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手機號碼多少?”董成海糾結了好一會,還是問了北極鳥的聯係方式。他也想過直接微信上跟他說司馬元英發生的事,但一來過於唐突,很難讓對方相信。二來這種事畢竟還是電話上聯係方便。


    “剛剛一直在看易中天的《先秦諸子》,挺有意思的,你也可以看看。我電話,你不是有嗎?”董成海等了將近半小時,對方才迴複。


    “手殘刪了。”董成海鬼使神差地迴道。


    “手殘?你也會手殘?我不相信。”


    “真的。”沒辦法,既然這謊已經開頭了,為了獲得北極鳥的電話,也隻能繼續撒下去了。


    “好吧。130xxxxxxxx。再刪就不給你了。”過了一會,北極鳥還是把號碼發過來。


    董成海沒有再迴複,而是直接用司馬元英的電話迴撥過去,然後他發現居然是陌生號碼。


    “說吧,又遇到什麽問題了。”就在董成海狐疑著如果北極鳥跟司馬元英的關係匪淺,那麽司馬元英為什麽會沒存北極鳥的電話時,電話接通了,傳來北極鳥沉穩厚重的聲音。


    “你好,我是……”


    “你不是司馬元英?”董成海還沒開始自我介紹,北極鳥就打斷他,緊張地問。


    “我是臨海市公安局濱海新區分局刑事偵查大……”


    董成海又一次沒自我介紹完就被北極鳥打斷了,隻是這一次打斷的方式是直接掛斷。他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手機,尋思了良久才意識到北極鳥可能把他當作騙子,無奈地笑了。


    董成海並沒有直接再一次撥打北極鳥的電話,而是先打開了司馬元英的通話記錄,發現司馬元英跟北極鳥通話的次數雖然不多,但也不少,其中大部分是司馬元英主動撥出的,同時結合剛剛董成海一說話北極鳥通過聲音立馬就判斷出他不是司馬元英,這就證明司馬元英跟北極鳥的關係確實不錯,同時也說明司馬元英每次撥打北極鳥的電話都是直接輸入號碼撥打,這就意味著司馬元英必定是牢記了北極鳥的號碼,同樣能夠得出二人關係匪淺的結論。至於司馬元英為什麽不把北極鳥的電話存入通訊錄,他依然想不明白。


    過了一會,董成海又給北極鳥打了兩次電話,都沒人接。電話既不掛斷也不接聽,隻能說明被拉黑名單了,北極鳥還真的把他當成騙子了。


    “北極鳥,你好。我是臨海市公安局濱海新區分局刑事偵查大隊副隊長董成海,給你打電話的目的是想跟你了解下有關司馬元英的情況。”沒辦法,董成海隻能繼續通過微信跟北極鳥聯係。


    許久之後,北極鳥迴複道:“是不是司馬元英牽涉到什麽案件了?”


    “是的。有個案件跟他有重大關係。”董成海趕緊迴複。


    “我一猜就知道你會這麽說。”幾乎在董成海發過去的同時,就接收到北極鳥的消息。


    “我真的是警察。司馬元英真的出事了。”董成海未了取得北極鳥的相信甚至主動給他發了張現拍的穿著警服的照片,還特意把編號給圈出來。


    “你還不相信?”北極鳥沒再迴複,良久之後,董成海再一次給北極鳥發送消息。


    “不信。”


    “為什麽?”


    “因為你剛剛騙了我。”


    “那是因為我覺得跟你電話說比較方便和合適,而司馬元英通訊錄裏並沒有你的聯係方式,所以才騙你的。”


    “這就是說警察也會撒謊了?”


    “如果我承認警察也會撒謊你會相信我是警察的話,那麽我也可以承認並跟你道歉。”


    “或許警察也會撒謊,但是對不起,我不信任一個會撒謊的警察,尤其是在虛擬的世界。”


    “……”


    董成海瞬間無語了,他既懊惱自己剛圖一時方便而對北極鳥撒謊,同時又異常無奈,算是明白了人與人之間的信任能夠有多脆弱,尤其是在陌生人之間。


    “整整一個小時,他都坐在辦公室裏,挖空心思地想著怎麽獲得北極鳥的信任。


    “對於剛才對你的欺騙並非出自我本意,如果讓你感到不舒服的話,我真誠地跟你道歉。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能不能先聽我跟你詳細說說司馬元英發生了什麽。”再三思考之後,董成海隻能主動跟北極鳥道歉,並降低要求直接跟他談論司馬元英,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辦法。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你也不需要跟我道歉,你撒謊傷害的隻是自己。”


    董成海尷尬地笑了笑,心裏想著:誰說不是呢,撒謊傷害的永遠隻能是自己,現在的自己不正就承受著撒謊帶來的苦果嘛。


    “好的。7月19日,我們在明川大學也就是司馬元英就讀的大學旁邊的黃石沙灘上發現了一具屍體,現場上遺留有司馬元英的錢夾和身份證。雖然我們目前並不能百分百確定死者就是司馬元英,但無論死者是不是司馬元英,司馬元英都對這個案件有著十分重要的關聯。因此,從案發到現在我們一直在調查司馬元英,包括他的個人情況、人際關係等。然而,司馬元英這個人很特別,所以這麽久了我們所掌握的關於司馬元英的信息並不多。通過跟司馬元英副導師周曉波老師的交流,我們得知司馬元英經常跟他導師提起一個被他叫做‘北極鳥’的人,由於我們隻知道北極鳥,並不知道你的名字以及聯係電話,所以我為了圖省事剛剛才會騙取你的電話。這下你相信了嗎?”


