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雍傑不知道這玄空和尚到底有什麽秘密任務,因此不敢貿然行動,放棄了對玄空和尚的指認。


    但看玄空和尚的表情,張雍傑就像吃了幾萬隻蒼蠅那般。眼下這個場景,天下英雄定然會認為,不是那玄空和尚就是自己殺害了殘陽劍客。


    張雍傑也知道,自己這一沉默,群雄定然會懷疑是自己殺害了殘陽劍客了。但這玄空和尚既然身負軍國大事,如今這誤會,也隻好暫時不予辯解了。


    大明白大俠這時候來到張雍傑的身邊,說道:“天之所助者,順也。人之所助者,信也。”


    這句話張雍傑當然也能明白,這大明白大俠是暗示自己,不管有任何苦衷,此時此刻都應該向天下英雄直言不諱,切勿在這個關頭說假話。


    失去了信,難以立足天地間。此刻若是放棄對玄空和尚的指控,將來就更加說不清楚了。


    張雍傑當然也能夠明白這個道理,但是眼下這玄空和尚牽扯軍國大事,有些是絕密信息,豈能當著天下人說清楚?


    張雍傑頓感煩躁,這玄空和尚此刻攆也攆不走,而且他說的話,**裸的向天下英雄汙蔑自己殺害殘陽劍客。這當真是一個打腦殼的事情。


    就在這時候,人群中來了一個青年劍客。張雍傑一看就這個青年劍客,心中又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升起。因為這青年劍客,就是那個杜千林。


    杜千林雖然和張雍傑是老鄉,但張雍傑卻不敢與他淚汪汪。張雍傑知道,這杜千林一旦出場,準沒有好事情發生。


    杜千林拍拍手,大聲喝道:“諸位,諸位。這兩年,江湖上都稱唿這張雍傑為‘邪俠’,這名稱雖然不太好聽,但畢竟有個俠字,表示江湖同道對這姓張的小子行事還比較認可。”


    杜千林頓了頓,又道:“但是,大夥兒都被這姓張的給誆騙了,他徹頭徹尾就是一個邪人,根本不配稱俠字。”


    經過杜千林這般說話,唐門和蜀山的人也開始忍不住,不斷對張雍傑叫罵。他們已經忘記了張雍傑剛剛還替他們解除內力隱患的功勞。


    雲成漢跳的最高,他惱怒這張雍傑將要處決他的孩兒,所以他巴不得讓張雍傑名聲掃地。


    杜千林居住在蜀地,雲成漢當然也見過這名年輕後生。雲鳴風的事情,雲成漢找不到正當理由,所以雲成漢特別希望杜千林能夠在今天這個場合,爆出張雍傑的猛料。


    隻要將張雍傑打倒,那麽雲鳴風還有萬分之一的生還幾率。


    雲成漢為了這萬分之一的幾率,節操都不要了,隻盼能將張雍傑拖下水,就心滿意足了。


    雲成漢冷笑道:“杜老弟何處此言?張少俠不配稱為一個俠字,這可得講證據。”


    杜千林拱手笑道:“你們可知道這姓張的為什麽要為大家祛除‘混元龍神功’的內力隱患?”


    群雄均是搖頭,難道這不是俠義之本分嗎?難道張雍傑這樣做,還有私心?


    也有人想到,這些事情和張少俠沒有半毛錢關係,就算張少俠有點私心,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杜千林這時候道:“這廝就是想通過一點點恩惠,來掩蓋他的醜惡行徑。”


    張雍傑聽到這話言語,很是憤怒,當下大喝道:“杜千林,你一再重傷於我,你是否活膩歪了?你當真覺得我不敢殺你?”


    麵對張雍傑的威脅,杜千林假裝做出了很害怕的表情,惶恐道:“張少俠要殺人滅口了。”


    但杜千林隨即又恢複正常,甚至還冷笑兩聲,以表達對張雍傑的嘲諷。


    杜千林道:“你這廝,人麵獸心,你當然敢殺人。你有什麽事情做不出來的?”


