聞言,目光像是淬了毒一樣,透過人群死死盯著程姨娘的肚子看。


    岑越留意到了,跟蕊紅交代,讓蕊紅這些日子寸步不離跟著程姨娘,留心一下齊少修,別讓齊少修近身。


    至於灶屋的飲食,姨娘院單吃,有林姨娘看著,齊少修沒那麽長的手能伸進去。


    兩位大老爺來齊家,齊老爺心情好,每日都很開心,精力充沛,隻是可惜,這幾日天陰陰沉沉的,時不時下雨,即便這樣,天不下時,齊老爺就說帶倆哥哥孩子去鎮上逛逛,就是連齊少修進學堂,這幾日都停了,說是歇一歇。


    齊少修整日在家,倒是乖巧,嘴也甜,喊著堂哥、曉峰,叫大伯伯二伯伯,大家夥對小孩子那是戒心低,也包容。


    這一日還沒走出齊家門,迴廊上先亂了,程姨娘腳滑了下,摔了——


    “……幸好蕊紅墊在身體下,隻是程姨娘也驚嚇到了,肚子痛了起來,林姨娘說發動起來了,翁大娘在來的路上……”


    作者有話要說:


    齊少扉日記17:二伯伯罵了爹,大伯伯說了好多,越越不讓阿扉聽了,阿扉吃菜【埋頭


    第48章 齊老爺死了


    岑越帶人過去,連著阿扉也一並帶著,本來程姨娘生孩子,阿扉去了也幫不上忙,還可能嚇著他,但岑越就糾結了一秒,就讓阿扉跟著一道去。


    留阿扉在院子,阿扉肯定著急擔憂的。


    到的時候,正院挨著姨娘院門附近的迴廊上都是人,兩位伯伯,連著兒子少寧,孫子曉峰,包括齊老爺,還有齊少修,一並下人。


    “小岑你來了。”齊盛先看見了,老人家眉頭皺著,說:“也不知道什麽情況。”


    岑越先叫了人,說他進去看看。


    去也是進小院裏,不可能進產房的。岑越讓梅香陪著阿扉在迴廊等,跟阿扉說他就進去看看情況,齊少扉這會特別乖,點頭留在原地。


    岑越和劉媽媽進了小院,裏頭情況還算好,沒特別慌亂,林姨娘指揮著,讓灶裏燒熱水,窗戶緊閉著,準備剪刀幹淨的布,這些其實都備好了。


    林姨娘沒生過,但懷的時候想過,也見過夫人、杜氏生孩子。


    “郎君來了。”林姨娘麵上鎮定,仔細看還是慌的,手都有些抖。


    岑越說:“姨娘先進去陪陪程姨娘,翁大娘來了嗎?”


    “還沒,這半天了,怎麽還沒來?”


    其實也不久,隻是這會程姨娘在屋裏喊,林姨娘聽著度日如年一般焦急。岑越說:“是牛師傅接的人吧?”


    “是、是吧?我也不知道,反正老爺讓喊人。”林姨娘那時候都亂了。


    岑越跟劉媽媽說:“劉媽媽去大門口接翁大娘。”


    劉媽媽得了聲,忙是跑著去的。


    “程姨娘羊水破了嗎?”


    林姨娘點頭。


    岑越聽著裏頭叫聲,他其實也不懂生孩子,也不敢瞎出主意,隻說:“林姨娘你別在外頭待著,你去裏頭陪程姨娘,安安她的心,這一遭過去了,以後日子長久,都是平安好日子。”


    “好、好,我知道。”林姨娘忙是點點頭。


    岑越聽著裏頭程姨娘叫聲,想起什麽,忙道:“你說些什麽,讓程姨娘先省省力氣,等翁大娘來了,到時候生的時候別沒勁兒了。”


    “我看看要把參茶備上。”


    “外頭就交給我了。”


    林姨娘這下放了心,趕緊去裏頭陪小程。她把小程當妹子看,這麽多年了,要不是小程在院子陪她,一起說話,她得瘋的。


    有時候看小程就跟看年輕時的她。


    岑越進了小灶屋,兩個灶頭都燒了熱水,岑越讓小丫頭先別添柴火了,去拿茶壺,“我帶了參過來……”


