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一道明亮的劍光閃過,底下的燈火闌珊變得越來越黯淡,落在身後,直到最後消失不見。


    隻怕那些在夜晚,趁著夜色歸家的客人們,沒有一個人會想象得到。在他們騎著馬,或者步行,又或者搖搖晃晃互相攙扶著迴家的時候,有人卻腳踩著飛劍,踏上了迴家的路程。


    他們更加想不到,劍的主人之前和他們一樣是坐在酒樓裏麵一名普通的酒客,喝著相差無幾的酒。


    “李太白,慢點,慢點…啊…”迎麵的風灌進杜甫的嘴裏,讓他張著嘴巴說出的每一個字都顯得無比的艱難。


    “放心,放心。”李白半搭拉著眼皮子,眼中是迷茫與憊懶。好在他還沒有徹底的失去理智,還知道在這時候出聲,安撫著身後的杜甫。


    “青蓮劍是一柄成熟的飛劍,已經學會怎麽樣自己迴家了。”


    杜甫眼神幽幽,看了一眼腳下的青蓮劍。


    他倒不是對青蓮劍不放心,而是對它的主人,李白這家夥不放心。


    看他在前頭搖搖晃晃,站都站不穩的樣子,杜甫真的很擔心李白這家夥突然一個倒栽蔥,從飛劍上摔下去。


    幸運的是青蓮劍的確已經是一柄成熟的飛劍了,神劍有靈,劍靈能夠去自主控製飛行的軌跡與路線,不用主人特別控製。不然的話,杜甫能夠想象到李白的一百種死法。


    要不然摔死,要不然淹死,要不然撞死…總之,對於一個酒鬼來說,清醒倒顯得十分的困難,死倒是簡單。


    不管在前麵搖頭晃腦,讓人總感覺要摔下去的李白,杜甫抬起頭來,望向天空中的明月。


    明月很遠,對於地上的人來說。


    明月很近,對於他來說。


    似乎隻要青蓮劍不斷向前,就能夠離月亮越來越近,並最終觸摸到它。


    其實杜甫挺怕青蓮劍把月亮戳出一個洞的。


    似乎知道杜甫心中的心思,青蓮劍突然一聲清脆的劍鳴,劍身左右來迴擺蕩。


    “咦…這是怎麽了?夭壽啦,地震啦!”李白眨眨眼睛,突然的驚唿。


    明顯他還沒有醒過來。不管是醉酒的狀態,還是之前處在睡夢中的狀態,都繼續在他的身上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杜甫連忙道:“誤會誤會,我也知道你是一柄懂分寸的飛劍,不會像你的主人一樣。”


    青蓮劍的劍尖上下來迴輕顫,像是人在點著頭一般,停止了劍身的擺蕩。


    杜甫這才放下心來,他可沒有李白那般不動如山的本事,雖然知道自己掉不下去,即使掉下去了也不會有事,可心裏麵就是會害怕,一顫一顫的實在讓人煩心。


    他唿出一口氣,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麵,似乎讓他的身體變得更加的冷了。


    所以他最後是怎麽答應李白的?


    杜甫有些迷惑,可真正說起來,是心裏麵那一點微不足道的期望吧。


    不論李白有沒有把握,他都想要去試一試,這無關於他與李白之前的友情,而是這件事成功之後,他能夠去幫助更多的貧民百姓。還有,一直默默陪伴在他身邊的妻子,也需要給她一個安心的理由。


    “太白,到了沒有?”杜甫低頭看了看,下麵全部是模糊的景致,他也不知道到底現在到了哪裏。


    “呃…我看看…”李白應了一聲,也不知道到底看了沒有,很快的迴複道:“應該快到了。”


    杜甫信了,信了才有鬼!


    在問出口的時候,他就知道不應該去問,李白現在的狀態,根本不可能判斷出來究竟到了哪裏。


    與其去相信醉了酒的李太白,他寧願相信靠譜的青蓮劍。


    於是,青蓮劍在雲層當中穿梭得越快。


    “所以,你們打算去蠻荒賣酒?”莊周抬起頭來,注視著麵前的李白與杜甫二人。


    他手裏麵拿著一個木製的勺子,從水桶裏麵舀起了水,輕輕的往前一潑,水點四落,落在花田裏頭。


    一陣花的香氣朝著四周圍蔓延開來。


    “沒錯,所以我們才來找莊先生你。”杜甫點頭,拉了拉旁邊站著的李白,後者明顯魂飛天外,都還不知道迴來了沒有。


    “找我?找我做什麽?”莊周微微一笑。


    他看向了李白,明顯是這家夥搞出來的幺蛾子。


    “啊…”經過杜甫幾番提醒,李白稍微清醒了一點。


    他連忙道:“當然是來找老莊你拉讚助了!畢竟我們這麽熟的關係了,而且隻差那麽一點資金,隻要那一點資金到位了,貨源立刻可以補足,也就可以開始朝蠻荒販賣酒水了。”


    莊周眉頭一挑,似笑非笑的盯著李白,問道:“一點?”


    李白打了個激靈,吹了好久的冷風依舊殘存的酒意散去,他麵色一肅,認真說道:“差那麽一部分。”


    “一部分?”莊周又繼續問。


    “好吧…是很多。”李白完全敗下陣來,實話實說。


    連旁邊的杜甫都有些不好意思,略顯局促。


    他知道李白有些不靠譜,哪知道臉皮如此之厚,根本就沒有想到這家夥在酒樓裏麵和他描繪了那麽久的遠大光景,原來一點錢都沒有。


    大概,喝得那頓酒的酒錢已經是他最後的身外之物了吧…


    杜甫突然有些累,心累。


    要知道這樣子他還跟著來幹什麽?做生意可都要本錢的,沒有本錢,哪裏能夠做得來生意?


    還別說他知道錢來得有多麽的不容易。


    看看自己,再看看李白,像他們這般不願折腰事權貴,有所底線與傲骨的人,錢這東西對於他們來說視若糞土,卻又不得不有。


    他養家要錢,李白喝酒要錢,總不能仗著自己本事高去讓別人不要你的錢罷?


    那樣便本末倒置了。


    如農夫田中的作物與菜,不囤糞,何以長得青翠欲滴?


    因此,杜甫對金錢多有厭棄,也不得不承認,金錢存在的道理。


    錢的存在是有道理的,隻不過是擁有它的部分人沒有道理而已。


    但你要說這部分人沒有道理也不對,隻要是他們合法賺取的錢財,自然有怎麽去花它的資格,誰都沒有辦法去指責。


    杜甫深深歎了聲氣,心累且多煩憂。


    “所以你想要借錢。”莊周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問句,代表他已經完全明白了李白的來意。


    “沒錯!”李白昂首挺胸,坦然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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