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柏玉霜小姐同那秋紅,女扮男裝,離了淮安。走了兩日,可憐一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從沒有出過門,哪裏受得這一路的風塵之苦。她鞋弓襪小,又認不得東南西北,心中又怕,腳下又疼,走了兩日不覺地痛苦難當,眼中流淚說道:“可恨侯登這賊逼我出來,害得我這般苦楚。”秋紅勸道:“莫悲傷,好歹挨到鎮江就好了。”當下主仆二人走了三四天路程,順著寶應沿過秦郵,叫長船走江北這條路,過了揚州,到了瓜州上了岸。進了瓜州城,天色將晚,秋紅背著行李,主仆二人趲路,要想搭船到鎮江。不想她二人到遲了,沒得船了。二人商議,秋紅說道:“今日天色晚了,隻好在城外飯店裏住一宿,明日趕早過江。”小姐道:“隻好如此。”


    當下主仆迴轉舊路,來尋宿店,走到三岔路口,隻見一眾人圍著一個圍場。聽得眾人喝彩說道:“好拳!”秋紅貪玩,引著小姐來看。隻見一個虎行大漢在哪裏賣拳,玩了一會,向眾人說道:“小可玩了半日,求諸位君子方便方便。”說了十數聲,竟沒有人肯出一文。那漢子見沒有人助他,就發躁說道:“小可來到貴地,不過是路過此處到長安去投親,缺少盤費,故此賣賣拳棒,相求幾文路費。如今耍了半日,就沒有一位抬舉小可的;若說小可的武藝平常,就請兩位好漢下來會會也不見怪。”


    柏玉霜見那人相貌魁偉,出言豪爽,便來拱拱手,說道:


    “壯士尊姓大名,何方人氏?”那大漢說道:“在下姓史名忠,綽號金麵獸便是。”柏玉霜說道:“既是缺少盤纏,無人相贈,我這裏數錢銀子,權為路費,不可嫌輕。”史忠接了說道:“這一方的人,也沒有一個像貴官如此仗義的,真正多謝了。”正在相謝,隻見人中間閃出一個大漢,向柏玉霜喝道:“你是哪裏的狗男女?敢來滅我鎮上的威風,賣弄你有錢鈔!”掄著拳頭,奔柏玉霜就打。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第三十五迴鎮海龍夜鬧長江


    短命鬼星追野港


    話說柏玉霜一時拿了銀子,在瓜州鎮上助了賣拳的史忠,原是好意,不想惱了本鎮一條大漢,跳將出來就打柏玉霜。玉霜驚道:“你這個人好無分曉,我把銀子與他,關你什事?”那漢子更不答話,不由分說,劈麵一拳,照柏玉霜打來。玉霜叫聲:“不好!”望人叢裏一閃,迴頭就跑。那大漢大喝一聲:“望哪裏走!”掄拳趕來,不防背後賣拳的史忠心中大怒,喝道:“你們鎮上的人不抬舉我便罷了,怎麽過路的人助我的銀子,你倒前來尋事?”趕上一步,照那漢後胯上一腳。那漢子隻顧來打玉霜,不曾防備,被史忠一腳踢了一跤,爬起來要奔史忠,史忠的手快,攔腰一拳,又是一跤。那漢爬起身來向史忠說道:“罷了!罷了!迴來叫你們認得老爺便了。”說罷,分開眾人,大踏步一溜煙跑迴去了。


