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是,以你這個電影的製作和預期,他們很難分給你大量院線除非你願意簽對賭協議。”鈴姐說到這裏,冷汗都下來了。沒有院線,電影就算拍好了也不會在全國各地上映。再寶貝的片子,觀眾沒渠道看,一樣迴不了成本。年年院線分配都是各大公司搶奪金脈般的廝殺戰場,怎麽可能輕易讓給蔣麓?!他已經兩年沒有拍過片子了,何況這部電影不是熱門題材,製作陣容更是簡單普通,不簽對賭根本換不來高層的押寶!蔣麓笑著點點頭。“已經簽了。”經紀人心想今天我可能就高血壓爆發橫在這裏了。養崽子就是在還上輩子的債,她本來不婚不育逃過一劫,哪想到遇到這兩莽的不行的小混蛋。“蔣麓!!那可是對賭協議!!!”“鈴姐鈴姐,喝口水緩緩……”“蘇沉你不許幫著他!!”炸毛歸炸毛,周金鈴短暫發作了一陣子,衝迴公司抓著老吉就去研究項目和合同去了,爭分奪秒地幫他們兩確認一切環節沒有被坑。這兩個孩子本來就與眾不同。常人讀初中高中的時候,他們在演國民級最紅電視劇,還捧走了電視劇圈的最高獎杯。現在到了大四的年紀,一個敢簽對賭協議拍電影,一個敢零片酬白演一整年。她看合約條款看到半夜,又接到蘇沉的電話。“對了,鈴姐,後年我不是簽了蔣麓的一整年拍攝檔期嗎。”“嗯,然後?”“今天你來得太急了,我忘了說,”青年訕笑道:“明年準備期我答應了陪麓哥磨戲,您也不用給我安排活兒了。”周金鈴沉默幾秒,隔著電話冷靜道:“把電話給蔣麓。”“噢。”蘇沉乖乖把電話遞給蔣麓:“鈴姐找你。”“歪?”“蔣麓!!”經紀人咆哮道:“你丫也太狂了!!草!!”滿打滿算,蘇沉如今拍了四部電影,有兩部都是明年上映。他很痛快地答應把檔期全部空給蔣麓,其實也很是好奇。得是怎麽個片子……需要準備一整年,再拍上一整年?蔣麓先前閉關整整兩年,把國內外名導的作品全都看過數遍,做過的筆記厚厚一摞。他一時半會兒解釋不了自己要整個什麽活兒,但由衷感謝父親拉白憑導演給自己當頭一棒。如果沒有白導演的點醒,他如今可能已經急不可耐的推出自己的新作品,然後被市場狠狠教做人。“馬上就要2016年了。”蔣麓開車帶蘇沉前往時都郊區,跟著導航找到了富豪們的低調奢華住宅區:“我排了三年的隊伍,終於約到這個作曲家,今天帶你一起過去見他。”蘇沉抱著果籃,胸口的血珀閃閃發光。不知道是終於重迴蔣麓身邊的關係,還是血珀失而複得,他如今氣色紅潤了很多。“你?排隊三年?”“音樂旋律是電影的靈魂,”蔣麓一轉方向盤,熟練地倒入停車位,開門時叮囑道:“這位爺脾氣不是一般的古怪,咱們等會見機行事,不行多哄哄。”沒等他落地,有個吉娃娃汪的大叫一聲,嗓音很尖。旁邊有個裹著睡衣穿著拖鞋的大爺啃了口蘋果,慢悠悠道:“小子,你說誰脾氣怪呢?”第152章 -1-蔣麓的笑容僵在臉上, 蘇沉抱著果籃利落下車:“您就是……”“史老師!”蔣麓在吉娃娃的尖叫聲裏快速找補迴來:“我嘴欠,您別放心上。”“也是巧了,咱在這就碰上麵, 也是緣分!”遛狗的大爺叫史世奇, 外貌普普通通還有點禿頂, 旁人根本看不出來,他曾是名動世界的大作曲家。史大爺生得眼睛圓鼻子小, 笑起來像生氣,生氣時看著像要吃人。兩個小年輕一個抱著果盤一個揣著支票,他也沒多為難, 抬腳用拖鞋尖推了下吉娃娃的屁股,狗子登時噤聲老實下來,扒拉著他的腿根要抱。“我家在這邊, 跟我過來吧。”大爺把狗當揣手般撈進懷裏, 示意他們跟上。真正的有錢人都是市郊市中心各有根據地,市中心要坐擁繁華夜景,市郊要有花圃遊泳池以及天然氧吧。蘇沉很少接觸這種看著就不好惹的大爺, 跟在蔣麓身後時步伐都變細碎了,習慣性擺出老一輩較喜歡的乖巧麵孔。傭人掐著時間給史世奇老爺子開了門, 行雲流水地把狗子接過揣好, 單手給他們兩拿了兩雙一次性拖鞋。