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豬頭……有點嚇人。等他迴到隊伍裏,蔣麓平視前方,繼續看舅舅他們執行開機儀式,笑聲還是出賣了內心。“噗嗤。”蘇沉:……!!你什麽都沒看到!敬到一半,天上下起綿綿細雨。製片人率先注意到這一點,興奮地高高伸手去接。“下小雨了!下小雨了!”“遇水則發啊,”旁邊有人捧場道:“卜導這迴要來一票大的,肯定大紅特紅,紅到發紫了!”“老天爺都給麵子了,你們看!”卜願老成持重,並不說話,但眼裏也揚了笑意。蔣麓站得無聊,又小聲同蘇沉說話。他們兩個主演在這群人裏像兩棵盆景,杵在那一杵就是一天,敬完香之後百無聊賴。“你想過你紅遍全國以後的樣子嗎?”蔣麓有意逗他,壓低嗓子道:“以後就是上廁所,都會有幾十個人堵在你廁所門口,把紙從門縫裏伸過來要簽名。”蘇沉臉色微微發白:“你騙人。”“你的電話一天到晚會響個不停,換多少個號碼都沒用。”“有人為了跟你見麵,跟你說話,甚至會偷偷躲到你家的櫥櫃裏麵!”“還有啊……”卜老爺子剛好走過來,神態放鬆地伸了個懶腰。“餓了嗎,還有半個小時就好了。”“蔣麓哥他嚇唬我!”蘇沉立刻告狀:“爺爺幫我!”老爺子予以對視。蔣麓被盯的後背發涼,把頭別到一邊:“知道了。”切,不好玩。第12章 第一場戲,拍的是先帝壽宴,忽傳殺令。按著宮裏的規矩,皇帝的萬歲壽節普天同慶,宮外休沐一日,宮內歌舞不斷。熙延帝重用昏庸狐媚之臣,素日沉浸於聲色犬馬,遇到這樣的日子更是大操大辦,極盡豪奢。按著安排,他在午時與寵臣重臣宴飲,晚上再開家宴,難得與闔宮上下的妃嬪子嗣相聚一堂。雖然要拍正午,實際劇組在八點就準備好了道具布景,預備從上午日出拍到下午四點及至黃昏。蘇沉躲在片場一隅,好奇他們會如何安排。為了表現盛宴的鋪張浪費,單是家畜鮮魚便提前租借來了許多。數百隻鴨子源源不斷地送入禦膳房,鮮鱔活鯉更有上千尾,由標致宮女雙手捧著頭頂竹筒娉婷相送。鮮果糕盤宛皆如琳琅珠玉一般,糖塔被吹捏作出龍鳳呈祥的吉利形兆,更有塗抹金漆的許多糯米元寶鋪灑滿堂,其中還混了好幾個真金嵌寶的賞賜,引得大臣們爭相搶咬。熙延帝戲份很少,但也特意請了履曆極為漂亮的老演員譚倪過來。六十五歲的人,雖是發染鬢白,但仍是眼眉極濃,看著多情恣意。即便演昏君,也是別有一番氣韻的獨特昏君。高處機械臂自禦膳房拍到虹鶴廷,伴隨著信號燈亮起,美人揚袖歌舞,琵琶玉笛振聲,現場滿目皆是虹光般的袖浪笙歌,白日裏錦繡銀絲燈籠綴了漫天,沒有一處不是璀璨脫俗。鏡頭自廷前流水移入浸酒龍袍,帝王酒意酣暢,笑而忘言,臣子們更是賀聲不斷,恭維連連。幾條下來拍的一氣嗬成,好是順暢。“朕,自今日起年逾六十五,”他鳳眼微開,似笑未笑:“聽著,像是該死了的年紀。”寵臣們原先還滿臉笑意,也是習慣了這暴君的突然發難,立馬酒杯驚落,撲地告罪。“陛下享壽千秋萬代,何來此言!”“臣惶恐,陛下若有不快盡可發難賜死,切勿拿壽數開這等玩笑!”熙延帝自被母後扶持著奪宮上位之後便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連親生兒女都殺了好幾個,如今像是真活膩了年紀,來玩更真的了。“你們覺得,朕是在戲言?”他的聲音還含著酒意,卻聽著讓人徹骨發寒,恨不得把頭都埋進玉磚裏。“臣不敢!”“臣下敬聽聖言!”