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郡太子是死於南朝,可巴郡國過分窩囊。你最近打得不錯,要打出我們的氣勢來。”左曼庹少有地誇讚他的這個兒子。


    雖然也曾窩囊地失了一條胳膊。


    但最近打的幾場戰役,盡數得勝,左曼庹現在能放心地讓他獨自領導作戰。他的其他孩子先在後方磨練便可,主要戰場還是要交給左曼金。


    “謹遵父王教誨。”


    左曼金得令退下。


    巴郡的懦弱,確實出人意料之外。


    他還以為巴郡至少能攪得南朝西南邊境不平,誰知竟什麽都未發生,至於北境,一群將軍似乎隻會防守,梁承影好像這次沒來。


    李泉派一隊人去偵察遠處敵情,而梁承影則是假裝被他派去察看地形,翻山越嶺不在話下。“衛北將軍,那自都城而來者,可是您家親眷?”


    “嗯。”


    就當梁承影是吧。


    南朝百姓,本是一家。


    兵部尚書羅簿主要掌管全國兵馬調度,兵權除了在陳勉手中,也被他分給了在北境的李泉一部分,自他登基起便開始一步步弱化羅簿的權力。


    不過北境的將士,多半是靠威信。


    若是讓他們在手握虎符的李泉與戰功赫赫的梁承影之間選擇,李泉甚至不一定有勝算。


    他都不知道梁承影是怎麽做到留了個“自己”在南朝都城的。


    易容之術,可以毫無破綻了嗎?


    梁承影倒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思考,她在北境的每一日都非常重要,根本無法鬆懈。要在一月之內幫助小五打下一場盛大的勝利,何其艱難。


    她當初能拿下古魯山戰役的大勝,可是磨礪了不下三年。


    況且那時,她的身邊,不止她一人。


    可惜,現在北境,故人一個接一個地離開,隻剩夜空中的銀漢在一閃一閃,在這曠野之中陪伴著她。


    她已經發現了蠻人駐紮之處。


    梁承影俯下身,將方位默默記於皮卷之上。


    不枉她跋涉三日,隻是並未發現左曼金的軍營,她摸清了部分點位,小勝可得,但是遠遠不夠。


    她該用什麽方法吸引注意呢?


    驀地,梁承影想起她初到北境之際,秦茫教她畫過的圖案文字,可惜她的弓在都城,不過就是在北境她也不能用,她臨走前隨意拿了一張。


    她還未用過。


    馬也是隨意騎的,被她早早地拴在了後方。好在她拿了十幾支羽箭防身,本來梁承影隻拿了五支,其餘是李泉黑著臉硬塞給她的。


    就缺朱砂了,不過她有血啊。


    於是梁承影用腰間所帶的匕首用火折子燒過一遍後,確認過溫度才在自己左手食指上輕劃了一道小口。她這一路上,不知用匕首殺過什麽,砍過什麽,還是燙一下來得放心。


    她畫下那圖案之後,有些恍惚。


    原來距離她第一次出營,已過去了七年。


    秦茫當時的話語,仿佛仍在她的耳畔浮響。她說她不認同,將她架到如此高的位置,就像結局隻能是戰死沙場一樣。可是啊,一旦涉及到權勢皇位之爭,她的結局隻能比戰死沙場更不堪。


    被千夫所恥笑,以虛偽示人。


    “梁承影”得了善封,卻不能得善終,她牽扯進來了很多人,包括她的軟軟。


    她隻畫了一支羽箭。


    畢竟梁承影不是來作戰的,而算一場變相的宣戰。


    那年她射出的兩箭,如今梁承影要接續下去。在梁承影學會蠻語之後,她慢慢理解秦茫所畫的圖案文字上的含義,那是“血債血償”。


    蠻人也信因果報複。


    當初月其氏一族的鮮血長流不盡,便是冤債。


    他們其實不喜戰爭,可左曼庹好戰,蠻人由好幾個部族組成。不喜戰爭主張和平的部族首領,幾乎都被左曼庹屠盡。


    南朝與北域,隻有短暫的和平。


    已經數不清誰受得傷更多一些,誰能想到昔日馬牛羊成群的馬羊坡如今卻寸草不生,那被鐵騎狠狠踏過成千上萬遍的土地,被鮮血染過多次的土地,再堅強的野草,也難以生出新芽。


    梁承影悄悄靠近軍營的駐紮地,她會自西向東,射出羽箭後便要抓緊時間逃離。


    “唰!”


