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太麻……」


    「不準說麻煩,我媽本來一直要你去住大宅……還是你選擇去大宅?」許芯怡口中的大宅,指的就是位於陽明山仰德大道上的老家。


    「住這裏方便。」


    你識相就好!許芯怡睨著鄭綿真,「你想不想出國玩樂?我安排一下假期,我們去歐洲走走。」


    「你的工作呢?伯父把家族事業交給你負責,你就這麽瀟灑的出國旅遊,公司怎麽辦?」


    「請專業經理人是要幹嘛?現在就是給他們機會表現。」


    「那就讓你安排吧!」鄭綿真拿出手機,開機。


    「幹嘛開機?」


    「找工作啊!要玩得要有本錢,我現在是無業遊民,總不能玩迴來就喝西北風填肚子。」業界很小,任何風吹草動都有獵人頭在注意,隻是上一個工作才做了不到五個月,恐怕她真的不適合助理這份工作。對,他也這麽說。


    才剛開機,就不停的有簡訊,其中不乏未接來電的留言通知。


    鄭綿真聽著留言,很多事媒體記者的詢問求證,看看日期,今天隻有一通,號碼很熟悉,是他的。


    他打電話給她做什麽?


    她的心瑟縮了下,隱隱作痛。


    「怎麽了?」許芯怡注意到她的臉色有異。


    「沒有。」搖搖頭,鄭綿真把所有的簡訊都刪除。


    沒想到程式還在執行,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她按了接聽鍵,「你好,我是鄭綿真,請問?」


    「是我。」


    熟悉的男聲讓她的瞳孔放大,蹙起眉頭,不敢讓許芯怡知道是誰打電話給她,故作輕鬆的迴應,「嗯,有什麽事嗎?」


    許芯怡站起身,走進房間,想看傭人整理好沒有,順便要請傭人幫她帶東西會大宅。


    她的手機好幾天都是關機,今天突然通了,趙擎之被驚喜衝昏了頭,一時之間還沒想到要說什麽,隻好溫柔的問:「你好嗎?」


    鄭綿真有些錯愕。這是先禮後兵嗎?想知道她有沒有過的很慘,準備要落井下石嗎?


    「不錯,謝謝,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想……」


    「晚上你有空嗎?我請你吃飯。」趙擎之不想就這麽結束,還有些事沒有弄清楚。


    抖著身子,她沒有忘記那天他氣衝牛鬥的模樣,雙眼瞠大,說出來的字句像是子彈,射的她體無完膚。


    「我……我已經吃飽了。」


    「我請你喝咖啡。」


    晚上會睡不著,她不像再靠安眠藥,「太刺激,不適合,我是說我。」擔心又被他認為自以為是。


    「那天我真的是口不擇言,很抱歉。」趙擎之明白她為什麽要補充說明。


    明明已經哭了這麽久,痛楚應該已經消失,為什麽她現在還會覺得眼睛酸酸的,揉著、按著,才發現雙頰又濕濕的?怎麽會?她以為應該都不痛了。


    「哈……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們都不要放在心上,就忘記一切吧!」她故意笑說。


    「你在哪裏?晚上我去接你,我們聊一下。」


    「我已經忘記一切,所以我們沒什麽好聊的。」鄭綿真的視線開始模糊,擔心被他發現她在哭,於是壓低嗓音說完話後,就掛斷電話。


    「怎麽迴事?你怎麽哭成這樣?」許芯怡剛好走出來,看見她的模樣,不禁嚇一跳。


    擦拭臉上的淚水,鄭綿真笑著迴答,「沒事,我隻是在鼓勵自己,不管是心痛還是身上的痛,都要隨著眼淚離開身體,然後就變成這樣。」


    「我也會鼓勵你,你不是隻有自己一個人。」許芯怡真誠的說,緊緊抱住好友。「相信我,我的鼓勵帶給你的勇氣,絕對比你的強悍,因為我可是你排名第一的粉絲。」


    「對。」鄭綿真,你不是一個人。


    她居然掛斷電話?