白發老人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挽袖自酒池裏自舀一杯,走向滿廷跪臣。沒有人猜到他要做什麽,但幾乎每一個人都嚇得發抖。更為諷刺的是,舞姬歌伎無人敢停,繼續戰戰兢兢地奏吉祥喜慶之樂,顯得這般場景更加詭怖荒謬。“他演的好好,”蔣麓俯身低聲道:“這一幕是原著裏沒有的,全靠他自己理解。”蘇沉被身後突然出現的蔣麓嚇一跳,條件反射翻了一遍初稿劇本,又去翻隨身攜帶的第一部小說。 厚厚的兩本文稿如今都添了不少筆記標注,相互對照著記錄表演重點,圈畫台詞,是他隨身必帶的課本。沒有,真的沒有。倪爺爺是打算做什麽?青銅三角杯上雕龍琢鸞,獨為天子所有。它此刻盛滿了瓊色酒液,隨著搖晃身形四溢而出。“喝。”老皇帝像是又醉了,聲音含混道:“朕賜眾卿……天宮好酒。”他揚起手腕,任酒液在空中劃出銳利弧線,一一澆過每一個人的冠帽官袍。有人驚恐抬頭,更是被澆了滿臉。老人略一抬手,有太監手捧金卷快步而來。“宣。”“宣賜酒之臣,爵升二等,賜金百兩!”“宣賜酒之臣,官加一品,賜宅千頃!”眾人如夢初醒,慌忙叩頭謝恩。“瓊漿玉露好喝至極,臣等謝恩!”“陛下宅心仁厚,親賜良酒,好喝,好喝至極!!”蘇沉看得唿吸停滯,扭頭小聲道:“我以為劇本裏的賜酒是端過去給他們喝!”“那樣就沒有戲劇張力了。”蔣麓輕輕拽他一下,輕聲道:“你看導演和編劇。”遠處幾人皆是滿臉驚喜,連連點頭。“像譚前輩這樣的人,一秒入戲,入行起就是公認的天才。他拍了一輩子的戲,好人壞人演什麽像什麽,一張臉像是能變成任何人。”蘇沉驟然間猛地深唿吸,手指握得很緊。他看著第二排跪伏的許瑞平,後知後覺地緊張起來。如果這場戲拍的順利,很快就是第二場,他和許爺爺的對手戲。明明之前已經排練了很多遍,台詞背的滾瓜爛熟,甚至還和爸媽都對了好幾遍,也去現場走了位置……可他現在慌的不行,生怕自己在鏡頭前連話都說不出來,被導演當場趕出去。蔣麓倒是沒感覺到某個表情平靜的小孩內心有多恐慌,現場看戲看得津津有味,沒事還拽了下他的長發。“你這頭發做的不錯啊,假發套都沒看到邊線。”蘇沉的腦洞已經快進到全家流浪渚遷街頭乞討要飯了,再看向蔣麓時眼眶都是紅的,肩膀都微微發抖。少年眨眨眼,猜的很準。“你怯場了?”蘇沉勉強點頭。“看著一副要哭的樣子,不用猜也是,”蔣麓打了個哈欠:“你現在還能跑路不成,就當是排隊打針,一恍神就過了。”他原本這話能安慰到他,後者更是一個激靈。“是這樣,”蘇峻峰陪在旁邊,強笑道:“這孩子血管太細,護士經常打不進去,有時候手背腫好幾個包了都沒好。”你不提打針他可能還不怕……蔣麓伸手往嘴上比了個拉鏈:“我閉嘴。”另一邊,譚倪老前輩再度轉身,自顧自痛飲一杯。“宣。”許多大臣接連抬頭,以為他又要趁興賞賜許多,巴不得被酒潑個一臉。太監聲音極利,高聲道:“自此刻起,朕之所出,凡誅殺同枝獨活者,晉為新皇。”話音既出,高處信號燈驟然轉紅,庭前院外所有絲竹一刹收聲,世界陷入一片死寂。根本沒有人能想到他會在壽宴突然給出這樣的旨意,驚異到當場失聲,連連叩頭求他收迴旨意。“陛下,萬萬不可啊!!”“為何您要手足間自相殘殺,這於情於理皆有違天倫,萬萬不可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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