房子裏散著淡淡的藥酒味, 疑似有拔火罐的用具收拾在小推車裏。老爺子一伸手, 傭人把金絲眼鏡遞了過來。又一伸手,這次遞的是熱毛巾。“史教授以前是時都音樂學院的作曲係老教授,教過好些個現在很紅的作曲人, ”蔣麓明著像是在跟蘇沉科普, 其實也是在奉承他老人家:“謝斂昀你知道吧……就是我們去看演唱會的時候, 那個跳舞笨笨但是唱歌很好聽的家夥,就是他老人家的徒弟。”蘇沉點一點頭,目光好奇地看向客廳的布置。老人家看著像是喝枸杞茶打八段錦的養生掛,可客廳布置的相當硬核。四台曲屏顯示器被環狀固定在半空,三階式混音用鍵盤黑白分明。偌大桌台上環繞著諸多光線明滅的電子設備,不同方位的音響布置得看似混亂,其實粗中有細。客廳裏沒有魚缸電視之類的常規配置,牆壁被改成影壁,掛著好幾頁筆跡潦草的樂譜。往下方看還能瞄到踏板一類的輔助器,也都是一水的專業設備。蘇沉打量客廳的空隙裏,史世奇拿熱毛巾仔仔細細擦過頭臉手指,扔給傭人後坐到環狀桌麵,示意他們兩坐在外沿。“規矩都明白嗎?”“明白,”蔣麓還是托關係才排到他的隊,快速接話道:“按分鍾計費,每分鍾十萬。”蘇沉眼睛微微睜大,蔣麓安撫性拍拍戀人手背,表示自己是仔細考慮過。老頭兒又一伸手,原地召喚:“拿鍾來。”傭人應聲拿來計時用的電子鍾,把小方塊擺在他們中間。指頭一戳,從「00:00」開始走秒。“你講劇本吧。”蔣麓拿出劇本複印件,剛要說話,老人又一指頭戳停時鍾。“不要讀,跟我講,用你的印象去講。”蔣麓怔了下,遲疑道:“我擔心遺漏什麽,講的不夠全麵。”“你如果漏掉什麽,那就說明它不夠重要,不值得被你記住。”史老頭擺一擺手指,打開fl界麵又道:“不要反複想,記得什麽就講什麽。”蔣麓本來是來做生意的,此刻反而有些緊張,第一次講完整個故事的梗概,花了大概五分鍾。他一麵慢慢地講,那個中學老師如何看見恩師血濺麵前,如何匍匐著穿過戰火轟炸的封鎖帶,老人也就如同翻譯者般半戴著耳機寫著旋律。不同樂器的音階變作破折號般的長短直線,像另一種形式的二進製文字。所有聲部在屏幕前都隻是粗細長短不一的直線,隨著蔣麓敘述被刪改調整。等故事大概講完,情緒基調逐步確認,老爺子刪刪改改,很突然地問道:“溫度是冷,還是熱?”蔣麓呆了幾秒,反而是蘇沉不假思索道:“是在極寒裏尋找熱。”老人會意地加好一串和聲,又如烹飪時問要幾分熟一樣,繼續道:“大部分時候是什麽細節?”“秋冬。”“心境是什麽感覺?”“是懷揣著他和他恩師的命,穿過幽長狹窄的管道,竭力去找天的光。”“性格狀態有變化嗎?”“有三段。”“你說,我來寫。”接下來就沒蔣麓什麽事了。老人的問題越來越古怪,而且漸漸沒有邏輯,問某一場戲裏天空的顏色,問情節高潮時主角更想哭還是更想笑。情感的、抽象的、精神體驗的,一概交由蘇沉來迴答。他前後隻看過兩遍劇本,可好像已經什麽都能對答如流,連台詞都記得十分清晰。在眾多問題裏,蔣麓隻能迴答一些具體的、可量化的小問題。最後一個問題寫完,老頭摁掉計時器,自顧自點了根煙,摘下耳機讓他們聽方才寫下的譜子。“主旋律,副主題變奏,另加不同場景情緒一共十首曲子,夠你們用了。”小提琴響起時,像是有腳步聲急切前行。他們明明還坐在後現代風格的客廳裏,驟然就被旋律拉近情景裏。這一刻,音樂到底是由鋼琴還是旁的樂器組成,好像都不重要。起起落落的音符在循環著前進,像極了蘇沉剛才描述的每一個字。是下雪的淩晨,一個人流著血蹣跚地往前走。是戰爭炮火的背景裏,孩子們還在無知無畏地追逐嬉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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