    趙擎之重新撥號,這次直接轉進語音信箱。


    可惡!


    他用力一擲,手機撞到牆壁,壽終正寢。


    「幸好我這次來準備了三支手機。」羅傑特剛好推開門走進來,越來越佩服自己料事如神。「老板,我到了。」


    趙擎之連日的壞脾氣,將公司搞的烏煙瘴氣,幾名挖角來的執行企劃都開始抗議,醞釀大規模出走,tina隻好緊急向美國求助,如果再不找一名「馴獸師」來阻止,恐怕連她都想辭職不幹了。


    「你來做什麽?我有找你來嗎?你來台灣,誰負責處理美國的事務?時空那部片子不是已經開拍,預算誰負責掌控?另外,這封信是哪個白癡寄來的?沒頭沒腦的告訴我要超支兩千萬美金,他當兩千萬美金隻需要用影印機就能印出來嗎?還有……」


    「老板,你冷靜一點。你想見綿綿嗎?」


    「綿什麽綿,她沒有名字嗎?她姓鄭,鄭綿真。我要怎樣才能見到她?」


    「你什麽時候到台灣的?」鄭綿真笑吟吟的迎向羅傑特。


    「你還敢問?要不是老板的情緒變得這麽火爆,我恐怕到明年都不知道你已經離職。」羅傑特紳士的為她拉開椅子,等她坐下後,才迴座。


    「事情發生得有點突然,現在我不是負荊請罪了嗎?這頓我請,你要吃什麽?」鄭綿真接過侍者送上來的菜單。


    「這頓不用你請,有冤大頭。」


    「冤大頭?」她還不明白羅傑特話中的含意,就看見另一張椅子被拉開。


    趙擎之徑自坐下,「我想那名冤大頭是指我吧!」


    鄭綿真轉頭,瞪了羅傑特一眼。


    羅傑特立刻舉雙手投降,「我沒有說,是剛才在飯店門口遇見老板,他知道我約你,就賴著不走。我們兩個人幹脆聯合敲他一頓飯,你離職,他沒請客餞別,這種錢不用幫他省。」雖然後麵用手摀住嘴巴,但他的音量沒有降低,故意說給趙擎之聽。


    趙擎之聳聳肩,「你們要吃什麽,盡量點。」


    「我吃不下,來份濃湯就好。你呢?」鄭綿真自始至終都看著羅傑特說話,不過還是可以感覺到趙擎之的注視,熾熱灼人,使得她坐立不安。


    「濃湯?吃這點東西,怎麽會飽?你已經夠瘦了,別告訴我你在減肥。」羅傑特講話喜歡誇張。


    「你太瘦了,吃龍蝦或魚排,份量不多。」趙擎之伸手,招來服務生。


    原來這就是自以為是,鄭綿真總算體會到當時他的不悅。她沒有抗議,這是她欠他的咖啡事件,她會還。


    「既然是活龍蝦,那就龍蝦吧!」趙擎之確認菜單後,隨即看向她,「你打算整晚都不和我講話嗎?」


    鄭綿真本來就打算整晚把焦點放在羅傑特身上,沒想到他忙著詢問服務生有關菜色的細節,她笑到嘴角發僵,再怎麽說也得維持基本禮貌,這圈子不大,更何況地球又是圓的,除非她不想混下去,否則哪一天說不定還會碰上,畢竟他是財大氣粗的製片啊!


    「不知道趙製片想聊什麽?我的見識不廣,嘴巴又比較笨拙。」


    「那天我說的話確實是過分了些,我不該說你……」


    她搖搖頭,「那天的事,我忘記了。」傷口化膿,但是不管如何劇烈疼痛都是她自討的,能怪誰?