    這史忠也不追趕,便來安慰玉霜。玉霜嚇得目瞪口呆,說道:“不知是個什麽人,這等撒野。若非壯士相救,險些受傷。”史忠說道:“是小可帶累貴官了。”眾人說道:“你們且莫歡喜,即刻就有禍來了。快些走罷,不要白送了性命。”玉霜大驚,忙問道:“請教諸位,他是個什麽人,這等厲害?”眾人說道:“他是我們瓜州有名的辣戶,叫做王家三鬼。弟兄三個都有十分本事,結交無數的兇徒,凡事都要問他方可無禍。大爺叫做焦麵鬼王宗,二爺叫做扳頭鬼王寶,三爺叫做短命鬼王宸。但有江湖上賣拳的朋友到此,先要拜了他弟兄三人,才有生意。隻因他怪你不曾拜他,早上就吩咐過鎮上,叫我們不許助你的銀錢,故此我們不敢與錢助你。不想這位客官助了你的銀子,他就動了氣來打。他此去一定是約了他兩個哥哥同他一黨的潑皮,前來相打。他都是些亡命之徒,就是黑夜裏打死人望江心裏一丟,誰敢管他閑事?看你們怎生是好?”


    柏玉霜聽得此言,魂飛魄散,說道:“不料遇見這等兇徒,如何是好?”史忠說道:“大爺請放心,待俺對付他便了。”秋紅說道:“不可。自古道:‘強龍不壓地頭蛇。’我們倘若受了他的傷,到哪裏去叫冤,不如各人走了罷,遠遠地尋個宿店歇了,明日各奔前行,省了多少口舌。”玉霜說道:“言之有理,我們各自去罷。”那史忠收拾了行李,背了槍棒,謝了玉霜,作別去了。


    單言柏玉霜主仆二人連忙走了一程,來尋宿店。正是:


    心慌行越慢,性急步偏遲。


    當下主仆二人順著河邊,走了一裏之路,遠遠地望見前麵一個燈籠上寫著:“公文下處”。玉霜見了,便來投宿,向店小二說道:“我們是兩個人,可有一間空房我們歇歇?”店家把柏玉霜上下一望,問道:“你們可是從鎮上來的?”柏玉霜說道:“正是。”那店家連忙搖手,說道:“不下。”柏玉霜問道:“卻是為何?”店家說道:“聽得你們在鎮上把銀子那賣拳的人,方才王三爺吩咐,叫我們不許下你們。若是下了你們,連我們的店都要打掉了哩!


    你們隻好到別處去罷。”柏玉霜吃了一驚,隻得迴頭就走。


    又走了有半裏之路,看見一個小小的飯店,二人又來投宿,那店家也是一般迴法,不肯留宿。柏玉霜說道:“我多把些房錢與你。”店家迴道:“沒用。你就把一千兩銀子與我,我也不敢收留你們,隻好別處去罷。”柏玉霜說道:“你們為何這等怕他?”店家道:“你們有所不知,我們這瓜州城內外有三家辣戶,府縣官員都曉得他們的名字,也無法奈何他。東去三十裏揚州地界,是盧氏弟兄一黨辣戶;西去二十裏儀征地界,是洪氏弟兄一黨辣戶;我們這瓜州地界,是王氏兄弟一黨辣戶。他們這三家專一打降,抱不平,扯硬勸,若是得罪了他,任你是富貴鄉紳,也弄你一個七死八活方才歇手。”


    柏玉霜聽了,隻是暗暗地叫苦,迴頭就走。一連問了六七個飯店都是如此。當下二人又走了一會兒,並無飯店容身,隻看天又晚了,路又生,腳又疼,真正沒法了。秋紅說道:“我想這些飯店,都是他吩咐過的,不能下了。我們隻好趕到村莊人家供宿一宵,再作道理。”柏玉霜說道:“隻好如此。”主仆二人一步一挨,已是黃昏時分,趁著星光往鄉村裏行來。


