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雍傑將王朝陽拉出高城驛站,那王朝陽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當即翻身上馬,一溜煙的跑出五六丈遠,方才勒馬迴頭。


    王朝陽說道:“張兄弟,你放心,話我一定帶到,這便告辭了。”


    張雍傑冷笑一聲,說道:“你等一下,還有事情沒有解決。”


    王朝陽早上在胡部堂麵前一陣搬弄,心裏已經知曉自己得罪了這位姓張的小子,現在他喊自己等下,那不是留下來挨打嗎?所以王朝陽當即馬不停蹄往北疾馳。


    但張雍傑豈能讓他逃走,身形晃動之間,已然落在王朝陽身前,擋住他的去路。隻見張雍傑用力按住馬頭,讓那馬匹根本無法前進半分。


    那王朝陽嚇的臉色鐵青,這姓張的小子,個性奇怪,讓人琢磨不透,不知他又要幹出什麽出人意表的事情來。


    王朝陽驚恐的表情,反而逗笑了張雍傑。張雍傑淡淡笑道:“怎麽?你怕挨打?早上你的膽子又大的嘛,這會兒怎麽又膽小如老鼠了?”


    王朝陽喝道:“好小子,我乃舉人功名,你敢動我半分?你知道後果嗎?”


    張雍傑一把將王朝陽從馬上拖倒在地,提起王朝陽的衣領,笑道:“不用著急,先將你打個半死,至於這後果嘛,到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那王朝陽大驚,當即幾招擒拿手,便從張雍傑的手中逃脫。但見他腳步一登,已然向前飄退幾丈。


    王朝陽不經意之間,展露了一手高深的輕功身法。而這輕功身法張雍傑再熟悉不過了,正是血飲穀的‘追風逐月’。


    這讓張雍傑吃了一驚,前些時日碰見趙千裏,他會使用血飲穀的功夫,今天又撞見王朝陽也會使用血飲穀的武學。


    這血飲穀的武學是爛大街了嗎?怎麽隨便拖出一個人,都會耍兩招血飲穀的功夫?這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情?


    張雍傑驚訝道:“你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嗎?怎麽也會使這血飲穀的‘追風逐月’?”


    王朝陽剛剛跳出張雍傑的控製,已然飄過京杭大運河,落到另一岸邊,迴頭說道:“這個就不勞你費心了,姓張的,方才你不是說你已經忘記早上的事情,不會因此事而整我嗎?怎麽現在出爾反爾?”


    張雍傑這才想起離開高城驛站的時候,自己是說過不會收拾王朝陽之類的話來。


    沒想到走出大門之後,想起這王朝陽在部堂大人麵前搬弄是非,心中很是生氣,竟然一時之間將此事忘了。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張雍傑也不為自己的疏忽找理由,扣著腦袋,尷尬笑道:


    “哈哈,我確實說過這話,一時之間竟然忘記了,王兄切勿見怪,這個是我錯了,在這給你賠禮了。”


    王朝陽怒道:“你要是將我打了,再來道歉,又頂個什麽用?你要是真不追究,你先走一步,你的話我一定給史雲山帶到。”


    說了不再追究,出門便舊事重提。張雍傑心知這事確實是自己不對,當下躬身行禮,以示道歉,尷尬道:“好,王兄,如此就拜托了。”


    說完張雍傑翻身上馬,自顧向北前行。一路狂奔十餘裏,張雍傑心想這胡部堂大人頭疼的可真是時候。


    胡部堂大人要是不頭疼,直接派兩名錦衣衛去明陽宮找李靈要‘金龍密鑰’,事情就好辦多了。現在這情況,也隻有自己去明陽宮爭奪了。


    但張雍傑生性多疑,心想這胡部堂怎麽會恰好就那個時候頭疼暈厥?會不會是裝的喲?


    張雍傑剛剛升起這個念頭,心中又覺得自己多疑。胡部堂大人年高德邵,是我大明的頂梁柱,他怎麽可能用頭疼這種小伎倆,來躲避問題呢?