    大明白大俠這時候也聽不下去了,手中長棍一指,指向杜千林胸膛,沉聲道:“有事說事,別在這裏嘰嘰歪歪,公道自在人心,把事情說出來,天下英雄自有定論。”


    在場群雄也有一部分是對張雍傑充滿好感的,他們也不願意這杜千林在這裏說幾百句形容詞。如果這張雍傑真的做出什麽為天下所不齒之事,那也得先把事情聽聽再說。


    杜千林很禮貌的向大明白大俠鞠了一躬,方才說道:“大明白大俠教訓的是,不過晚輩十分惱怒這廝的行徑,所以才加以斥責。”


    杜千林潤潤嗓子,說道:“這天下本就有些人,是人麵獸心的東西。表麵衣冠堂皇,其實幹的都是豬狗不如的事情。”


    上官小飛這時候也來到圓台之上,見這杜千林被大明白大俠警告之後,他仍然在這裏說些形容詞,心中非常惱怒。


    上官小飛喝道:“小子,你要是再說這些形容詞,休怪我血飲弟子不能饒你,讓你無法活著離開這裏。”


    玄虛大師這時候也看不過去了,跨步而出,說道:“這位施主,切勿再賣關子,先說事。事情說完了,再來評價也不遲。”


    杜千林見場上有些人都有點不耐煩了,當下也不敢再說什麽形容詞了,當下直入主題道:“不知天下英雄可認識‘俠義蓋渝州’這號人物?”


    張雍傑聽見這杜千林說什麽‘俠義蓋渝州’,這自然是指張員外大哥了。這杜千林東拉西扯,到底想要說些什麽?


    群雄麵麵相覷,隻有唐門和蜀山兩派,表示聽說過這號人物。


    唐摶道:“就是前些年,在渝州收養孤兒的張維?”


    杜千林道:“就是這個人,不知唐前輩,對此人作何評價。”


    唐摶道:“這人在渝州經營一些酒店生意,所賺錢財,全部救濟周圍州府的孤兒。在渝州一代,也甚有名氣。此人也算是英雄,咱們唐門有很多弟子,都與此人頗有接觸,人真的很不錯。”


    唐摶這評價很客觀,當下也有很多唐門弟子跟著附和,都覺得這張員外確實是少有的英雄。


    少林派,江西胡家等人聽說了張員外的事跡,也紛紛點頭,覺得這人所作所為確實堪稱俠義表率。不過這跟眼下張雍傑的事情,好像有點偏題了。


    杜千林這時候道:“不錯,當年我也覺得這張員外,是一個英雄人物,值得交往。可是後來,我才知道,這裏麵很不簡單。”


    張雍傑聽見杜千林在這裏嘰嘰歪歪半天,又開始中傷張員外大哥了,心中如何不怒。衝著自己的火爆脾氣,當即就要上去給那杜千林一點苦頭吃,讓他知道這天有多高。


    但是上官小飛阻止了張雍傑的行動,上官小飛說道:“張兄弟稍安勿躁,先聽他把話說完,咱們稍後再教訓他也不遲。”


    唐摶道:“杜公子此言,難道這裏麵另有別情?”


    杜千林傲然道:“這裏麵當然另有別情。這張員外從頭到尾就是個人販子,他故意去偷,搶那些小孩,然後把人賣到山西去挖煤礦。”


    杜千林這時候又頓了頓,目光看了一眼病貓子,方才說道:“當然也有可能是賣到洛陽李家旗下黑鬼窟當殺手。”


    杜千林又補充道:“這有些小孩,本來父母活的好好的,擁有一個美好的家庭。卻被這張員外殺害其父母,奪其幼兒。實在是十惡不赦之輩。”


    杜千林這話,讓群雄徹底震驚了。這次英雄大會,不斷爆出許多人的猛料。先是李延津,後來又出現一個雲鳴風,現在又出來一個張維張員外。


    這些人幹的事情,當真是一個比一個畜生。簡直令人發指,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張雍傑再也無法忍受這杜千林對張員外大哥的中傷,當即抓住杜千林衣領,喝道:“你說話可得講證據。”


    杜千林武功遠遠不及張雍傑,此刻索性攤開雙手,不做反抗。向天下英雄道:“大家都看到了,這張少俠激動了。我若沒有鐵證,我今天到這裏來幹什麽?”


