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時間,他已經習慣了時刻揣摩元錦的思想,感受元錦的喜樂。每一次浸入劇本,在鏡頭前通靈一般替那個角色嬉笑怒罵,都在不斷加深陷進去的程度。“爸,我真該早點來這裏。”他喃喃道:“有時候,我可能被沙丘埋到肩膀了,自己還不知道。”蘇峻峰並沒有完全聽懂兒子在說什麽,隻拍了拍自行車:“你喜歡的話,以後爸常來陪你騎車,剛好鍛煉身體。”“之前被壓力都埋到肩膀了,現在呢?”“被爸拽出來了。”蘇沉此刻覺得心明眼亮,有說不出的快意:“晚上一起包餃子吧,我來和餡。”“好!咱們吃羊肉餃子!”他身上的冷熱,這幾年一直在慢慢的轉變,此起彼伏一般,忽高忽低。十歲的時候,完全是冷的。是尚未接觸世麵,在自我的小世界裏怡然自得,對外人顯得冷淡,對家人才流露幾分溫熱。後來演了元錦,又像是外熱內冷。熱給應接不暇的媒體記者看,成名以後要對每個合作對象都親和禮貌。但獨處演戲的時候,又得悟透元錦厭世的那一麵,把冷透了的糜爛內心演在鏡頭前。如今終於到了最好的年紀。他被少年氣小火般煨得笑容溫熱,心頭滾燙。有感受不盡的天賦召喚,像是學什麽都能得心應手。身側也環繞著滿滿的愛和快樂,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唯一會糾結的小問題,無非是自己還有好久才能迴去演戲,以及自己是不是太粘著點麓哥。騎行登山之後,蘇沉在學校裏顯得更開朗明亮。他沒有蔣麓的囂張痞氣,有時候被女生搭話還會害羞,但漸漸也會主動參加很多事。比如在數學課裏上台講題,一個人拿著粉筆清晰仔細地把算式書寫分析透徹。初三的考試題裏總會混進些競賽題,有些未必家教教過。可他偏偏算得出來,算得比班裏其他人還要快。數學老師一開始發現是他起來迴答問題時,又有點要接近喜歡的演員的興奮,又有些老師對學生的關注和驕傲。“這道題別人都做不出來,你居然會?”“我知道思路,可能計算時有點難。”蘇沉執著粉筆,在三角形和圓形之間畫著參考線。他的聲音被充分訓練過,講解幾何關係時也如同在公開錄音,每一個字清冽通透,能送進在場每個人的耳朵裏。他的站姿被充分矯正過,即便隻是穿著校服,站在黑板邊,也有種在紅毯旁落筆簽名的不凡感。在同桌賀小善的視角裏,這哥們簡直渾身都閃著光,魅力度高到嚇人。他自己都看得有點入迷,迴過神來揉揉眼睛,發現班裏最後排的學渣都有點發愣地看著蘇沉講課。不得了啊……蘇沉能出名是有道理的。……他怎麽跟學過芭蕾一樣,站都站的這麽好看??或者說他其實是妖怪??蘇沉順利解完題目,再迴座位時數學老師才猛地眨了下眼睛。“鼓掌,算得很對!”大夥兒也跟著清醒過來,其實題目未必聽懂了多少,但全都跟著嘩嘩鼓掌。數學老師順著他的板書再往後寫的時候,都沒來由地多看蘇沉好幾眼。真是奇怪。這孩子不算特別妖媚或者俊朗的長相,真要對比一下,蔣麓濃眉大眼多了。但是……就是從上到下都顯得清爽幹淨,像夏日裏的冰塊一樣,就是能讓人移不開目光。賀小善悄悄跟蘇沉咬耳朵。“你說話聲音跟我們都不一樣,有點……有點語文老師那個味?”“是用了胸腔共鳴,”蘇沉小聲道:“我迴頭教你。”“你好強啊,又是學霸又是好演員,家裏祖墳得冒火箭了吧。”