    過了10分鍾,北極鳥仍舊沒有迴複消息。董成海猜想著是不是北極鳥臨時有事來不急查看微信消息,或者是依舊不相信他說的話直接無視,又或者是一時之間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已經不重要了。”


    “什麽不重要了?”對於北極鳥這句話董成海徹底不明白,他不清楚北極鳥說的不重要是指什麽,難道是司馬元英?還是他說的話?


    “我信不信已經不重要了,如果事實已經發生。”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現在你能跟我說說司馬元英了嗎?”董成海一下子就明白了北極鳥所說的不重要是指什麽了,“已經不重要了”短短的六個字完全地詮釋出了他內心的絕望和悲涼。


    “對不起,你能提供什麽證明嗎?”北極鳥似乎還是不願意完全相信。


    “你稍等。”董成海拿過7·19命案的資料,從眾多文件中抽出從現場拍迴的照片,用手機拍下發送給北極鳥,其中包括那句被高度腐蝕潰爛不堪的屍體。


    “謝謝。”照片發過去後,又是一陣沉默,過了好久好久,久到董成海都忘了原來這個世界還是真實存在的。


    “現在,你願意跟我說說司馬元英了嗎?”雖然北極鳥並沒有任何願意跟他談論司馬元英的表示,他還是再一次問道。


    “不願意。我知道配合警方調查是我的義務,尤其是案件與我的朋友有關,你完全可以起訴我,或者聯係我們這邊的警察對我采取強製措施,不管怎樣,這些我都接受,但我還是不願意。原因如下:第一,雖然我大概相信了你所說的,但理由並不足以充分到我在虛擬世界跟你談司馬元英,畢竟死者身份沒確認;第二,作為司馬元英的好友,我不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談他;第三,司馬元英這個人的特點幾句話就能夠說完,但是說不清;第四,我不信任虛擬世界。我們需要迴到現實中。”


    “我叫陸明,現住華北地區冀北省煙市光複大街1999號綠園小區13幢二單元1309,我基本在家,歡迎你隨時來找我。”董成海正想給北極鳥迴複消息,還沒打完,北極鳥又發來一條消息。


    “好的。我能提個建議嗎?”


    “你說。”


    “因為案件偵查的關係,我不是很方便離開臨海市,如果你時間方便的話,可以請你來一趟臨海市嗎?當然,交通費和住宿費都由我們來出。”董成海看著打完的文字略微想了想,最終還是按下發送。


    “不可以。”


    “為什麽呢?”


    “因為你的建議是胡扯,我沒法接受。”


    “好吧。謝謝你,我這幾天爭取抽空去見你。同時,也希望你不要太難過。”良久之後,董成海隻能無奈地接受北極鳥,不對應該叫陸明的堅持,雖然他依舊覺得自己的提議很合常理,可反過來一想,所謂的常理不都是大多數人的常理嘛,從最近了解的情況以及今天跟陸明的交談來看,很明顯,司馬昱寧和陸明完全是多數人對麵的少數人,那麽多熟人的常理在少數人那裏還會是常理嘛!


    “嗬嗬,司馬元英不會希望我難過。”


    “再一次表示感謝。”


    陸明沒再迴消息,董成海亦沒再給陸明發過消息。


    董成海記下陸明的聯係電話和地址,重新翻看了一邊司馬元英的手機,確定沒有其他新的線索後關掉手機,將它裝進透明塑料袋裏,封上封口,貼上7·19命案的標簽,將手機和7·19命案文件放在一起。


    董成海懶散地坐在辦公椅上,懶散地靠在椅背上,雙手十指緊扣抱著後腦勺,閉著眼。不知為什麽,他一直在迴想著陸明最後說的那句“司馬元英不會希望我難過”,這事他從警這麽多年來所聽到的麵對親友離去最冷血的迴答,可反過來一想,恰是這最冷血的迴答才道出了最真實的人情冷暖。逝者已矣,活著的人除了努力地繼續過好自己的生活,還能怎樣呢?如果死者知道了活著的親友為他難過,那會不會有自責,會不會無法安息?況且,珍惜擁有,放下失去才是一個人應該時刻保有的人生態度,也才是人之生存的本來。董成海隱隱地感覺,陸明明顯是最後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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