    走了一會,遠遠望見樹林之中現出一所莊院,射出一點燈光來。秋紅說道:“且往那莊上去。”當下二人走到莊上,隻見有十數間草房,卻隻是一家,當中一座莊門,門口站著一位公公,年約六旬,須眉皆白,手執拐仗,在土地廟前燒香。柏玉霜上前為禮,說道:“老公公在上,小子走迷了路了,特來寶莊供宿一宵,明早奉謝。”那老兒見玉霜是個書生模樣,說道:“既如此,客官隨老漢進來便了。”那老兒帶他主仆二人進了莊門,叫莊客掌燈引路,轉彎抹角,走到了一進屋裏,後首一間房,緊靠後門。秋紅放下行李,一齊坐下,那老兒叫人捧了晚飯來,與她二人吃了。那老兒又說道:“客人夜裏安歇莫要做聲,惟恐我那不才的兒子迴來,聽見了又要問長問短的,前來驚動。”柏玉霜說道:“多蒙指教,在下曉得。”


    那老兒自迴去了。柏玉霜同秋紅也不打行李,就關了門,拿兩條板凳,和衣而睡,將燈吹滅。沒有一個時候,猛聽得一聲嘈嚷,有三四十人擁進後門,柏玉霜大驚,在窗子眼裏一看,隻見那三四十人一個個手執燈球火把、棍棒刀槍,捆著一條大漢扛進門來。柏玉霜看見捆的那大漢卻是史忠。柏玉霜說道:“不好了,撞到老虎窩裏來了。”又見隨後來了兩個大漢,為頭一個頭紮紅巾,手執鋼叉,喝令眾人將史忠吊在樹上。柏玉霜同秋紅看見大驚,說道:“正是對頭王宸。”隻見王宸迴頭叫道:“二哥,我們一發去尋大哥來,分頭去追那兩個狗男女,一同捉了,結果了他的性命,才出我心頭之怒。”眾人說道:“三哥哥說得是,我們快些去。”當下眾人哄入中堂,聽得王宸叫道:“老爹,大哥往哪裏去了?”聽得那老兒迴道:“短命鬼,你又喊他做什麽事?他到前村去了。”


    柏玉霜同秋紅見了這等兇險,嚇得戰戰兢兢說道:“如何是好?”倘若莊漢告訴他二人,說我們在他家投宿,迴來查問,豈不是自投其死?就是挨到天明,也是飛不掉的。秋紅說道:“‘三十六著,走為上著。’乘他們去了,我們悄悄地開了門出去,拚了走他一夜,也脫此禍。”柏玉霜哭道:“隻好如此。”主仆二人悄悄地開了門,四麵一望,隻見月色滿天,並無人影。二人大喜,秋紅背了行李。走到後門口,輕輕地開了後門,一溜煙出了後門,離了王家莊院。乘著月色隻顧前走,走了有半裏之路,看看離王家遠了,二人方才放心,歇了一歇腳。


    往前又走了四裏多路,來到一個三岔路口,東奔揚州,西奔儀征。他們不識路,也不奔東,也不奔西,朝前一直就走。走了二裏多路,隻見前麵部是七彎八折的蝣蜒小路,荒煙野草不分南北,又不敢迴頭,隻得一步步順著那草徑往前亂走。又走了半裏多路,抬頭一看,隻見月滾金波,天浸銀漢,茫茫蕩蕩,一片大江攔住下去路。柏玉霜大驚,說道:“完了,完了,前麵是一片大江,望哪裏走?”不覺地哭將起來。秋紅說道:“哭也無益,順著江邊且走,若遇著船隻就有了命了。”正走之時,猛聽得一片喊聲,有三四十人,火把燈球飛也似趕將來了。柏玉霜嚇得魂不附體,說道:“我命休矣!”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第三十六迴指路強徒來報德


    投親美女且安身


    話說柏玉霜主仆二人走到江邊,沒得路徑,正在驚慌,猛抬頭,見火光照耀。遠遠有三四十人趕將下來,高聲叫道:“你兩個狗男女往哪裏走?”柏玉霜叫苦道:“前無去路,後有追兵,如何是好?不如尋個自盡罷!”秋紅道:“小姐莫要著急,我們且在這蘆花叢中順著江邊走去,倘若遇著船來,就有救了。”柏玉霜見說,隻得在蘆葦叢中順江邊亂走。


