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紫薇城,正殿。


    武則天端坐在龍位上,文武百官分列兩側,而正殿的中間,跪著兩個人,一個是武三思,另一個則是來俊臣。


    武則天看著下麵的兩個人,開口說道:“武三思,大理寺卿來俊臣說你是神都縱火行刺案的主謀,你可認罪?”


    武三思聽罷,一邊磕頭一邊說道:“陛下,冤枉啊,臣與王孝傑將軍共同討伐契丹,聽信了小人的讒言,未能保住王將軍,使其落入了契丹反賊的圈套,為國捐軀,臣心裏本就愧疚不已,常常夜不能寐,思念王孝傑將軍,臣深知有愧於王將軍,更有愧於王將軍的家眷,如果能夠彌補王家心裏的傷痛,臣願意付出所有,包括臣的性命,又怎會加害於王家呢?”


    武則天聽罷,點了點頭,又轉而對來俊臣說道:“來俊臣,梁王說他是清白的,你可有證據證明確是梁王所為?”


    來俊臣看了武三思一眼,說道:“當日在行兇現場抓到一名刺客,在臣的審問下招出了幕後主使便是梁王。”說罷,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張供書,舉到了頭頂,又接著說道:“這上麵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還有刺客的手印為證!”


    武則天向身旁的太監做了個手勢,太監會意,走到來俊臣麵前,拿起了供書,交給了武則天。


    武則天看罷,對太監說道:“把供書傳給眾愛卿看看吧!”太監聽罷,拿起供書,又交給了大臣最前排的狄仁傑,狄仁傑看罷,依次向後傳去。


    不多時,眾官員將供書傳閱完畢,武則天見狀,說道:“眾愛卿看完這份供書,有何感想?”


    隻見宗楚客向旁邊跨出一步,移出了隊列,行禮後說道:“稟陛下,臣有些疑慮,不知當不當講?”


    武則天聽罷,說道:“講!”


    得到了允許,宗楚客又說道:“我想問問大理寺卿,這份供書,可是刺客親筆所寫?”


    來俊臣聽罷,說道:“那刺客不識的字,是由他親口所述,獄官所寫,但是那個手印,確是刺客親自按的!”


    聽了來俊臣的迴答,宗楚客說道:“如此一來,那微臣便對這份供書有所懷疑了,臣早就聽聞大理寺卿甚愛酷刑,手段獨特,常常對犯人屈打成招,別說是一個小小的刺客,就是我們大名鼎鼎的狄閣老,也曾被大理寺卿屈打成招過,不知道可有此事?”


    武則天和眾官員聽聞此話,都看向了狄仁傑,狄仁傑見狀,也走了出來,行禮後說道:“稟陛下,確有此事,當年還是臣托人暗藏血書給陛下,陛下才救了臣一命!”


    武則天聽罷,思索了一下,說道:“哦,朕想起來了,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的確是有這樣一件事!”說罷,又對來俊臣說道:“來愛卿,這次你可有屈打成招嗎?”


    來俊臣聽罷,迴答道:“迴陛下,臣不否認適當的用了一些手段,可是,並沒有屈打成招,臣說的都是實情!”


    隻見宗楚客又說道:“既然來大人都承認用酷刑了,那就是說有可能是屈打成招了,或者還是直接將犯人打暈了,再強行拉著犯人的手按的手印,也不無可能,稟陛下,臣不是不相信來大人,也不是替梁王說話,隻是這份供書,一般來說隻可以作為輔助證據,並不能作為直接證據,如果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還是要拿出直接證據,臣以為應當把刺客押上來,當場對峙!”


    眾官員聽了宗楚客的話,也都點頭稱是,竊竊私語的道宗楚客說的有道理。來俊臣見狀,大聲說道:“稟陛下,刺客已經被武三思殺人滅口了!”


    眾官員聽罷,立刻吵雜了下來,隻見武三思又開始磕頭,一邊磕頭一邊說道:“陛下明鑒,陛下明鑒,臣不會一丁點兒武功,加上自年前就身體欠佳,又有什麽能耐,可以在戒備森嚴的大理寺天牢中殺人滅口呢?”


    武則天聽罷,開口向來俊臣問道:“來愛卿,你說梁王在大理寺天牢內殺人滅口,可有證據,能否詳細說說殺人滅口的過程?”