    萬萬不會如此,張雍傑心中這般想,但行動上卻調轉馬頭,又往高城驛站奔去。


    就算是胡部堂大人這種老者,也是有可能騙人的啊?張雍傑這次要悄悄前去,查看一下胡部堂的頭疼暈厥到底還有沒有內情。


    若是有內情,那這胡部堂到底是什麽意思?他為什麽不肯派錦衣衛直接去明陽宮找李靈要‘金龍密鑰’?


    若是部堂大人直接派兩位錦衣衛去找李靈要‘金龍密鑰’,這事情不就輕而易舉的解決了嗎?那李靈腦殼就是再搭幾坨鐵,相信她也不敢跟官府對抗。


    如果部堂大人那時候假裝頭疼,意味著什麽?張雍傑不得而知,但他總覺得胡部堂大人頭疼的太過湊巧,巧的讓人有些生疑。


    高城驛站的上百錦衣衛還沒有撤去,這證明胡部堂大人還未離開。


    張雍傑遠遠望去,驛站門口又來了幾名郎中,拖著藥箱子,快步走入高城驛站。


    張雍傑逗留到半夜,慢慢潛入附近的屋頂之上,他不能靠的太近,太近的地方有竟錦衣衛的守衛,極容易被察覺。


    張雍傑運起內力,傾聽高城驛站裏的情況。良久,兩名官員闖進高城驛站,在前廳一陣喧嘩。


    聽得趙魁喝道:“部堂大人頭疾發作的厲害,徐大人此刻不要去打擾。”


    那徐大人急道:“部堂大人可否開口說話?福建有緊急軍報,必須馬上報與部堂大人知曉,此乃軍國大事,你等切勿阻攔。”


    那趙魁卻仍然不放徐大人進屋,隻聽得趙魁道:“徐大人,部堂大人的身體何嚐不是軍國大事?此刻部堂大人剛剛蘇醒,急需休息,切勿打擾。”


    那徐大人還在與趙魁交涉,但張雍傑已然聽明白,胡部堂的頭疼確然是千真萬確的事情。


    張雍傑一陣苦笑,連胡部堂這樣的人,自己都敢懷疑,那天下自己還能相信誰?自己是不是太過多疑了?


    張雍傑當下一路策馬往北,此地直達燕都,一路上都是平原地帶,行進甚快。張雍傑隻用了五日功夫,便到達燕都。


    張雍傑絲毫不敢鬆懈,直奔學士樓,取了追風馬,準備直奔明陽宮,向那李靈討要‘金龍密鑰’。


    時已五月中旬,燕都的天氣也開始熱了起來,張雍傑正要走出學士樓,卻見學士樓的小廝上前道:“張相公稍等。”


    張雍傑問道:“寄存馬匹的所需銀兩,我方才已經結了,你還有什麽事情?”


    那小廝道:“張相公誤會了,不是銀兩的事情。探花郎特意吩咐小人,若張相公前來,請務必挽留,小人這邊去通知探花王大人。”


    張雍傑心想此刻已然是五月中旬,今年春闈已然放榜,探花王大人,莫不是王劍南探花及第?


    那小廝說道:“沒有錯,正是王探花。王大人會試本來名列三等第一百七十八名,但在殿試中,聖上對王大人甚為看中,直接禦筆點為探花郎。”


    張雍傑心想那自然是王劍南冒著錯過會試的風險,奔跑迴學士樓相救葉飛馳的事情被聖上知曉,聖上讚賞他的俠義之風,所以提點他直接進入了三鼎甲,探花及第。


    張雍傑本不想耽擱,但想到王劍南多半是想要打聽葉飛馳的情況,便留下來等待王劍南。那小廝見此,當即出門,一溜煙的去喚王探花了。


    不一會兒,王劍南便快馬趕來。張雍傑見王劍南身穿朝服,當即一拜:“草民拜見王大人。”


    王劍南連忙快步扶起,口中說道:“張兄弟這可就見外了,愚兄得知張兄弟路過學士樓,便向上官告了個假,馬不停蹄的趕來,還來不及換衣服。”


    張雍傑笑道:“王大人身穿朝服,草民不敢不拜。”


