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辦法幫你找迴《太平經》。”


    於吉驚訝問道:“貧道已在穀中找尋許久,一直未曾發現經書的蹤跡,你如何能找到?”


    “山人自有妙計。”呂布輕咳兩聲,伸直了脖子,高昂起頭。


    “別端著了,快說,貧道為此事,已經愁白了頭了。”於吉催促道。


    呂布悠然道:“偌大的白波穀,憑咱倆肯定是找不到小小的一本書的。”


    於吉急道:“要找誰來幫我們嗎?”


    呂布點頭道:“對,我們得去找知道《太平經》下落的人,來幫我們。”


    “那我們如何得知有誰知道《太平經》的下落?”於吉感覺自己有點懵。


    呂布神秘一笑,說道:“《太平經》在誰手上,誰就知道它的下落。”


    “你這不等於沒說嗎?貧道正是不清楚《太平經》在誰手上!”於吉吹胡子瞪眼,幾乎要拂袖而去。


    “道長莫急。”呂布不敢再拐彎抹角,認真分析道:“《太平經》原本在張角手中,如今流落到白波穀,那自是有人得到了張角遺物,並帶來這裏。”


    “白波穀中,有以郭泰為首的黃巾餘黨,郭泰曾追隨過張角,因此他得到《太平經》的可能性最大。”


    “郭泰手下四個小頭目:楊奉、韓暹、李樂、胡才,如我所料不差,《太平經》即便不在郭泰手裏,也必然會在這四個頭目手中,隻是藏起來不願獻給郭泰。”


    “即便最初得到它的人不是這幾人,大概率最終也會落入這幾人手中。畢竟黃巾軍中多是流民,目不識丁,要一本書何用?大老遠帶來白波穀,想必是明白它的價值的。”


    呂布頭頭是道分析起來。


    於吉聽著也覺得有理,追問道:“那我們是不是去盯著這五人?”


    呂布輕輕搖頭,“那太慢了,我們可以試著用點小手段。”


    “小手段?”


    “嗯,你且聽我細細道來……”


    是夜,郭泰家中遭了賊,鬧出不小的動靜。


    有人驚唿道:“你偷的什麽書?太、平什麽……”


    宅子裏鬧哄哄的亂成一團,有門窗大開“砰”的磕碰到牆壁的聲音,有家丁、護衛紛雜的腳步聲、有大喊捉賊聲……


    這時候已沒人去分辨究竟是誰喊了那聲偷書的話,也沒人去深思為什麽這聲音雖然並不宏亮,卻如此清晰,居然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來來往往的人胡亂穿行過院子,場麵一度失去控製。


    郭泰本召集了將士在客廳開會,聽到家中如此嘈雜,怒火中燒,隨手抓來一個路過的奴仆,“啪”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待問清情況,他冷著臉揮退了下人,厲聲怒罵道:“哪個不長眼的毛賊,偷東西偷到老子府上了!”


    正要抽刀追出去,郭泰忽的臉色一變,丟下眾人,徑直匆匆趕迴書房,點亮燭火,拿開書架上的花瓶,打開背後的暗格,一看,唿,幸好東西還在。


    郭泰鬆了口氣,一路懸著的心終於落地,把經書放迴原位,麵色如常迴去客廳。


    書房中,呂布、於吉二人現出身來,相顧一笑,真是出乎意料的順利,甚至都不需要去其他四個頭目家中再故伎重演。


    呂布來到書架旁,探出手掏出經書,呂布仔細辨別了下,輕聲念了出來:“太、平……”


    “太平盛世演義小說!”


    “什麽?不是《太平經》?怎麽會這樣?”於吉臉色大變,心中已是涼了半截,顫抖著手,上前接過書。


    嗯?


    是《太平經》。


    揉揉眼,再細看,確實是《太平經》,沒有看錯。


    於吉氣笑,惱羞成怒,忍不住抬腳踹呂布一腳。


    呂布笑著趕緊逃開。


    兩人很快溜出郭泰家。


    夜色中,月光照在於吉臉上,鶴發童顏、沒有一絲褶皺的皮膚上,此時仿佛蓋上了一層輕紗,呂布似乎隱隱約約看到了一些落寞和滄桑。


    “這東西對你一定很重要吧。”呂布輕聲問。


    於吉聞言,怔怔看向手中緊緊攥著的經書,點頭苦笑道:“這是貧道的心魔。”


    “這怎麽就成了你的心魔?”呂布奇怪問道。


    “此事說來話長,當初這《太平經》剛成書,貧道一時誌得意滿,有次與道友坐而論道,那位道友提議要代貧道將《太平經》廣為傳播,發揚光大,貧道當時隻顧沾沾自喜,便滿口答應。”


    於吉麵容愁苦,歎息一聲,繼續說道:“後來《太平經》落入黃巾張角手中,誰知他竟創立太平道,掀起黃巾之亂,令朝野動蕩,生靈塗炭,百姓苦不堪言,貧道難辭其咎,良心不安呐!”


    呂布輕輕拍了拍於吉的肩膀,安慰道:“黃巾起義確實與你無關,你沒必要自責。”


    “可這《太平經》畢竟是出自貧道之手,若不是貧道得意忘形,世間又怎會有太平道,怎會有黃巾軍,怎會害不計其數的百姓流離失所, 家破人亡呢?” 於吉聲音低沉,黯然神傷。


    呂布卻用誠懇的語氣,緩緩說道:“道長的經書勸人向善,何過之有?不僅無過,反而有功。隻是當下局勢動蕩,百姓生存不易,是以有人造反。若是百姓都安居樂業,誰肯提著腦袋去玩命呢?要我說啊,即便沒有張角的黃巾軍,也有張三張四的白巾軍、黑巾軍。”


    “大漢如今有外寇犯邊,有山崩海嘯,有幹旱、有洪水、有瘟疫、有蝗災,有外戚奪權,有宦官亂政,有世家大族土地兼並。無論是天災還是人禍,哪一樣都跟你的《太平經》沒半點關係。”


    “你的著作被張角當做工具,去贏得百姓的信服,這錯不在你,而在於使用它的人。”


    “劍可用來殺人也可用來救人,隻看握劍之人怎麽用。行兇者以劍殺人,難道是鑄劍師的錯嗎?問題在於握劍之人的心中善惡,而不在於那把劍是誰鑄造而成。”


    一翻長篇大論,呂布說得口幹舌燥,見於吉愣愣出神,抬手在於吉眼前揮了揮,“你沒事吧?”


    於吉迴過神來,微微笑道:“貧道無事,呂小友的話當真是發人深省。”沉吟許久,又問道:“你說那張角,是惡還是善,是為一己私利還是為天下蒼生?”


    “人心難測,大概最初是有過為百姓的念頭,再後來就難說了……”


    “嗯……”


    於吉緊緊攥著經書的手,似乎緩緩鬆開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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