    隻見來俊臣一時語塞,思考了片刻,說道:“當日值守的獄卒王五和黃起,在刺客死後,竟然連同他們的家人,在神都神秘的消失了,難道此事不奇怪嗎?臣相信,隻要找到王五和黃起,定能查明真相!”


    武則天聽罷,又問道:“那麽王五和黃起現在找到了嗎?”


    來俊臣沒有說話,旁邊的吏部尚書錢瑞倒是邁了出來,說道:“稟陛下,臣倒是聽聞,這王五和黃起消失之前倒是留書一封,上麵寫到刺客是因為忍受不了酷刑,僥幸擺脫束縛後自殺身亡的,而他們二人也是怕來大人追究責任,這才帶著家人逃離了洛陽!”


    來俊臣聽罷,顯然已經有些沉不住氣了,隻見他提高了聲音,說道:“這都是武三思的詭計,請陛下明鑒!”


    此時,武則天的臉上已經顯示出了不悅的表情,然而並沒有發作,依然平和的說道:“來愛卿,不是朕不相信你說的話,但凡事都要講個證據,這刺客死了,獄卒又消失了,那便是沒有證據,既然無憑無據,你叫我治梁王的罪,是不是對梁王有些不公平呢?”說罷,又看著狄仁傑說道:“狄閣老,人人都說你斷案如神,此事你怎麽看?”


    狄仁傑聽罷,走了出來,行了禮說道:“臣以為,陛下所言極是,斷案,講究的是鐵證如山,隻要證據稍微模糊,便有出現冤假錯案的可能,而根據來大人所言,僅僅憑一張過世之人的供書,實在不宜定罪!”


    再看來俊臣,此時臉已經氣的通紅,依舊不服氣的說道:“即便行刺之事證據尚且不足,然而臣的家裏著火時,發現孔明燈裏放燃料的器具,正是梁王府的鐵盆,這又又如何解釋?難道不是梁王故意報複嗎?臣抓住了刺客,刺客供出了梁王,而梁王為了報複我,放火燒了我的府邸,並在我外出行事期間,殺死了證人,毀滅了證據,把這一切事情連起來,便顯得合情合理了,難道不是嗎?”


    武則天聽罷,思考了片刻,便又向狄仁傑問道:“狄閣老,這鐵盆做證據,可算充分?”


    狄仁傑又迴答道:“當然不充分,來府失火案,臣也略有耳聞。可以說這鐵盆,根本就不能作為來府失火案的證據。為何如此說呢?原因有二,其一,來府縱火案若是人為案件,那必定是一場有預謀,有計劃的犯罪案件,在如此有預謀的案件裏,想必作案的每一個細節,都是經過作案之人深思熟慮層層推敲的,作案之人必定是個心思極其縝密之人,大家可以試想一下,如此精密到可以計算出風速的案子,如此縝密到能算出燃燒速度的人,會粗心到把如此明顯的刻著自己標記的東西拿來留在案發現場嗎?更何況,以梁王的實力,買千八百個沒有自己府上標記的鐵盆,也不是什麽難事吧。這其二,假設這鐵盆真是梁王府的物件,亦不能說明什麽。舉個例子,比如說張三有一把刻著自己名字刀,可是刀被李四偷去殺人了,那麽可以說張三是殺人兇手嗎?顯然是不可以的。同樣的道理,若真是梁王府的鐵盆,被人偷去了作案,也不能算是梁王作案吧?如此說來,想要用一個鐵盆就斷定梁王是兇手,那絕對是無稽之談。當然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這一切的前提便是來府縱火案是人為的,然而在我看來,並不能排除來府縱火案隻是個意外,試想一下,一個人可以控製燃料燃燒的速度,卻是無法控製風的方向和大小的,若能唿風喚雨的,恐怕隻有神仙了,所以臣認為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上元節的那天晚上,有某個好事之人製作了一個巨大的孔明燈,本來隻是想給上元節增加點氛圍,沒想到製作有缺陷,孔明燈在飄到來府上空的時候發生了傾覆,並導致了來府的火災,然而巧合的是,梁王府不知何時丟掉了一個不用的鐵盆,而這個鐵盆恰好被製作孔明燈的人撿了去,如此一來,才引發了這一幕。當然這隻是臣的推測,臣也不能保證事實確是如此!”


    武則天和眾官員聽罷,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連連稱讚狄仁傑思維縝密,推理如神。隻有來俊臣一個人,臉上寫滿了不服氣,大聲咆哮道:“你們是一丘之貉,你們都是一夥兒的,你們助紂為虐!”