    迫於壓力,張雍傑隻好暫時將杜千林放了,讓他趕緊出示證據。


    杜千林冷笑一聲,說道:“有件事,天下英雄可能還不知道。這張雍傑與那張維,都姓張,平日裏親如兄弟,好哥們。這說不定他們真的是親兄弟也不一定,這拐賣少年的事情,說不定就有這張雍傑的一份。”


    大明白大俠是不相信張雍傑是個壞人的,他見杜千林一而再,再而三的將髒水往張雍傑身上灑去,當即氣不過,直接甩給杜千林一巴掌,打的杜千林一愣。


    大明白大俠厲聲道:“此刻你隻管說事,出示證據。不需要你去判斷,說不定就有張雍傑一份,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天下誰都知道,說不定,那就是‘就是’的意思。”


    大明白大俠認為,此刻就相當於縣衙門斷案,杜千林相當於原告,他隻需說事情,加出示證據就可以。


    而此刻的縣太爺,自然是天下英雄。不需要杜千林這個原告夾渣私貨,影響了天下英雄這個‘縣太爺’的判斷。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大明白覺得再三警告已經不起作用,隻好對其進行武力打擊,以示懲戒。


    杜千林受到了大明白大俠的懲戒,當下也不敢再多言。直接點名道:“帶人證。”


    一名大約十八歲的少年,衣衫破舊,頭發雜亂無章,可以用篳路藍縷來形容了。


    杜千林冷笑一聲,說道:“張少俠可認識此人?”


    杜千林故意在‘張少俠’這三個字上麵拖著重音,這種嘲諷的味道,群雄都是聽的很明白。


    張雍傑的記性不能算差,仔細打量了一下那名少年,遲疑道:“你是湯玉英?”


    張雍傑記得,那是三年前的一個夏天。自己在俠義莊做客的第二天清晨,在莊子上看到許多小孩,在旱地裏辛苦幹活,其中就有這名少年。


    當時這名少年還不敢大方的介紹自己的大名,隻是說他的綽號叫‘牛肉湯’。


    張雍傑當時不但指責了湯玉英的行為,告誡他‘任可人都可以看不起你,唯獨你自己不行’。讓著湯玉英大大方方的向外人說出自己的大名。


    臨了,張雍傑還抽出了兩片金葉子,送給這名叫‘湯玉英’的孩子,讓他以後能有一個很好的生活。


    (備注:湯玉英這段戲,並不是迴憶,湯玉英在第一卷出場過,各位書友朋友是否還記得?)


    湯玉英見到張雍傑,激動的挽住張雍傑的手臂,大聲喝道:“張大哥,我終於又見到你了,我以為我這輩子,將永遠在那暗無天日的煤窯中度過了。”


    湯玉英說的很激動,說道最後,還哭了起來。如果不是特別慘痛的經曆,一個十八歲的男子,怎麽會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痛哭起來呢?