    蠻人反應比之前迅速。


    梁承影邊逃邊放箭,而後火速將自己隱藏。


    “快追!”剩下的蠻人都被驚起,連忙朝這個方向奔來,看似梁承影自那方向逃離,實際上她趁亂又繞到了後方。蠻人今日,確實要比七年前進步神速。


    看來,仗更難打了。


    “怎麽迴事?”那名將軍火急火燎地出營,甚至衣服都未穿好。他額前有一道傷疤,皮飾甚至都無法將它徹底掩蓋,頭發黑辮也有些淩亂。


    “迴右將,營內遭人偷襲,有三名將士中箭身亡。其中…其中有一支羽箭之上…之上……”,他結結巴巴,有些畏懼。


    “有屁快放。”


    看他們這副模樣,定是讓那偷襲者給跑了。


    真是一群廢物!


    “之上畫著最惡毒的詛咒。那詛咒,七年前曾經出現過。”


    “什麽破詛咒,都給我把眼睛睜好了。若再出現此事,把那裝神弄鬼之人給放跑了,身上的皮和眼睛就都別想要了!”右將怒氣衝衝道。


    他是不信的。


    雖然七年前的那個詛咒,帶來了古魯山那樣的大禍。但如今他們勢力正盛,哪裏會怕這小小的詛咒。


    “可是右將,左賢王吩咐咱們,若有任何異動,必須及時稟告。現在需要我前去匯報情況嗎?”


    “需要什麽需要,此等小事還需要叨擾左賢王嗎?”右將脾氣上來,那是一個六親不認。


    突然有一人緩步從遠處走來,打趣道:“怎麽不需要?右將難道不知,兵營之中的士兵數量,左賢王都要親自過目清點嗎?若是右將的兵營裏少了三人,右將該如何交代?”


    格外熟悉的聲音,梁承影在黑暗之中輕輕抬起了頭。


    那是李副將。


    梁承影以為他死於去年的戰役之中。


    沒想到他現在卻在蠻人的陣營,而且像是已有了幾分威信。


    右將麵色有些難看,朝著手下人道:“去,通知左賢王此事。”


    “多謝李監管提醒,您可真不愧是左賢王的得力助手,一些小事,怎能如此叨擾您休息,北境夜寒。來人,快將李監管送迴營內好生休息。”右將對著他心口不一地一番寒暄。


    這老家夥,不就仗著自己吃透南朝的戰術,在左賢王麵前,吃了香。


    早知道當初就應該直接將他扒皮抽筋才好。


    一天天的,這麽多事。


    待李副將一離開此地,右將立馬朝地上啐了一口。


    “呸,還我如何交代?我正著交代,反著交代,他管我如何交代!一條南朝曾經的狗而已,竟還敢朝著我瞎吠。”


    “右將莫氣,他終究不是我們的人。打得南朝滿地找牙,潰不成軍之後,再將他殺了也不遲。”右將手下之人連忙順著他的脾氣,見他讚同般地點點頭才鬆了一口氣。


    “留一小隊繼續搜探,其他人,迴去準備。”


    “是。”


    當他們都離開時,梁承影才從不顯眼之處繞出,她抓緊時間撤退,找到那匹馬後,加緊速度往南朝軍營趕了迴去。


    她正愁找不到破解之機。


    可現在仿佛連老天都在眷顧她。


    沒人比李副將更了解南朝在北境的派兵布局,甚至還有梁璟遺留下來的戰術與戰略,左曼金留下他是極其正確的選擇。


    她的打法,李副將也不會陌生。


    如果李副將已經委身於左曼金之下,那麽他便不會吝嗇於分享他所得到的信息。梁承影不會去評判李副將的選擇,求生是人之本能。


    高尚者不會永遠高尚,卑劣者也不會永遠卑劣。


    李泉見梁承影安然從前方歸來,心裏暗自鬆了口長氣。他問梁承影具體情況:“怎麽樣?”


    “給。”


    她將那皮卷遞給李泉,隨即開始重新派兵布局,將那陣地圖重新排了一遍。李泉打開看了一眼後,走近梁承影,看她的動作,眼中閃過震驚。


    “這是做何?”