    小丫頭匆忙去拿茶壺。


    岑越來的急,其實沒帶什麽參,但他空間裏為大崽種的人參,如今是差不多正好能用上,把小丫頭差走了,這會從空間地裏拔了參,根還帶著土,連忙擦洗幹淨,用不了這麽多,而且這參勁兒大,隻需要參須就成了。


    他沏了一壺參茶,先泡著,做完這一切,劉媽媽帶著翁大娘來了,兩人都是一路小跑過來的,喘著氣。


    劉媽媽氣兒還沒均勻,就說:“不知道誰傳的話,請了旁的穩婆,幸好牛師傅先前接過翁大娘,知道翁大娘家裏在哪住,一聽地址不對,忙是調頭去了翁大娘”


    “這糟心的狗東西,說好了翁大娘的,借機亂糟糟的胡傳話。”


    “老妹妹,我先進去了,旁的一會說。”翁大娘聲也喘。


    劉媽媽連忙應好。


    岑越端著參茶出來,讓劉媽媽也一道送進去,就說參茶,看翁大娘什麽時候用。


    “郎君我來吧,你歇一會,女人生孩子,要是慢了,那等到天黑也不見生下來。”劉媽媽拎著茶壺說。


    岑越:“我在正院迴廊等。”如今這裏頭什麽事,他也插不上手。


    好在翁大娘一來,整個院子就是多了根鎮海神針。岑越也安心許多,擦了擦手,便出去了,迴廊裏就隻剩下阿扉、春梅了,阿扉還站在原地,一見他出來,眼睛都亮了。


    “越越!”


    岑越說:“沒事了,裏頭翁大娘在。”


    梅香道:“天氣寒,老爺說讓大家進屋等,如今都在廳裏。”


    齊少扉不願意,他就留在這兒等越越,不怕冷的。岑越一想便明白,摸了下阿扉的胳膊,說:“冷不冷?衣服都沾著寒氣。”


    “不冷不冷,阿扉一點都不冷。”


    岑越:“我摸摸手。”


    齊少扉把手遞過去,讓越越摸,隻是眼裏有點心虛,因為他的手是冰的。岑越一摸就知道,阿扉冷,他手火熱,剛擔心,也是泡了參茶,出了一身汗,這會沒拆穿大崽,就這麽牽著手,給大崽捂手。


    “郎君,剛才曉峰少爺說,他瞧見齊少修伸腳絆了程姨娘,老爺臉色頓時不好了,大老爺看了眼,曉峰少爺就不說話了,不過都往廳裏去。”梅香學說。


    迴廊這兒離廳裏不遠,廳裏要是老爺動怒了,說什麽罵什麽,那該聽見了,不過一直都靜悄悄,梅香也拿不住主意。


    三少爺要留這兒等郎君,她肯定得陪著三少爺要緊的。


    “要真是齊少修伸腳絆的,這也太可惡了。”梅香最後氣唿唿道,連著四少爺也不叫了。


    太惡毒了。


    岑越信,之前齊少修就一直陰沉沉盯程姨娘的肚子,凡是齊老爺對程姨娘未出世的孩子有幾分期許,或是覺得是男丁,齊少修有危機感了,就眼光很毒,恨不得程姨娘孩子沒了。


    齊少修年紀不大,杜氏如今沒了管家權,齊少修個人想動點複雜的陰謀詭計那是不夠的,伸腳絆人是齊少修能做的‘好手段’了,最近下雨,迴廊地麵有些濕,加上人多,要是沒有人瞧見,那就是程姨娘自己不小心沒留神跌倒的。


    怪誰?


    可有人瞧見了。


    “先去廳裏再說。”岑越拉著阿扉去廳裏。


    廳裏就像梅香說的靜悄悄的,大人們坐著,小輩的站著,齊少修也站著,站在門口角落,麵色慘白,一副快要嚇死的模樣,戰戰兢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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