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汴州城的天氣格外晴朗。


    城關外的小道上,有一深一淺兩個青影慢悠悠地牽著馬走進來。那穿著深青色長袍的男子一把百折扇不離手,如畫的眉眼中輕含笑意,腳步雖朝著城中方向而走,但總是比身旁之人慢一拍。


    而那一身淺青色的、長發半束的是一位負劍少女。少女的步伐跟幾月前相比已明顯穩健許多,一對雙瞳炯炯有神,但若是走近盯久了看便能發現她的眉宇間似乎藏著一股擔憂之色。


    沒錯,這二人正是從荊水一帶趕來的女俠柒夜和說書人夢雲生。


    汴州靠近長安,屬中原之腹,百姓安居樂業,十分富庶。城中心的街市兩邊各路商鋪和貨攤琳琅滿目,極具北地風情,同先前在商都、荊水看到的又是不一樣的景色。


    柒夜畢竟是個女孩子,貪愛熱鬧,拉著夢雲生在街市上左逛右逛地好一會兒。直到雙腿酸痛,口幹舌燥的,他倆才尋了一家茶肆喝茶歇息,也讓兩匹馬落腳飲水。


    “來咯!汴州大碗茶,甘甜清潤,不好喝不要錢!”茶肆的夥計高高舉著托盤口中喝聲而來,靈活地將兩個滿上的大碗置於桌上,又樂嗬嗬地道,“二位客官,請慢用。”


    柒夜剛聞見聲音便已經恍惚起來,初看到茶肆的夥計肩搭白巾的模樣,瞬間讓她想起了一個人。直到大碗茶落到自己跟前,她才迴過神來搖頭歎氣想道,那個人,是天下獨一無二之人,怎麽能拿別人比擬。


    她甩甩頭,順手拿起桌上的那大碗茶一飲而盡,放下碗後才是真正地大歎出一口氣,神色倏然欣悅地對旁邊之人道:“夢雲生,我還未從把茶喝得如此痛快!汴州大碗茶,果然名不虛傳。”


    “名不虛傳的豈止是大碗茶?”夢雲生聽罷,一晃一晃地搖著折扇,“柒丫頭,這一路上,你不是總想著嚐嚐汴州最有名的花生糕,現在喝了茶不如再墊些糕點?”


    “也好,正好我的肚子也餓了。”柒夜眼睛一亮,把佩劍擱在桌上,衝著茶肆的夥計揮手,“夥計,麻煩上些花生糕來!”


    不想這話剛落,茶肆的夥計就顛顛地跑上來,一臉為難地對他二人說道:“不好意思啊,客官,本店的茶點有麻餅、杏仁酥和馬蹄糕,就是不賣花生糕。要不給二位換換,成不?”


    “不賣花生糕?”柒夜奇道,“大碗茶和花生糕不都是汴州的特色嗎?你這既有大碗茶,為何不配花生糕做茶點?”


    “正因為是特色才不敢輕易地賣。”


    夥計指指飄搖在屋簷底下的那個“茶”旗,“我們這是茶肆,茶師傅的手藝都是代代傳下來的,那大碗茶才能賣得香。可是做糕點的本領就不如那些正統的糕點鋪子的了。既然做不好,就幹脆不做,免得砸壞了汴州的招牌。”


    他說得十分中肯,柒夜聽得連連點頭,但想到願望落空,又不免有些失望,“可惜了,這麽好的茶不能配上一塊花生糕。”


    “客官想吃花生糕,不如去梁記糕點鋪看看。”


    夥計見眼前的這兩位客人皆向他投來好奇的目光,便試探性地問道:“二位客官是頭次來汴州吧?咱們這兒花生糕賣得最好的就屬梁記糕點,那可是百年老店,做花生糕的手藝一絕!汴州城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他越說越起勁兒,神色之中似在迴味梁記花生糕的香甜。


    夢雲生道:“敢問小哥,在哪兒可以買到梁記糕點?”


    “東南西北的集市都可以買到。不過離茶肆最近的一家梁記糕點鋪還是在北市。”


    “多謝相告!”


    柒夜“騰”地立起來,拿起桌上的長劍,興衝衝地又道,“走,夢雲生,我們去北市!”


    柒夜和夢雲生剛趕至北市,就看到集市最顯眼的位置處立著一座頗為氣派的店鋪,頂上的牌匾用金筆寫著五個字“梁記糕點鋪”。


    對外擺著的糕餅點心各色各樣,無一不在四散著誘人的香味。


    “掌櫃,我們買花生糕。”


    “沒有了。”坐在賬台後的身寬體胖的中年男人看了一眼來人,邊嗑瓜子邊說。


    柒夜懵然,“沒有了……是什麽意思?”


    “沒有了就是賣完了。”胖男人翹起二郎腿,這迴連頭也懶得抬了,“沒辦法,生意太好了唄。”


    柒夜瞬間泄氣,耷拉下腦袋。


    夢雲生同她道:“不如再去看看其他集市的梁記?”


    “都一樣。”還不等人答話,賬台後胖男人的嗓音就插進來。他吐出一瓣瓜子殼,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都這個時辰了,花生糕早就賣完了。二位想吃,隻能等趕明兒一大早過來排隊咯!”


    夕日將落西山,外頭的天被照得紅黃斑斕的,燦爛至極,北市上的小商小販們也有了收攤歸家之意。從梁記糕點鋪走出來後,柒夜團著眉頭總是有些不甘心。


    夢雲生邊走邊在看著她的臉色,倏然收起百折扇,一隻手正要伸過來卻又原途返迴,打開了折扇。


    “看來明日起個大早才有可能吃到梁記的花生糕,今天是沒有這個口福了。”


    柒夜重重點了點頭,唿出一口氣,握緊拳頭下決心道:“明日我一定起個大早,就不信吃不到梁記的花生糕。”


    身旁傳出一陣笑聲,收起的折扇輕輕落在她的頭頂上,“你啊——”隻聽見那嗓音裏暗藏著淡淡的寵溺。


    也走了一會兒,看這時辰,柒夜和夢雲生決定找家客棧投宿,等明日買了花生糕,再騎馬全力趕向長安。


    正四處張望著找投宿的地方,忽然聽到前邊傳來一陣頗為粗獷的男聲。


    “你放屁!我媳婦兒聽話著呢!平日裏我叫她往東她不敢往西,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她怎麽敢去偷漢子?死看相的胡說八道!”


    柒夜二人聞聲望去,見是一位身材壯碩的糙漢子一掌拍在那用黃布鋪的案頭上,怒氣衝衝地瞪著眼睛拳頭對準那一身相士打扮的人的臉。


    “誒誒誒,你別動怒嘛!”那看相的邊說邊按住糙漢子的拳頭,眼神直直盯著他漲紅了的臉,絲毫沒有懼意道,“你看看,問題就出在這兒,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才最容易去偷漢子。我看你眉心底下新長了一顆小痣,是不是剛添了一個兒子?若是這樣,你可得小心嘍!那兒子,就是那對奸夫**的孽種……誒誒,你幹嘛打我臉……”


    砰——


    糙漢子的拳頭猛地落在那張臉上。


    “死看相的,你敢說我的兒子不是我的兒子?”


    看相的捂著打傷的那隻右眼,顫顫巍巍道:“我,我隻說真話,你想要怎麽樣?我告訴你,我可是南,南陽第一的……啊……”


    那一拳又打在他的另一隻眼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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