    “我在蠻人軍營,見到了李副將。”


    “什麽!”李泉雖未親眼見到他的死亡,但是蠻人將一人扒了皮掛在旗幹上說那是他,不僅李泉相信了,其他的將士也都相信了。沒想到,他竟然入了蠻人陣營。


    “需要重新排兵布陣。”


    “好。”時間緊張。


    ……


    借著羅素夕的名頭,羅震此次婚事辦得極其風光,紅妝數十裏,羅府門庭若市,都來慶祝羅晉兩家交好。


    前腳晉曼遠坐的花轎被抬入羅府,後腳那些賓客便湧進羅府正廳圍觀,基本朝中那些高官都來到了此處。其中不乏陸迎楚,他站在人群中,跟著鼓掌祝賀。


    等到禮成,賓客紛紛落座。


    陸迎楚去找了羅簿敬酒,像是喝醉了一般,他失手將手中的酒杯砸到了羅簿身上。


    “哎喲,羅尚書!”


    羅簿胸前濕了一大片。


    他臉上的紅意逐漸褪去,連忙給羅簿賠禮道歉。


    “罷了罷了。”羅簿擺擺手,向著眾人暫時請辭,他必須得去臥房換身衣物。


    羅府之人,大都在忙活宴席,後院空無一人。


    他也隻是簡單換了件外衣,正準備出去關上房門之際,卻見到了一個熟悉的麵孔。


    “靜…靜王殿下?”


    羅簿以為他眼睛花了。


    “本王今日特地前來,恭喜羅尚書喜事呢。”羅簿聞言,第一反應是關緊房門。不會吧,前院可大都是朝中高官,若是靜王被發現,他定是會被扣上一頂謀逆的帽子。


    “多謝靜王殿下好意,殿下不是被傳……”


    “嗬,迫不得已啊。本王那個哥哥,絲毫不顧兄弟情誼,竟狠心置我於死地。不知羅尚書,還能撐多久。”陳聯走近他,慢悠悠道。


    他是一個講道理之人。


    於是羅簿就接到了一封密函,那是陳勉的筆跡。


    羅簿絕對不會認錯,他居然,試圖要將他們羅家趕盡殺絕,落得同先前的劉家一樣的下場。


    “這…”


    “羅尚書,不必懷疑。本王既能悄無聲息進到羅府之內,又何必作假欺騙羅尚書呢,或者羅尚書大可進宮麵聖,試試他的態度。”陳聯此言,才是真真切切地踩在了他的痛點之上。


    他如何不知,隻是……


    “羅尚書在猶豫什麽,一條生路,一條死路。您,不會選嗎?還是您在擔憂名聲?自古以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父皇當年的皇位,也是經曆了一場腥風血雨才能安穩坐上。怎麽,羅尚書作為親曆者,竟都給忘了?”


    “臣沒齒難忘。”


    羅簿攥緊那封密函,沉聲道。


    “靜王殿下打算何時行動?需要老臣做些什麽?”他說得不錯,自古勝者為王。


    “羅尚書果然是明事理之人,接下來,有人會同你聯係。喜酒,改日本王會親自喝。”陳聯臨走前,還給羅簿塞了一口甜棗。


    他的意思是,要娶羅家幺女?


    “恭送靜王殿下,恭迎未來聖上。”


    陳聯聞言頓住腳步,迴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儒雅道:“羅尚書放寬心,若是結成親家,隻擔任兵部尚書,豈不屈才?”


    “多謝靜王殿下賞識。”羅簿拱手向他行禮,感激迴道。


    嗬。


    若他登基,羅簿年事已高,也熬不了多少年頭了。


    羅簿再次迴到宴席之上,接受眾人的祝賀,陸迎楚毫不意外地又來到了羅簿的麵前,重新朝他敬酒。


    “恭喜羅尚書了。”


    “同喜同喜。”


    至於同的哪個喜,兩人都心知肚明。


    夜晚,羅簿去了宋玉院中,“老爺,您今日怎麽來了?”


    “震兒有如此喜事,可不能隻顧她心意,怠慢了今日如此操勞的你啊。”宋玉知道這是在說他近日都忙著哄大夫人,而忽略了她,宋玉心中泛起一絲暖意。


    “勞謝老爺還掛念著妾身。”


    “你可有往宮中再度去信,將素亦之事告知了她?”羅簿將心中記掛說出。


    這才是他真正擔憂的。


    難保羅素夕在這方麵點了頭。


    “老爺為何突然這樣問,今日一直操辦震兒婚事,信雖寫好了,但還並未及時讓人送出,可是有何不妥?”


    “那就好,不必送了。”


    “為何?”


    “我已為素亦談好了另一門婚事,此事便作罷。”宋玉還以為是今日馬虎的工部尚書陸迎楚,了然地點了點頭。


    羅素夕,可以棄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將軍女扮男裝後,與她成婚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夜夢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夜夢得並收藏將軍女扮男裝後,與她成婚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