    走無多路,後麵人聲漸近了,主仆二人慌做一團,忽見蘆葦邊呀的一聲,搖出一隻小小船來。秋紅忙叫道:“艄公,快將船搖攏來,渡我二人過去。”那船家抬頭一看,見是兩個後生,背著行李。那船家問道:“你們是哪裏來的,半夜三更在此喚渡?”柏玉霜道:“我們是被強盜趕下來的,萬望艄公渡我們過去,我多把些船錢與你。”艄公笑了一聲,就把船蕩到岸邊,先扶柏玉霜上了船,然後來扶秋紅。秋紅將行李遞與艄公,艄公接在手中隻一試,先送進艙中,然後來扶秋紅上了船。船家撐開了船,飄飄蕩蕩到江中。


    那江邊一聲唿哨,岸上三十多人已趕到麵前來了。王氏弟兄趕到江邊,看見一隻小船渡了人去。王宸大怒,高聲喝道:“是哪個大膽的艄公,敢渡了我的人過去?快快送上岸來!”柏玉霜在船上,戰戰兢兢地向船家說道:“求艄公千萬不要攏岸,救我二人性命,明日定當重謝。”艄公說道:“曉得,你不要作聲。”搖著船隻顧走。柏玉霜向秋紅說道:“難得這位艄公,救我二人性命。”那船離岸有一箭多遠,岸上王氏兄弟作急,見艄公不理他,一齊大怒,罵道:“我把你這狗男女,你不攏岸來,我叫你明日認得老爺便了。”艄公冷笑一聲說道:“我偏不靠岸,看你們怎樣老爺。”王宸聽得聲音,忙叫道:“你莫不是洪大哥麽?”那艄公迴道:“然也。”王宸說道:“你是洪大哥,可認得我了?”那艄公迴道:“我又不瞎眼,如何不認得!”王宸道:“既認得我,為何不攏岸來?”艄公迴道:“他是我的衣食父母,如何叫我送上來與你!自古道:‘生意頭上有火。’今日得罪你,隻好再來賠個禮罷。”王宸大叫道:“洪大哥,你就這般無情?”艄公說道:“王兄弟,不是我無情,隻因我這兩日賭錢輸了,連一文也沒有得用。出來尋些買賣,恰恰撞著這一頭好生意,正好救救急,我怎肯把就口的饅頭送與你吃!”


    王宸道:“不是這等講,這兩個撮鳥在瓜州鎮上氣得我苦了,我才連夜趕來出這口氣,我如今不要東西,你隻把兩個人與我罷。”艄公說道:“既是這等說,不勞賢弟費事,我代你出氣就是了。”說罷,將櫓一搖,搖開去了。這王氏弟兄見追趕不得,另自想法去了。


    且言柏玉霜同秋紅在艙內聽得他們說話有因,句句藏著兇機,嚇得呆了。柏玉霜道:“聽他話因,此處又是兇多吉少。”秋紅道:“既已如此,隻得由天罷了。”玉霜想起前後根由,不覺一陣心酸,撲簌簌淚如雨下,乃口占一絕道:


    一日長江遠,思親萬裏遙。


    紅顏多命薄,生死係波濤。


    艄公聽得艙中吟詩,他也吟起詩來:


    老爺生來本姓洪,不愛交遊隻愛銅。


    殺卻肥商劫了寶,屍首拋在大江中。


    柏玉霜同秋紅聽了,隻是暗暗叫苦。忽見艄公扣住櫓,走進艙來喝道:“你二人還是要整的,還是要破的?”柏玉霜嚇得不敢開言。秋紅道:“艄公休要取笑。”艄公大瞪著眼,掣出一口明晃晃的板刀來,喝道:“我老爺同你取笑麽?”秋紅戰戰兢兢地說道:“爺爺,怎麽叫做整的,怎麽叫做破的?”艄公圓睜怪眼說道:“要整的,你們自己脫得精光,跳下江去,喚做整的;若要破的,隻須老爺一刀一個,剁下江去,這便喚做破的。我老爺一生為人慈悲,這兩條路,隨你二人揀哪一條路兒便了。”