    張雍傑隻好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你有什麽委屈,現在你說出來,張大哥給你做主。”


    湯玉英收拾了情緒,方才說道:“其實都過去了,幸虧這位杜大哥,曆盡千辛萬苦,將咱們解救出來,否則我們都完了。”


    張雍傑從湯玉英的語言中,判斷此事必然不簡單。而上官小飛心中就更加明了,當初遇見張員外的時候,上官小飛就覺得這張員外神情恍惚,言語多反複,怎麽看都不像是好人。


    杜千林這時候說道:“湯玉英,這時候你就當著你張大哥的麵,說說你父母是怎麽死的。”


    湯玉英說道:“都是那張員外殺害的,他殺害了許多小孩的父母,到處偷摸拐騙,不斷的從附近州府收購少年。把咱們抓到俠義莊,然後再賣到山西去挖煤礦。咱們恨不得將這廝挫骨揚灰。”


    張雍傑震驚了,他萬萬想不到從湯玉英口裏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


    張雍傑著急道:“既然是這樣,那天清晨,你幹嘛不告訴我?”


    也許是張雍傑的神情有些嚴肅,竟然一時之間將湯玉英給嚇倒了,湯玉英害怕的說道:“當時我們不敢說,有些小兄弟曾經對外人說過,但是事後他們都不見了。”


    湯玉英這話說的很明白,事後他們都不見了,表示對外人說了也沒有用。說了反而會捅到張員外那裏,對他們這些小孩的安全反而不利。


    杜千林冷笑道:“湯玉英是一個沒有武功的小孩,張少俠武功卓絕,威脅的了他,難道你還能威脅天道?威脅人心?”


    杜千林道:“如果你不信這件事,還有一個人可以為此作證。”


    杜千林說完將手一指,指向病貓子,說道:“此人,代表洛陽李家黑鬼窟,在張維手上分六批次購買了七十八名小孩,時間跨度長達五六年。”


    杜千林又陰陽怪氣的道:“張少俠若是不信,你問他好了。對了,我差點忘了,這病貓子也是你張雍傑的好兄弟,鐵哥們,都是穿一條褲子的。”


    張雍傑不再理會杜千林的嘲諷,將目光落在病貓子身上,似乎在等他的求證。


    病貓子這時候來到台上,剛要開口,張雍傑卻立即打斷病貓子的話語。


    張雍傑閉目,雙拳緊握,半晌方才說道:“我怎麽會這麽糊塗,我怎麽會這麽糊塗。”


    大明白大俠當即問道:“到底哪裏犯糊塗了?”


    張雍傑說道:“當初咱們幾人在渝州長江江段,設計除去青銅道人。那時候張員外曾經單獨找我,到涪城一家酒樓吃飯。那時候張員外向我介紹病貓子這個人,提到過他經常給病貓子送小孩子過去。”


    大明白大俠厲聲道:“那麽說,這些事情,你早就知道?”


    張雍傑連忙搖頭,說道:“不,我不知道。當時張員外說的是給這些小孩尋找安身立命之地,我完全沒有意思到這是拐賣行為。”


    杜千林這時候又雪上加霜的說道:“還有一件事,天下英雄可能不知道。這張雍傑事後,將這俠義莊給賣了,賣了一萬兩白銀。這張雍傑和張維之間,若沒有某種利益關係,張雍傑豈敢將別人的財產做主給賣了?”


    張雍傑怒道:“你胡說八道。”


    杜千林冷笑道:“你隻需說是不是你賣的,是不是賣了一萬兩白銀。不過這件事還有許多人知道,你不承認也沒有用的。”


    群雄聽到這些事情,都紛紛搖頭。這張雍傑竟然將張員外的俠義莊給賣了,而且還賣了一萬兩白銀。而這些錢都是張員外靠拐賣少年得來的髒錢。


    事到如今,這張雍傑再想和這張員外撇清關係,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無論張雍傑此刻怎麽辯解,天下英雄都會認為,這張雍傑一定跟張員外有勾結。


    到了這份上,張雍傑真的是百口莫辯了。


    大明白大俠見此情況,他雖然不願意相信張雍傑是壞人,但是這杜千林說的有理有據,無法讓人反駁。


    大明白大俠向杜千林道:“這張維現在在何處?如此惡徒,豈能容許他逍遙法外?”


