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的圓夜飯吃到了很晚,主要是齊老爺特別高興,興致好,說起以前的事,眾人捧場,程姨娘也是大大出了風頭,到了天色不早,齊老爺才略略收了收興致,意猶未盡模樣,說迴去歇著吧。


    眾人才散去。


    林姨娘扶著小程走迴小院,離開了正院,程姨娘才低聲感激道:“謝謝姐姐今日為我操勞。”


    “你這話生分了。”林姨娘搖搖頭,“不謝。我幫你其實也是幫我自己。”


    程姨娘人年輕,心裏沒什麽彎彎繞繞,是真的謝林姨娘,林姨娘知道所以後頭補了句不謝,她知道小程並非跟她生分的意思。


    兩人住一個院,吃喝一道,說話一道,杜氏當初處處變著法子刁難程姨娘,也是林姨娘背地裏幫著——有一度,程姨娘的月銀減半,飯桌上的肉菜那都是蔫了吧唧,或是不新鮮騷的。


    林姨娘就把自己飯菜送到程姨娘那兒,程姨娘心裏感動,鼓足了勇氣,讓丫頭端著去找了林姨娘,稱了姐姐,之後倆人就一道吃飯了。


    程姨娘都四個月的身孕,就算是沒當過娘,怎麽可能半點不知?都是做小妾的,也不是未出閣丫頭。程姨娘第二個月沒來月信時,就找上了林姨娘,是一邊高興一邊又忐忑,說她好像懷了。


    林姨娘當時高興說好,想起她未出世的孩子,又說小心為上,如今先等等,別告訴老爺,尋個好時機說。


    那時候杜氏管


    掉孩子這事,林姨娘懷疑是杜氏下的手,但她找不出證據。


    等啊等的,一直沒合適機會,終於三郎君帶著三少爺迴來了,前頭正院杜氏被送進了香樓反省,林姨娘一下子就知道好時機來了,她去找了小程,兩人說了半天的話。


    林姨娘說:“老爺身子一天比一天差了,齊家以後要是杜氏掌家,你肚子裏是女孩還好,男孩杜氏容不下,三少爺是有個當官的外公在,你我有什麽?咱倆的賣身契嗎?”


    “可要真是女孩了,杜氏那般外頭裝模作樣大度,底子裏小性子,女子的婚事最為要緊,不能光想了眼前,還得替未出世的孩子想。”


    程姨娘聽得唇咬破了,是雙眼含著淚說:“若是女郎,千萬不能做了人家妾,我不求她大富大貴,隻求著她平平安安,是個正經娘子。”


    “你別怕,我是想的糟了,現在有個好時機——”林姨娘把老爺想把齊家交給三郎君打點這事說了,“也是我猜的,但我想,齊家交給三郎君了,與咱們是好的,三少爺是嫡子,你入宅子晚沒見過夫人,夫人是真的大度,跟尋常商賈小門小戶的淺眼皮不同,有大誌向,隻可惜……”


    程姨娘知道,隻可惜三少爺傻了。


    “三少爺是夫人教養大的,如今病了,也是善心大度的,隻要咱們與他們夫夫倆為善,三郎君三少爺也不會刁難咱們兩個做妾的,以前你沒孩子時,我就想過,老爺要是去了,我寧願喝了藥,也不願在杜氏手裏討生活。”


    “她恨著我呢。”


    程姨娘兩行淚下來,“大奶奶何嚐沒恨過我,巴不得我死了。”如今有了孩子,她不能死的。


    姐姐說得對,唯一活路就是靠三郎君三少爺了。


    因此這天圓夜飯,兩位姨娘起先也沒太大動靜,要真是時時捧著三郎君,顯得太過了,到了關鍵是,林姨娘出口,先捧了三郎君嫂子有喜,這是喜氣,再說程姨娘懷孕這事,末了再說管家權。


    林姨娘知道自己管家是一時的,杜氏是繼室,她一個妾,怎麽也越不過去,不如讓三郎君接手,練一練,老爺要是器重三郎君,有這個意思,就會答應的。


    如今果然。


    林姨娘和程姨娘兩人都鬆了口氣,答應了就好,她們的日子也有了盼頭。


    小院裏。


    “怎麽今日這麽晚?”劉媽媽問梅香。


    梅香看郎君和三少爺都有些疲憊,便說:“程姨娘今天診出有喜,有四個多月身子了,老爺高興說了好多話。”