    旁邊小廝比較機靈,當即取出一套便服,替王劍南換上。王劍南笑道:“張兄弟如此說話,那便是打哥哥臉了。”


    王劍南叫了幾個小菜,招待張雍傑。張雍傑知道王劍南是想要打聽葉飛馳的事情,因此便坦言相告。


    自從上次在燕都南城門衝撞胡部堂的行蹤,王劍南去參加科考,便再也沒有遇見張雍傑和葉飛馳了。


    出了考場之後,向人打聽,也不知道具體情況。但見追風馬還在學士樓,所以便給學士樓的小廝打了招唿,說碰見來人,一定要去翰林院相告。


    這番從張雍傑口中得知,葉飛馳已然被胡部堂大人點名征招入伍,王劍南也很是高興。


    畢竟葉飛馳兄弟太過年輕,就算三年後參加科舉,二十一二歲高中進士,那也是史上少有的奇跡。


    而且葉飛馳被部堂大人看中,憑借他的才華,要想有所作為,又有何難?


    王劍南一陣感歎,若是那日在南城門沒有撞見胡部堂,不知今日又會是何等局麵。


    張雍傑著急趕往明陽宮,因此不願再耽擱,當即起身告辭。王劍南本想挽留,但見張雍傑走的甚急,必然有重要的事情,也隻好起身拜別,以待他日再聚。


    張雍傑走到西門,出得城門,正要翻身上馬離去。卻見城門處衛士喝道:“任何人進入燕都,必須接受盤查,請立即摘下麵具。”


    城門衛士要求過往行人揭開麵具,是為了辨認逃犯。所以這時候,就算你奇醜無比,也必須揭開麵具。


    張雍傑,迴頭望去,大喜過望。那帶著麵具的,不正是大明白大俠嗎?


    張雍傑連忙湊到西城門,正撞見大明白大俠揭開麵具,露出臉龐。


    大明白大俠臉龐俊秀,白麵如玉,應該說長相十分俊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右臉頰被人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俗稱刀疤臉。


    張雍傑這時方才明白大明白大俠為何總是戴著麵具,為的就是不讓別人瞧見他這副刀疤臉。


    張雍傑本要上前相認,但這種情況,也知道大明白不願意讓別人知道他本來的麵目,此刻湊上去,那不是自找無趣?因此也不急於上前。


    那守城衛士對比了十幾張通緝令之後,確認大明白無任何案底,方才放大明白入城。


    張雍傑見此情況,又勒馬進入西門,繞了兩條巷子,製造了一場與大明白大俠的偶遇。


    張雍傑翻身下馬,笑道:“大哥,真巧。”


    大明白瞧見張雍傑正在麵前,說道:“你不是出城去了嗎?怎地又跑迴來了。”


    大明白是何人,那是行走江湖的大俠。在他行俠仗義的曆程中,不知道得罪過多少人。因此大明白異常謹慎,身邊有任何風吹草動,均能留意一下。


    方才張雍傑騎著追風馬出城,如何能逃過大明白的法眼?


    張雍傑隨便撒了個謊,笑道:“本來是出城去了,但想起忘了買一樣東西,所以又迴來了。”


    大明白整理了一下發型,說道:“碰上了也好,我正好找你有事,你跟我來。”


    張雍傑牽著馬匹跟著大明白,大明白又出了西城門,來到一片空地上,方才迴頭盯著張雍傑。


    張雍傑不明其意,問道:“大哥有什麽事情。”


    大明白黑臉道:“聽說你在太原厲害的很,還要發布什麽‘江湖戰鬥令’,甚至還要出手教訓師門長輩,有這迴事嗎?”