    「如果真的忘了,就迴來上班,再當我的助理。」這是趙擎之此行真正的目的。


    啥?鄭綿真愕然,沒料到他居然提出這種要求,下意識的迴答,「我不適合,你不喜歡有人對你流口水、虎視眈眈,也沒有人喜歡身邊帶著花癡。」


    果然,她是在意的。


    「我的意思是,我可能會再把私人情緒帶進公事,這樣公私不分,不適合這份工作。」她發現自己措辭錯誤,馬上補強借口。


    「我不介意。」


    「我介意。」


    服務生上菜,讓他們的話題中斷。


    等服務生離開後,羅傑特幫兩人倒了白酒,笑說:「輕鬆一下,雖然我聽不懂你們在講什麽,但是臉色很凝重,該不會是在商議等會兒要把我留在這裏洗碗吧?」


    緊繃的氣氛頓時舒緩許多,鄭綿真和他說說笑笑,好不容易才把龍蝦吃完,胃開始不舒服。


    「老天!綿綿,你的臉起了紅疹。」羅傑特本來以為是酒氣熏紅的,不過這抹深紅開始蔓延,從頸子來到兩頰,最後出現凸狀痘群。「你對甲殼類過敏嗎?」龍蝦是甲殼類。


    「有點。」她強忍著癢,就是不伸手抓,很清楚一旦動手,不見血絕對無法停止。


    「那你還吃?怎麽不說?」而且她居然還吃光。趙擎之氣急敗壞的站起身,要服務生趕快結賬。


    「自以為是確實很惹人厭。」相較於他氣得跳腳,鄭綿真露出淡淡的笑容。


    真好,這頓飯可以到此為止,她這麽笑著,好累。分手的男女朋友見麵是尷尬,那麽像她這種暗戀,還死纏爛打過的,恐怕應該挖個洞埋起來才對。


    「你……」趙擎之終於明白她的用意,頓時語塞。


    鄭綿真出門不到四個小時,在家裏翹腳敷臉的許芯怡就接到電話。


    醫院?她嚇出一身冷汗。不是說和同事去用餐,用到進醫院?那份餐點是刀槍利刃不成?


    「綿真?」進入病房,她才發現不對勁。眼前迴頭的這名男子不就是她詛咒過上百次的混蛋?「你怎麽會在這裏?」


    「芯怡。」虛弱的聲音從他的身後傳出。


    許芯怡暫時不追究趙擎之為何在這裏,靠近病床,才發現鄭綿真整張小臉布滿紅疹,而且腫脹,眼睛瞇成一道小縫。


    「老天!你吃到甲殼類嗎?怎麽過敏的這麽嚴重?」


    「我現在是名副其實的豬頭了。」鄭綿真還能調侃自己。


    「你還笑得出來?醫生怎麽說?」


    「醫生建議她打完點滴後,再住一晚休息觀察。」趙擎之插嘴。羅傑特有時差問題,他已經先讓他迴飯店休息。


    「我要迴家。」鄭綿真拉著許芯怡的手,向她求救。


    許芯怡拍了拍她的手背,要她安心,「如果方便,我們可以談一下嗎?」


    「你們要談什麽?」鄭綿真露出擔憂的神情。


    「不會把你賣掉就是。」許芯怡笑著調侃。


    也不會有人買才是重點吧!鄭綿真沒有說出口,隻能目送他們離開病房,偏偏她身體虛軟,無法下床偷聽。


    一關上門,許芯怡不囉嗦,開門見山的說:「請你離綿真遠一點,有多遠就多遠。」


    「為什麽?」趙擎之不悅,他何時淪落到必須聽別人指揮?而且「遠」這個字莫名的讓他反感。


    「一直以來,綿真都是負責幫別人搖旗吶喊,隻是站在台下加油,就可以讓她擁有幸福的感覺,結果她連在愛情裏也扮演這種角色,弄到後來,誰幫她加油?到頭來,隻有她自己。或許你覺得很得意,有女人這麽死心塌地的愛你,但是你有這麽讓女人仰慕嗎?我相信沒有。綿真不一樣,她是用生命在對待她的愛情,你能迴報她嗎?不能,所以離她遠一點,同時也是對你好。我想綿真這次會過敏發作,你脫離不了關係,那麽下一次會是什麽?要等她賠上性命嗎?」


    趙擎之沉吟著,半晌才淡淡的迴答,「我知道你的意思,那麽我先離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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