    劉媽媽呀了聲,很是驚訝,迴過神來,說:“都四個月了,才診出來?”這麽久,別是故意瞞著,今個戳出來。


    “劉媽媽,晚上燒口素湯,不要葷腥,要是有麵條下一口麵,要湯麵,切一盤變蛋就成了。”岑越現在是肚子餓但嘴裏幹燥,沒什麽胃口。


    席麵吃的久,大魚大肉,後頭又當捧哏說了好多話,迴家了,就想吃點清淡的,反正晚上了也別吃太多。


    劉媽媽應是,問三少爺吃什麽。齊少扉說跟越越一樣。劉媽媽便去忙活了,梅香也進了灶屋搭把手,正好把下午的事跟劉媽媽說說。


    灶屋裏是壓不住的聲。


    “老爺子嗣稀薄,沒成想都這把年紀了,程姨娘倒是有本事,懷上了,也不知道男孩女孩。”


    “不拘男女,平平安安生下來那就好。”劉媽媽年歲大了,心腸也軟,再說程姨娘生下的,也越不過去三少爺,年齡都差著呢,因此對程姨娘懷孕這事隻是驚訝好奇,倒沒別的心思。


    梅香想了下也是,就不說這個,高興說:“劉媽媽,老爺讓郎君管家——”


    “呀!你這個怎麽不早說。”劉媽媽在意這個,笑的合不攏嘴,“這可是大好事啊。”


    程姨娘生不生,跟小院關係不大。


    梅香也高興,“是林姨娘提的,我瞅著林姨娘對咱們郎君挺好的,說她照顧程姨娘精力不濟,管家事三郎君能不能接手?就差不多意思,老爺說郎君年紀輕了些,就說一道管著。”


    劉媽媽琢磨了下,“林姨娘抱佛腳倒是快,她一向聰明,知道提前找去處……”


    以前小院在齊家是冷灶,如今倒是熱了幾分,往後啊更熱鬧了。


    劉媽媽高興想,三少爺娶三郎君可真真好,三郎君帶著福氣呢。


    夜裏點著油燈吃宵夜。


    綠葉子菜切成絲,一點紫菜碎,嫩豆腐切成了丁,半點油沒用,燒了一鍋湯,切成細絲的麵條煮好後,撈出來放湯裏,湯還是清的,麵條少,放點醋、鹽就成了。


    梅香端飯過去,這都是她做的。


    岑越喝了一口,當即誇梅香做的好,梅香很高興,先下去了,郎君和三少爺用飯不愛下頭人伺候的。


    齊少扉原先是拿勺子吃的,看越越抱著碗喝,他也端起來喝了口,有細細的麵條滑到嘴裏,吸了口,他覺得好玩,又一口。岑越:……


    他也吸!


    吃完了,憑著月色院子溜達了一圈,刷牙洗漱上床睡覺。


    齊少扉側身看越越,說:“越越,我有小妹妹了。”


    “是啊。”岑越本想說也許是小弟弟,但想起來阿扉對弟弟可能ptsd,也就打住了,算了下說:“今年十月多就能見到了。”


    齊少扉說太好了。


    兩人嘀嘀咕咕說了會話,就睡著了。第二天,吃了早飯,岑越要去正院處理齊家內宅事宜,把齊少扉也一同帶去了,就當過去玩。


    林姨娘也在,互相點頭見了禮。


    齊少扉坐在一旁玩,岑越聽林姨娘說每天要處理什麽事,聽完就是個無語:……


    丫頭婆子幹活進度,今日正院買的菜肉報賬,後院姨娘們的吃喝——這個還管?岑越詫異,“不是說,月銀分到小院,自行采購嗎?”


    林姨娘說:“話是如此,但外出采買的人要走後門,都是宅子裏的下人,我和小程院子的丫頭婆子是沒資格出去的。”


    岑越:……


    除了糧食外,這個是每年農忙後定時送來的,全在齊家倉庫堆著,按照每月給各處批發送過去。


    這就是說各處靈活也靈活,其實歸根到底還是被轄製著。


    杜氏不敢對小院伸手太長,克扣太多,但對姨娘院子可就沒什麽不敢了。最簡單的沒過吃方便,衣裳上杜氏不在這兒下手腳,因為容易被看出來。


    兩姨娘身上衣裳、料子,每年跟著正院統一做,穿在身上,打扮上,齊老爺過去一看都還過得去,也有幾分新鮮衣裳,不會察覺到哪裏不對。


    但吃喝上就簡單了。


    外出采買的人都是杜氏手下的,送一些爛菜、不好的肉過去,姨娘灶屋的婆子一看,就去說,人家會說,買的時候都是好好地,誰知道迴來怎麽顛成這個樣子,明日,明日定留心……


    然後明日又是爛糟糟的。


    又或是專挑一些兩個姨娘不愛吃的買。


    什麽時候倆姨娘低頭服軟了,杜氏抬抬手,給送幾天新鮮的,要是齊老爺宿程姨娘那兒太勤快了,杜氏再磨幾天程姨娘性子,給吃吃素,說是為程姨娘好,火氣別太大了。


    ……


    岑越聽完,難怪杜氏管家管的‘碎’,什麽小事都要攥手裏,一是閑的,每天時間多,就這麽打發著‘玩’。二是管家怎麽說也是權利,杜氏又不愛出門,就喜歡在齊家跟著倆姨娘鬥法,好過齊大奶奶的派頭。


    管的這麽碎,什麽丫頭婆子打掃院子屋裏檢查——岑越才不幹,他寧願和阿扉玩挑棍,聽林姨娘說一天日程,頭大擺擺手說:“不行,咱們精簡一下?”