    張雍傑見大明白神色有些不善,想來此中情由,甚為複雜,說來不是一時半會兒,但對師門長輩無禮,也確有其事。


    張雍傑既不願意欺騙大明白大俠,也不願意與大明白動手,不知如何解釋,當即道:“大哥,小弟有事先走了,咱們下次再聊。”


    大明白豈肯讓張雍傑離開,當即一個身形晃動,便阻擋在張雍傑身前,冷冷道:“無論如何,對師門長輩無禮,如此離經叛道的行為,實屬該打。”


    張雍傑翻身上馬,說道:“大哥,雖然你是我最敬重的人之一,但是麵對這亂起八糟的江湖,小弟已然決心要做點事情,任何人均不能阻止。”


    大明白盯著張雍傑,說道:“那你想要做什麽事情?說來聽聽。”


    張雍傑卻突然怒道:“你既然知道我在太原發布‘江湖戰鬥令’,那你又豈能不知其中緣由?”


    張雍傑說道這裏,心中一動,心想大明白大俠是從何處得知‘江湖戰鬥令’的事情?是誰告訴他的?


    既然他知道‘江湖戰鬥令’,但又不知道其中來龍去脈,這證明轉述之人斷章取義,有選擇性的,有傾向性的告訴大明白自己在太原做的事情。


    想到斷章取義,自然是那些說書人的拿手好戲,張雍傑笑道:“大哥,原來你也喜歡聽書,你別聽那些說書人瞎說。他們都是打胡亂說,吸引眼球的。”


    大明白冷笑道:“我從來不聽那些說書人瞎扯,這事自然有人告訴於我。說這千島張少俠在太原瓦幫,大戰群雄,發布‘江湖戰鬥令’,聲稱天下的糾紛,都要去插一手,厲害的不得了。”


    張雍傑心想這個自然有人告訴大明白大俠,那麽這個人到底是誰呢?


    麵對大明白的陳述,張雍傑點頭確認道:“是這樣,小弟此番作為,正是學習大哥你的行俠仗義之舉,大哥你不應該有反對意見。”


    大明白冷冷說道:“欲要出手教訓師門長輩,也是跟我學的?”


    張雍傑道:“千島和瓦幫欲要進攻明陽宮,我擔心大戰一起,死傷無數,因此出手阻止,這才和師門長輩發生了一點口角,雖然衝撞師門長輩,但也屬於無奈之舉。”


    大明白思索一陣,方才放開張雍傑馬頭,說道:“衝撞師門長輩,肯定是不對的,以後切勿再做此荒唐之事。你這便去吧,好自為之。”


    好自為之,是一句很傷感情的話。若換旁人丟過來這句話,張雍傑肯定會一笑置之。


    但大明白大俠是何人?那是讓張雍傑打心裏佩服的大俠。大明白向張雍傑丟出‘好自為之’這四個字,讓張雍傑異常難過。


    張雍傑策馬而走,心中卻在想到底是哪個人在大明白大俠背後說閑話?這人在大明白大俠麵前說閑話,用意何在?


    張雍傑在心中梳理了一下,心中想到,這背後說閑話的人,不是瓦幫就是千島的。


    千島與自己分屬同門,自家的事情,應該關起門來解決,決計不可能請外人相助。如此說來,那背後說閑話的人,一定是史雲山的人了。


    因為自己阻止了他們進攻明陽宮的行動,所以他們搬出了大明白大俠,想要教訓教訓自己。


    想到這裏,張雍傑大怒,在心中冷笑道:“莫說搬出大明白大俠,就算是去血飲穀把大姐楊杉請來,這天下的破事,我也是管定了。”


    張雍傑轉念又想到,此番和大明白大俠是偶然相遇,這說明大明白大俠雖然聽了那人背後言語,但並未完全認可。


    大明白大俠絕不是故意來找自己麻煩,隻是碰上了,告誡自己不可對師門長輩無禮,僅此而已。


    想到這裏,張雍傑心情豁然開朗,大明白大俠畢竟是大明白大俠,絕不可能受人三言兩語的挑撥。不知道他此次進入燕都,又是要找誰的麻煩。


    張雍傑不再遲疑,當即策馬向西疾馳。上次前往明陽宮,均是藏在馬車內部,對外部環境觀察甚少,因此道路不太熟悉。


    好在這一路上岔路較少,偶爾有岔路,但看那岔路甚小,絕對不能容許馬車經過。


    因此張雍傑沿著大路一直走下去,倒也沒有走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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