    杜千林見到大明白大俠的話風有變,當即一陣得意,方才說道:“如此惡徒,不勞大明白大俠動手,此刻我也將這狗賊帶來了。”


    杜千林又拍拍手,向場外喝道:“帶人犯上來。”


    這時候,又有兩人推著一架木車,木車上是一個木桶,用蓋子蓋著的。群雄合力將這兩木車抬到圓台之上。


    杜千林冷笑道:“姓張的,你那親如兄弟的張員外大哥,此刻就在這木桶之內,你親自打開,欣賞一下。”


    張雍傑打開了圓木桶蓋子,卻被裏麵的場景,嚇的大驚失色。


    張員外大哥此刻已然被人削去了雙手,雙腳,鼻子,耳朵,連眼睛都被人挖去了。總之全身凸出來的地方,都被人削去了。


    杜千林這時候厲聲道:“麵對如此惡徒,將他挫骨揚灰,都無法平息民憤。所以在下已經先行將這人削成人棍,讓他為他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群雄見到如此場景,都覺得是毛骨悚然。他們雖然覺得張員外的事情,百死莫贖。但是親眼見到張員外變成人棍,都又覺得這杜千林有點殘忍。


    張雍傑此時大腦一片空白,轟然間,隻覺一聲巨響,整個世界坍塌了一樣。


    首先他萬萬想不到,親愛的張員外大哥,竟然徹頭徹尾的是一個壞人。但是迴憶自己與張員外大哥交往的過程,許多蛛絲馬跡,都確實能夠反映張員外確實是一個壞人。


    此時看來,當初漏洞百出的‘天雷行動’,其真正目的,並不是要除去青銅道人。而‘天雷行動”的真正目的,就是張員外導演的一場金蟬出殼的大戲。


    沒錯,張員外確實是一個人販子。隻不過隨著他的年齡增大,精力不夠用,所以他才想要退出江湖,隱退道秦嶺深處隱居。


    但是命運的捉弄,這張員外在秦嶺隱居的時候,又陰差陽錯的碰見了張雍傑。


    所以張員外隻好再次離開,後來被杜千林抓住,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張員外確實為他的惡行付出了代價。


    張員外老了,後悔了。他本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人,但是他遇見了張雍傑,他覺得張雍傑是一個真正的朋友,是一個有意思的小夥子。


    當張雍傑和上官小飛困於秦嶺深處鴛鴦洞密室的時候,張員外在外麵猶豫了很久很久,最終他還是選擇了救下張雍傑。


    人就是這樣奇怪,再壞的人,都有他覺得該珍惜的事情。所以他珍惜自己與張雍傑的友誼,所以他救了張雍傑。


    從張員外的角度來說,他確實冒著他被暴露位置的風險,救下了張雍傑。


    張雍傑此刻心思急亂,極為麻木。見到眼前景象,他雙腿不自覺的跪了下來,向木桶中的張員外出了一聲悲腔的喝聲。


    張雍傑顯然無法接受這一連串的事實,他已然靈台崩潰。這張員外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人,但恰恰這個人,救過張雍傑的性命,對張雍傑有恩情。


    太矛盾了,太難了。張雍傑方寸大亂,頓感無助。隻覺天地之間,生出一絲無盡的痛苦,纏繞著張雍傑的全身。


    杜千林當即向群雄說道:“天下英雄可看清楚了,這千島張少俠,果然是跟著張維一夥的。他們沆瀣一氣,狼狽為奸。到了此時此刻,這張少俠仍然沒有一絲悔意,仍然對他的張員外大哥進行跪拜。其心,已然昭然若揭。”


    群雄紛紛出言指責張雍傑的行為,司徒雄武,宇文鐵柱,尤金達和病貓子這時候都在圓台之上。


    他們也不願意見到張員外此刻的慘況,畢竟曾經都是喝過酒的好哥們,心想殺人不過頭點地,何必要把張員外削成人棍,再展示在天下人麵前?但是他們也知道此刻該和張員外劃清界限了。