蘇沉被誇得臉頰紅紅,搖搖頭。那還是麓哥更厲害一點。第74章 如果人與人的交往, 像是企鵝軟件一樣有好友申請,那蘇沉之前的好友申請也許已經排到了999+,但始終沒有按下通過鍵。現在他留在學校的時間越多, 越能叫出來大部分人的名字。像是細小的幼芽尋牆攀援一般, 好友網絡在不斷擴充發展, 再去哪裏都能遇著熟悉麵孔。時間一長,蔣麓的幾個舊球友也悄咪咪過來搭人。“來打籃球嗎!我們缺人!”蘇沉先前就記得他們的麵孔, 還擔心給他們添麻煩。“我不太會……”“簡單!多玩玩就好,來啊!”高中部幾個學長一帶,午休時間額外多了一項聯誼項目。蘇沉看著斯文, 其實體力和爆發力已經攢了三年的底子,上手之後動作靈敏,很有一套自己的章法。他以前看過蔣麓的比賽。蔣麓神似姬齡, 看著莽撞快意, 怎麽爽怎麽來,其實有時候是靠猛勁蓋過對手,搶球運球都來得霸道, 一般人輕易不敢攔。蘇沉這方麵則謹慎周全的多。他搶的少,在場中也總是身居後位。但任何隊友抓到球抬頭探看, 蘇沉都已經在最好的位置準備就緒, 能精準接到。他上個星期新滿十四歲, 手臂小腿都逐漸勻稱。哪怕比不上一米九八的特大個學長, 一樣有修長高挑的漂亮比例,任何人看他打球都是種視覺上的享受。最初隻有初中部的迷妹們每次圍過來跟著一麵看一麵叫好,後來不少學姐跟著過來, 還有人帶了相機偷偷拍照。照片估計是被哪個有心的記者買了去, 發到娛樂周刊上, 在一眾大小明星隱婚走光夜店的新聞裏別具一格。謔,《重光夜》的主演在打籃球啊?看著挺帥,動作也帥的!一開始籃球場外的看客還隻有半牆,後來四麵都圍得滿滿當當。有時候蘇沉中午睡覺去了,籃球場沒有人,還有人鍥而不舍一直等。幾個約他打球的高中部老哥哭笑不得:“你們不都初三了嗎,沒升學壓力啊?”“二狗子你當時初三還不是天天打球!我初一的時候看著明明白白的!”“哎哎,邊去,別揭我的短!”對於過分提前的事業路線,多線並行的無數項演員訓練,學業被放得很輕。直到期末考試的那天,家裏也沒有給過太刻意的叮囑。“早點考完了出來,不會的就空著。”梁穀雲開車把他送到考場,蘇峻峰在後麵抱著小熊貓一樣的崽子握著爪揮手。“說哥哥再見!”“哥哥蓋陷!”蘇沉越過車窗親了一口穩穩,拿著文件夾跟他們告別。“晚上爸帶你去吃大盤雞!”“好。”比起他的平靜輕快,考場上下皆是愁雲慘霧,氣氛凝重得不行。這是初三上學期的期末考試,成績基本就是中考的參考線了。大家都憋著一股勁,平時再野這會兒做卷子都做得眉頭緊鎖。嘶,真難。這是哪個癟犢子出的題,超綱了吧??第一天考完,大部分人都垮了精神,心想這迴要完。第二天最後一科是考英語,已經有些學生是癱著聽了。監考老師看不過去:“坐直點!成績還沒出來呢!一個個像什麽樣子!”學生們唉聲歎氣:“老師這次好難啊……”“坐直!!”英語廣播一板一眼地播放著句子,蘇沉凝神聽著其中的信息,突然耳朵捕捉到急促的腳步聲。他仍在標注存疑的答案,沒有看外麵閃爍的人影。等到聽力題全部結束,監考老師才出去看是誰幹擾考場紀律。幾番小聲交談之後,監考老師匆匆返迴。“蘇沉,你出去一下。”蘇沉愣了下,抬頭才發現是爸媽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