    武則天聽罷,壓製的怒火終於爆發了,說道:“大膽來俊臣,朝堂之上大喊大叫成何體統!”說罷,抄起案上的一本奏章砸向了來俊臣。


    眾人見狀,立刻安靜了下來,來俊臣也不敢再造次,隻好靜靜地跪在地上。


    稍過片刻,武則天平靜了下來,看著地上跪著的兩個人,說道:“俗話說,公道自在人心,根據來俊臣提供的證據,以及現場廷辯的情況,眾位愛卿,覺得可以定梁王有罪的,站在我的左手邊,覺得梁王罪證據不足的,站在我的右手邊。大家這就動起來吧!”說著還伸了伸左右手,以便大家更好的站隊。


    隻見話音剛落,左手邊的眾官員全都挪到了右邊,而右邊的官員全都沒動,也就是說,所有的官員,都站在右手邊,都覺得無法治梁王的罪。


    來俊臣看罷,知道自己廷辯輸了,也不再言語。武則天見狀,說道:“梁王,來愛卿,你倆起來吧!你們都是真的心腹大臣,本應同心協力,為我大周社稷出謀劃策,以後切不可在窩裏鬥了!”說罷,又轉向眾官員說道:“今日的廷辯就到此為止吧,退朝!”


    文武百官聽罷,紛紛跪下,大聲喊道:“恭送吾皇萬歲萬萬歲!”


    正殿外,武三思看見正走著的來俊臣,快步趕了上去,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來大人,這段時間勞您費心了,慚愧慚愧!”


    來俊臣本來就是一肚子火,看到武三思走過來挑釁,心裏自然憤怒不已,隻見他惡狠狠的盯著武三思,說道:“從今天起,我會每日十二個時辰盯著你,直到抓住你的把柄!”說罷,便不再理會武三思,快步離開了。


    另一邊,狄仁傑看到前麵的張柬之,大聲喊道:“柬之,柬之,等等我!”可那張柬之仿佛沒有聽見一樣,頭也沒有迴。


    狄仁傑加快步伐趕了上去,拉住張柬之的袖子,說道:“柬之,我那般叫你,你怎的不理會我?”


    張柬之用鄙夷得眼神看了一眼狄仁傑,不屑的說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從今往後,你走陽關道,我走獨木橋,你跟著梁王榮華富貴,我自然不屑與你為類!”


    狄仁傑聽罷,不由的笑了起來,說道:“原來柬之在怪我呀!我這把老骨頭都七十了,還在乎什麽榮華富貴嗎?柬之是怪我方才在朝堂之上為武三思說話吧,難道你沒有看出來,朝堂之上大多數人都在依附武三思嗎?以來俊臣的實力,根本搬不倒武三思,如果我們此時站出來,難免會被他們當做眼中釘,實在不是明智之舉,倒不如先迷惑住他,讓其先膨脹之後,才能更好的擊破他,你放心吧,來俊臣這條狗,咬定了武三思,正何況現在是咬的正麵紅耳赤的時候,是不會鬆口的。”


    聽了狄仁傑的話,張柬之總算露出了笑容,二人攜著手,說著話,向宮外走去!


    神都,王孝傑府。


    客廳裏坐著三個人,分別是王無擇,狄仁傑和李元芳。隻聽狄仁傑說道:“今日廷辯,來俊臣輸了,也就是說來俊臣這次咬武三思,沒能成功!”


    李元芳聽罷,說道:“既然來俊臣輸了,那皇帝為何不治來俊臣誣告之罪?”


    “這來俊臣啊,雖說是愛咬人,可對皇帝還真是忠心耿耿,而且皇帝讓他咬誰,他都敢咬,絲毫沒有畏懼之意,你想想,如此好用的一條狗,皇帝怎麽會舍得輕易丟棄呢?”狄仁傑答道。


    見王無擇有些失望,狄仁傑又接著說道:“今日在廷辯之時,我特意將大家對來府失火案的思路引導到了意外事故上,以後應該不會再著重調查此案了!”


    王無擇聽罷,說道:“有勞狄伯父了!”


    狄仁傑笑了笑,看著王無擇說道:“無擇賢侄,你也不要過於失望,我們還可以再從長計議,不過有一點,我希望你有了計策後,能提前告知於我,我們好詳細琢磨一下,不然可能會像上次的孔明燈一樣,成為徒勞!”


    王無擇聽罷,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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