    上官小飛的心裏也非常不好受,見到張員外此刻的慘狀,他不斷的咬著牙齒,不斷的控製自身的情緒。


    張雍傑想起自己和張員外交往的種種,想起在秦嶺鴛鴦洞中,張員外對自己說過一些話。


    “張兄弟,你一定要堅持住,咱們是兄弟,做哥哥的一定不會讓你死。”


    “張兄弟,不管到任何時候,都不要放棄希望。你一定要堅持住。”


    “張兄弟,哥哥的俠義莊,就是兄弟的莊子,你要用錢,盡管拿去賣了。張兄弟拿了哥哥的莊子去換錢,做哥哥的臉上也有光彩。”


    這些話語,在張雍傑腦海中,越發清晰。他怎麽能夠接受張員外大哥是一個壞人的這個事實?


    就算張員外是一個壞人,張雍傑又怎麽能夠忍受張員外變成一個人棍,出現在自己麵前?


    玄虛大師考慮到少林派此刻還有一批弟子的內力隱患沒有被解除,不願意節外生枝,此刻有意為張雍傑開脫。


    玄虛大師說道:“阿彌陀佛,張少俠,如果你與這張維沒有什麽關係,你此刻不應該跪拜他。”


    但是張雍傑仍然叩首,並不起來,緊接著發出了第二道悲腔的喝聲,而這喝聲中,已然帶有哭腔。


    上官小飛似乎受到了張雍傑情緒的感染,當即大聲對天下群雄喝道:“張維是壞人,這沒有錯。可是張兄弟不能不跪,而且我也必須要跪拜張維。”


    上官小飛說完,當即雙腿跪了下來,向張員外拜了三拜,方才站起身來。


    上官小飛朗聲說道:“當年,我和張兄弟為了追查楊嬌師姐的事情。被那藏邊天龍法王誆騙到秦嶺深處的鴛鴦密洞,囚禁於密室中。到了絕境之時,正是這張維伸出援手,我和張兄弟才能活命到今日。”


    群雄這才知道張雍傑對張員外跪拜的原因,原來這十惡不赦的張員外,恰恰對張雍傑有救命之恩。你說這事情搞的,真的很打腦殼。


    杜千林這時候說道:“大義在前,此刻你講這些小節又有什麽用?不過你運起好,我並沒有抓住你勾結張維進行販賣少年的鐵證。所以此刻,隻要你親手殺了張維,便可以向天下英雄證明自己的清白。”


    天下群雄聽見杜千林如此說話,都想到人這一輩子,哪個不碰見幾個畜生?光憑眼下的事情,並不能證明張雍傑和張員外勾結。


    杜千林說的很有道理,隻要張雍傑此刻親手殺死張員外,那便可以自證清白。而這一點,少林派的人是絕對的讚同。


    張雍傑再次發出一聲悲涼的長嘯,三拜之後,方才站起身來。此刻張雍傑差不多已經是一個淚人了,他雖然淚流滿麵,表情卻分外冷漠。


    張雍傑慢慢的旋轉身體,眼光一一落向在場的親朋好友。李耿,張直,司徒雄武,大姐楊杉,司徒瑾老哥,所以認識的與不認識的人,都看了一個遍。


    這些親朋好友,都是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看來他們也是想要自己親手殺死張員外大哥。


