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裏麵,李白還在喋喋不休,給杜甫描繪出賣酒這一行當的廣大前景。


    “子美啊,你看看多少人喝酒?隻要喜歡喝酒的人,想必每天都需要酒來滋潤,寧肯沒菜吃都得喝酒,可以想見酒的魅力。”


    “你以為誰都像是一樣是酒鬼?何況吧,酒喝多了對身體不好,也容易壞事,多少家庭糾紛,市井衝突,全部都因為酒而起?”不同於李白的狂熱,杜甫顯得十分的冷靜。


    各地的確都有酒樓,那些客棧,包括一些小店,甚至於農家都有酒的存在。或是不菲的美酒,或是普通的酒水,亦或者是農家自釀的濁酒,可以說酒深入各行各業,在每個地方都存在著。


    哪怕予僧道之流,也有素酒的存在。予女子,也有杏花酒,等等不醉人的酒。


    他明白李白為什麽將主意打在酒上麵,但他更明白,跟李白做任何有關酒的事情都很不切實際。


    總而言之就一句話,他不相信李白有那麽好的自控能力。


    “雖然你說得對,但是要是我們不把酒賣給諸國呢?而是遠銷蠻荒,那裏的異族喝了酒之後會怎麽樣子,應該也不在你的考慮範圍之內了吧?畢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李白繼續倒酒,已經完全化身為倒酒的小廝了。


    他也並不需要店小二的服務,這種親力親為更讓李白感覺到舒服。畢竟吧,能夠像這樣在酒樓裏麵喝酒的時候很少,他可是攢了有一段時間的酒資,當然希望能夠和酒多待上一段時間。


    李白搖晃了下酒瓶,察覺所剩不多,連忙高聲喚道:“小二,再給我來一壺酒。”


    “來了來了,客官您稍等。”


    杜甫仔細思考了一番,才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不過我聽說去蠻荒的商隊挺多的,各種蠻荒中的必需品都有運送,其中也包括酒,那些商人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賺錢的機會啊。你又怎麽可以肯定我們一定可以賺到錢?可以去跟那些體量,實力都很大的商人競爭?”


    他的確被李白打動了,這事還有著一些可操作性,不像李白以前的主意那樣的離譜。但是仔細一想吧,其中的漏洞又頗多,讓人不得不產生懷疑。


    畢竟,那些商人的模樣,杜甫可是看得極為清楚的。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其中身居朱門的人裏麵便有商人。


    再說每一次各地有災害的時候,有些商人大發其財,囤積糧食,又將糧食的價格定得極為的高昂。最後如果不是官府插手,隻怕普通百姓餓死了,也得不到哪怕一鬥米。


    想到這裏,杜甫不由得歎息。


    他知道自己對於家中的娘子虧欠甚多,也知道她不是什麽狠心的人。不然也不會在這麽多次自己救助貧民之後,除了跟他鬧別扭,再沒有其它更甚的反對的舉動了。


    “嘿嘿,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老李左思右想,總算想到了一件事。”李白摸摸鼻子,得意的一笑。


    “什麽事?”知道李白潛意思的杜甫連忙表現出好奇來。


    “那就是…商人都怕死!”


    端起酒來,李白一飲而盡,連附著在杯底的幾許濕潤他都沒有放過。隻是輕輕一吸,那些許的酒液便進了他的嘴裏,杯底幹幹淨淨,不留點滴。


    杜甫盯著李白看了很久,想問這家夥究竟是不是認真的,但知道李白秉性的他最後歎了口氣,懶得和這家夥置氣。


    他幽幽開口,道出了個誰都知道的事實。“誰不怕死?下至販夫走卒,上至王公大臣,不管你是權勢滔天,家財萬貫,誰都怕你。”


    說到這裏,杜甫有些鬱鬱。


    或許他當年應該學醫,那樣便可以替那些怕死的朱門中人醫治,從而獲得不菲的診金,用來救助那一些同樣怕死,卻掙紮在死亡邊界上的百姓們。


    像他作詩,又能夠做得了多少事情呢?人家看完了頂多讚歎一句,有所感懷,過後卻是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實際作用半點也無。


    想到這裏,杜甫端起酒杯來狠狠的嘬了一口。


    酒的確是好東西,能夠讓人解憂忘愁,可卻是短暫的。在酒勁過後,卻是愁上眉頭,再下心頭,愁更愁。


    易安居士的這句詞用在酒上頭竟是格外的貼切。


    愁都有了,憂又怎麽解?


    何況麵對著李白,喝了再多的酒,他的憂愁都是一樣的多啊。


    “不不不。”李白已經拿起小二新送來的酒壺開始給自己斟酒。


    酒杯中的酒滿了之後,他的手輕巧的抬起,壺嘴處的最後一滴酒水正好落入酒杯裏麵,並無多餘的灑濺在桌上。


    他說道:“他們怕死,我不怕。”


    “你真是認真的?”看了一眼李白,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酒杯,杜甫心中了然。


    這家夥隻怕是微醉了,舌頭才會變大,開始吹胡話。


    要說詩仙就是詩仙,跟別人不一樣。


    別的酒鬼要不是喝酒了倒下睡,要不然拉著人喝,甚至耍酒瘋。但詩仙吧,喝不倒,就是喜歡嘮叨,還總要嘮叨一些平常人想象不到也吹不來的話。


    “還有我找的合作夥伴也不怕!”杯中酒消失在李白的嘴裏,他眼中神采奕奕,似乎看到了不久後光明的未來。


    “得,還有合作夥伴!”杜甫搖頭,對於李白的話也沒盡信。


    即使有,能夠和李白這家夥合作的隻怕一樣不靠譜。


    他依稀記得當年在長安城中,李白帶他去酒樓的那一幕。說是要請客,結果付錢的時候錢不夠,好在老板喜歡筆墨,李白留了墨寶後帶他順利出來,不然兩個人都要因為吃霸王餐被扭送官府。


    至於為什麽要跟這麽一個不靠譜的人成為好友?


    杜甫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目光越過李白,落在了他身後背負的長劍的劍鞘上。


    不隻是因為李白文采斐然,還因為這家夥,從來不對無辜弱小動劍。


    有些時候被酒樓小二罵罵咧咧的追趕出酒樓,他也從來隻是站著不客氣的對罵,如潑婦一般模樣,沒有選擇動劍。


    不然一劍之下,怎麽無理的小二也都死了,連酒樓存不存在都得兩說。


    世間知曉劍之重的能有幾人?


    出劍殺人,胸中意氣,輕如翩鴻,暢快是暢快了。


    卻不知是否道義。


    “哎,我跟你說,真的…那家夥…差點把我砸死…不過也算是不打不相識…”有些醉了的李白也不管杜甫了,自己喝著酒,嘮叨著。


    “看來真的開始醉了。”杜甫無奈的笑了笑,不過這樣也好,李白這廝醉了,總算沒有人煩他了。


    隻要能夠習慣他醉了開始嘮叨的這毛病。


    不過…這家夥好像在說哪吒?


    杜甫看了看李白,得了,這個人醉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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