    “那三郎君的意思是?”林姨娘自然是聽三郎君的。


    岑越想了下,問林姨娘齊家現在多少下人。


    林姨娘管事第三日,早摸清了,此時翻開本子,看著說:“小院三人,我和程姨娘統共三人,一個灶屋婆子,兩個丫頭,正院大奶奶這兒原先是四人,走了個李婆子,隻剩兩個丫頭一個灶屋娘子,四少爺是一個一個丫頭一個婆子一個書童。”


    “車夫一個,灑掃的一個,粗使活的兩個,還有采買一個。”


    岑越:……好多人啊。


    輿——


    犀——


    “現下李婆子一家走了,采買的也空出來了。”林姨娘想著三郎君是不是正好把采買活計給接手了,這其中好撈油水。


    岑越先說了個題外話,“林姨娘會識字?”


    “以前跟在夫人身邊,夫人教了一些簡單的。”林姨娘道,夫人待她好,後來成了妾,也不忘學寫字,隻會一些尋常的字。


    岑越點點頭,阿扉娘人真好,又想起管家的正事,因為齊家不大,也不是大富商,所以宅子裏沒有管家這一職位,全是靠女主人打理。


    以前杜氏身邊有個李婆子,杜氏發話,李婆子傳達。


    現在岑越可不想做‘上下一把抓’的人,也不願小院劉媽媽插手進來,小院還是小院,自然姨娘院子也該由姨娘做主——起碼買菜買肉,吃什麽這個小小的主能做。


    “不如這樣,還是老規矩,以後每月月初,月銀下來到各院,各院的人來領,領了怎麽花,還是看各院。”


    林姨娘心一點點往下沉,以前是這樣,可每日買菜買肉,那銀錢打點采買的,多花了錢不說,還吃的不好。


    “嫌出門人多亂糟糟沒個定數,那就製了牌子,每個院子一支,出門買菜買東西,後院看門的憑牌子放行。”


    “采買這一職,如今缺了就缺了,先不買人補上了。”岑越說完,問林姨娘如何?


    林姨娘剛還沉著的心,這會聽郎君說完又鬆快了,眉眼都是笑意,忙不迭的說好。以後吃飯買菜是不受轄製。


    “至於衛生……”岑越真不想每天當衛生大隊長檢查這個,“各管各的地方,出了岔子,記上,月底扣錢的,或是怎麽罰看林姨娘怎麽說?”


    林姨娘說好。


    “三五日一檢查。”岑越覺得這是小事,“其實各處小院有主子管丫頭婆子,都沒什麽。”


    齊家說起來不大,內宅幾處院子都有小領導在,每天睜開眼皮,一個院子,底下丫頭婆子幹沒幹活,幹的好不好都看在眼底,因此幾處內宅衛生這事沒什麽好檢查說的。


    “主要還是庫房這塊。”岑越說。


    鎮上時令蔬菜三四文一斤,肉也是固定的價,底下人想貪墨,貪墨不了多少的,月銀就那麽多,兩位姨娘各上心。


    林姨娘提醒說:“郎君,還有正院大奶奶和四少爺這兒,四少爺年紀小,底下人怕管不住。”


    那我也不想給齊少修管賬。岑越心裏冷道,麵上說:“那林姨娘先暫時幫忙過過目,盯一盯采買,等後頭母親病好了,就能自己管了。”


    林姨娘接了個活開心不起來,但她想著投靠三郎君,勢必是不能推辭,當即應下來了,也是給三郎君看的——她得罪了杜氏,以後就是三郎君這邊的人了。


    岑越不知林姨娘心裏想的這麽複雜,反正正院事也說明白了,又說起庫房的事,“也就每月月初忙一些,開庫存取各處月銀、送糧食到各院。月初開庫,我同林姨娘都在場盯著,之後就是十日報一次帳?說說哪處不合適?”


    “好,我聽郎君的。”林姨娘沒意見。


    岑越:“到時候力氣活,請後院牛師傅來幫幫忙就成。”原先這個送糧食到各院活是李婆子男人做的,“給牛師傅的月錢提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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