    張雍傑最後將目光落到了唐妍的身上,唐妍雖然想說些什麽,但是她又不知道說些什麽。


    畢竟這三爺爺的事情,張雍傑都還沒有說清楚,此刻大家隻不過要求他親手殺死張維而已。所以唐妍此刻也並沒有說些什麽。


    在這一刹那,張雍傑大腦裏麵,不斷的閃現他這一生從小到大的畫麵。


    想念師母做的油茶饊子,想起初次與唐妍相識在渝州,想起大姐楊杉,想起胡思語姑娘不遠千裏來交朋友。


    想起在長安朱雀大街牽著馬兒,載著蕭燕被群眾圍觀的樣子。想起在燕都學士樓的時光,想起明陽宮的祭祖儀式。


    想起在寧山販賣窩窩頭,想起後來被倭寇俘虜,想起在萬江山島的一把烈火,想起那海戰之中,死去的六船兄弟。


    在這一刹那時光中,張雍傑的思緒,基本將這一生所有經曆過的有意義的事情,那些高興的,傷心的,快樂的,痛苦的事情,一一迴想了一遍。


    張雍傑很艱難的抬起左手,掃過人群,默然道:“爾等非我,安知我的想法。哈哈,哈,哈哈哈哈。”


    恰在此事,張雍傑的腦海中,竟然閃現了當年李靈在長安城牆上偏偏起舞的樣子。


    張雍傑忍不住旋轉著身體,跟著輕輕哼唱著: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群豪見張雍傑此刻狂笑的樣子,又見他莫名其妙的手舞足蹈,跳起舞蹈來。當即有人議論道:“你看,那張少俠瘋了。”


    有人道:“看樣子,是真的瘋了,語無倫次,不知所雲。”


    有人道:“這也不怪他,這張維雖然可惡,但恰恰對這張少俠有救命之恩。換著任何人,此時此刻也是不好受的。”


    還有人道:“張少俠畢竟年輕,不懂如何權衡利弊。腦殼一時之間轉不過來彎,不瘋才怪。”


    圓台之上的人,都已然發現張雍傑手舞足蹈之中,已然開始運起一股勁道,這股勁道越來越強。


    唐妍率先反應過來,嚇的大叫,慌忙說道:“不好,相公要自殺了。”


    幾乎同一時刻,楊杉也察覺到了張雍傑的死意。當即飛身搶出,由‘混元龍神功’催動的‘軟鐵化鋼指’,直接向張雍傑頭頂射去。


    一聲尖銳之音,破空而來,卷起了漫天灰塵,甚至有不少木屑都被卷起。


    當然,楊杉的這股力道,並不是要至張雍傑於死敵。這股力道十分柔和而又兇猛,主要目的是將張雍傑打暈,讓他此刻暈死過去,不要再去想那些牛角尖的事情。


    柔和,兇猛雖然是一對反義詞,但是在此刻它們並不衝突。舉個例子,火車慢慢的在鐵軌上行事,它看起來雖然很慢,但是它所到之處,卻有一股無堅不摧的力量,任你怎樣抵擋,它都會繼續前行。


    而楊杉這一指力,雖然內勁柔和,但卻有幾十道後勁,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十分兇猛。


    張雍傑恍惚之間,見到楊杉來襲,恰好他此刻內力已然運至巔峰狀態,跟著一掌,向楊杉拍去。


    湘西魔女,千島邪俠。一魔一邪,又互為姐弟。都是這天下武功最為頂尖級別的人物。


    任何人都沒有想到,他們此刻竟然在這種場合之下,進行交手一番。幾乎所有人都屏氣凝神,觀察著這一戰的走向。


    兩股勁力交匯之處,不斷的向外界射發能量,疾風旋渦般的向外擴散。


    楊杉自藝成之後,與人交手,極少遇到阻力,很多時候都是一戰而下。即便是當年唐門頂峰山上的戰鬥,麵對玄空的少林洗髓經,都能震退玄空七步,而自己紋絲不動。


    而此刻,楊杉竟然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阻力,不斷的衝擊自己的‘軟體化鋼指’力道,內力十分強勁。


    就連楊杉這等功夫,在這種時刻,也無法將張雍傑徹底拿下。難道是因為張雍傑此刻處於瘋癲狀態,武力有所加持?