    柏玉霜同秋紅魂不附體,一齊跪下哀告道:“大王爺爺在上,可憐我們是落難之人,要求大王爺爺饒命。”那艄公喝道:“少要多言,我老爺有名的叫做狗臉洪爺爺,隻要錢,連娘舅都認不得的。你們好好地商議商議,還是去哪一條路。”柏玉霜同秋紅一齊哭道:“大王爺爺,求你開一條生路,饒了我們的性命,我情願把衣服行囊、盤費銀兩都送與大王,隻求大王送我們過了江就感恩不盡了。”艄公冷笑道:“你這兩個撮鳥,在家中穿綢著緞,快活得很哩,我老爺到哪裏尋你?今日撞在我手中,放著幹淨事不做,倒送你們過江,留你兩個禍根,後來好尋我老爺淘氣。快快自己脫下衣衫,跳下江去,省得我老爺動手!”柏玉霜見勢已至此,料難活命,乃仰天歎道:“我柏玉霜死也罷了,隻是我那羅焜久後若還伸冤報仇,那時見我死了,豈不要同我爹爹淘氣。”說罷,淚如雨下。


    那艄公聽得“羅焜”二字,又喝問道:“你方才說什麽‘羅焜’,是哪個羅焜?”柏玉霜迴道:“我說的是長安越國公的二公子羅焜。”那艄公說道:“莫不是被沈謙陷害問成反叛的羅元帥的二公子玉麵虎羅焜麽?”柏玉霜迴道:“正是。”艄公問道:“你認得他麽?”柏玉霜說道:“他是我的妹夫,如何認不得。我因他的事情,才往鎮江去的。”艄公聽得此言,哈哈大笑道:“我的爺爺,你為何不早說,險些兒叫俺害了恩公的親眷。那時,俺若見了二公子,怎生去見他?”說罷,向前賠禮道:“二位休要見怪,少要驚慌,那羅二公子是俺舊時的恩主。不知客官尊姓大名,可知羅公子近日的消息?”柏玉霜聽得此言,心中大喜,忙迴道:“小生姓柏名玉霜,到鎮江投親,也是要尋訪他的消息。不知艄公尊姓大名,也要請教。”那艄公說道:“俺姓洪名恩,弟兄兩個都能留在水中日行百裏,因此人替俺兄弟兩個起了兩個綽號:俺叫做鎮海龍洪恩,兄弟叫出海蛟洪惠。昔日同那焦麵鬼的王宗上長安到羅大人的轅門上做守備官兒,同兩位公子相好。後來因誤了公事,問成斬罪,多蒙二公子再三討情,救了俺二人的性命。革職迴來,又蒙二公子贈了俺們的盤費馬匹,來家後我幾番要進京去看他。不想他被人陷害,弄出這一場大禍,急得俺們好苦,又不知公子落在何處,好不焦躁。”


    柏玉霜道:“原來如此,失敬了。”洪恩道:“既是柏相公到鎮江,俺兄弟洪惠現在鎮江幕府李爺營下做頭目,煩相公順便帶封家信,叫他家來走走。”柏玉霜道:“參將李公莫不是丹徒縣的李文賓麽?”洪恩道:“正是。”柏玉霜道:“我正去投他,他是我的母舅。”洪恩道:“這等講來,他的公子小溫侯李定是令表兄了。”柏玉霜迴道:“正是家表兄。”洪恩大喜說道:“如此,是俺的上人了。方才多多得罪,萬勿記懷。”柏玉霜道:“豈敢,豈敢。”洪恩道:“請相公到舍間草榻一宵,明日再過江罷。”搖起櫓來,迴頭就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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