    這一交手,雙方竟然對峙了半刻鍾,不可謂不長。最後楊杉隻能兵行險招,將‘海天決’處的一成內力拿出來,運起十成力道,才勉強將張雍傑製住,讓他暈死在地。


    ‘海天決’之所以是這個世界上最高深的內功之一,那便是因為隻需要儲存一成‘混元龍神功’,再催動海天決,便可使這一成內力不斷滋生,為體內提供源源不斷的內力。


    這就是‘海天決’的可怕之處,簡直如外掛般的功夫,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上的奇妙內功心法。


    因此楊杉與人對敵之時,一般情況下,最多隻能拿出九成內力。但是此刻九成內力,居然無法將張雍傑製住。


    而此時此刻,隻能一戰而下,方才能夠挽救張雍傑的性命。水滴石穿,顯然無法控製住張雍傑的情緒起伏。


    張雍傑終於暈倒在地,但他卻沒有完全暈死過去,他還睜著眼睛,仿佛天地之間,已無可留念。


    是的,在那一刹那,張雍傑崩潰了,張雍傑瘋了,既然大家要逼他殺死張員外,那麽他就與圓台上的人同歸於盡,如此,也達到了親手殺死張員外的效果。


    楊杉踹著大氣,很顯然,方才那一戰,已然是她平生最為險峻的一戰。稍有不慎,便會被張雍傑帶入同歸於盡的處境。


    幸好,現在危險已然過去了,而杜千林顯然已經被方才的局麵給嚇傻了,愣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麽辦。


    唐妍,李耿,張直,周少坤等人都來到了張雍傑的身邊,將他拖到一旁。張直拿了一碗清水,遞給張雍傑,示意他喝下去,冷靜冷靜頭腦,


    而李耿就更加扯淡了,他拿了一杆嶄新的煙杆子,裝上了上好的煙絲,點燃火星,遞給張雍傑。


    李耿說道:“張大哥,方才你可是把我們給嚇傻了,你趕緊抽兩口,緩緩。”


    張雍傑抽了兩口旱煙,又想起了從前,他的心裏當真是萬分的難受。


    張維是壞人,他難以接受這件事上。張員外大哥,怎麽可能是壞人呢?但是這個世界就是這麽奇怪,那張員外真的是個壞人啊。


    哎,造化弄人,這些事情真的很讓人難以接受。


    張員外雖然被削成了人棍,雖然看不見,無法動彈。但是他還能聽見,還能說話。


    張員外很痛苦的說道:“張兄弟,如果哥哥不是壞人,那這輩子,咱們兄弟住在俠義莊,飲酒高歌,那該有多快活啊。”


    張員外歎息一聲,又說道:“隻可惜做哥哥的早生了二十年,沒能及早認識你。哎,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張兄弟,做哥哥的最後求你一件事,你趕快送我上路。”


    確實,對於張員外此刻的模樣來說,活著簡直就是一種折磨,一種受罪,不如早點死了算了。


    場上群豪麵對這樣的情況,也是議論紛紛,交頭接耳,一片嘈雜之音。


    就在這時候,外圍突然出現一個太監,不斷的拖拉著外邊的江湖大漢,拳打腳踢,口中還喝道:“你們這些狗雜種,竟敢在這裏聚眾鬧事,快給雜家躲開。”


    諸位江湖人士,哪個都是有脾氣的人物,被這太監不斷的拉著衣衫,均是想動手打人。


    不過那太監穿著東廠的服裝,又不斷的叫嚷著:“雜家乃是東廠曹公公,此番前來找張雍傑,爾等還不快快把張雍傑這廝給雜家找來?耽誤了軍國大事,你們個個都得掉狗頭。”


    曹公公一路拳打腳踢,打的那些江湖大漢讓出了一條道路,直通中央圓台。


    而此刻,張雍傑還在癱瘓當中,躺在唐妍的懷裏,口中吸著旱煙,吐了兩個眼圈,見到曹公公也就像沒有看見一樣。


    武林人士無不驚訝,這兩天是江湖上召開英雄大會,不知道怎麽突然鑽出來一個東廠的曹公公,他來這裏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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