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四周靜謐無聲。藍曦臣緩緩睜開眼睛,一天一夜的時間打坐靜修,於他而言,仿佛和藍忘機一樣經過了一個生死輪迴。


    那個人,他心中的知己,自己曾經的救命恩人,仿佛已經是上一輩子的事情。當第一次知曉金光瑤竟然半途截殺自己的親弟弟,藍曦臣心裏的震撼和痛苦幾乎讓他夜不能寐。可是他依然選擇再給那個人一次機會,選擇當眾和他結拜,既是一種保護,也是一種約束。不曾想,卻是給了對方變本加厲的力量。


    碧靈湖一役之後,彼此皆是了然,兩人終於是緣分如風,吹過無痕,最終陌路。


    輕輕的叩門聲打斷了藍曦臣的思緒,看了看案幾上散發著淡淡檀香的香爐,時間已經接近子時,來人必是藍忘機無疑。


    “兄長。”藍忘機行禮。


    藍曦臣點了點頭:“阿羨睡下了?”


    “嗯。”藍忘機微微點頭,嘴角不覺染上一抹笑意。


    藍曦臣盡收眼底,卻是忽然覺得剛剛愁苦糾結的心情好了很多,也許這就是親人的力量。


    待到在茶案邊坐定,藍曦臣分別給兩人麵前的茶盅都斟上了茶水,“忘機,你此時前來,是不是有什麽話想跟我說?”


    藍忘機搖了搖頭,“兄長多慮了,忘機並無甚要事,隻是過來看看兄長。”


    藍曦臣淡淡一笑,抿了一口茶:“忘機,你和阿羨合力除了水行淵,救了姑蘇百姓,也救了我們藍氏,想來叔父定不會再反對你們,你不用擔心。”


    藍忘機平靜道:“我從未擔心,此生和魏嬰在一起,早已是不容改變的事實,誰都阻止不。”


    雖然心裏已經認可了自己弟弟對那個人的感情,可是藍忘機如此自信篤定的語氣,依然是讓藍曦臣有些微微詫異。不覺多看了他兩眼,可是越看下去,越是覺得自己的弟弟好像於以往不同,又說不出來具體哪裏不同,容貌未變,外形依舊,可是為何卻是渾身散發著不同於以往的自信和氣魄?對氣魄!今日的藍忘機竟然有著和剛剛弱冠之年不匹配的氣魄。


    “也許是從鬼門關走了一趟,整個人越發成熟了!”藍曦臣心裏甚是寬慰。


    “兄長可知,金光瑤是如何做的家主,既如此,那將金子軒置於何地?”藍忘機輕輕抿了一口茶,輕聲道。


    藍曦臣搖頭道:“具體我也不知,隻是金光善對外發布了檄文,說因為身體不適,無法處理家主瑣事,所以提前隱退。而嫡長子金子軒因為病體羸弱,自顧不暇,所以將家主之位傳給了金光瑤。”


    藍忘機不語,似乎在沉思。


    藍曦臣又道:“當日仙督大選之時,你和阿羨尚且生死未卜,我們藍氏自是無法出席;清河聶氏大哥身死,上下皆是群龍無主,更是無暇其他;而雲夢江氏……”


    藍曦臣若有所思,輕輕抿了一口茶,似有不解:“自從江氏和金氏聯姻,不知為何,關係不僅沒有更進一步,反而愈加緊張。”


    “唉……”藍曦臣一聲歎息,“金子軒堂堂蘭陵金氏天之驕子,卻落了個如此結局,想來江宗主也是如鯁在喉。如今,金光瑤做了家主,又當選仙督,江宗主沒有露麵也在情理之中。”


    “真是可笑!”藍曦臣略有自嘲,輕輕搖了搖頭,“統領玄門百家的仙督之位何其重要!可是竟然幾大世家同時都無一人露麵。如此一來,沒有了幾大世家的仙督大選還不是金氏一家說了算。更何況,金光瑤又居伐溫首功,自是毫無懸念,被百家擁戴,坐上了仙督之位。”


    一陣短暫的沉默,藍曦臣自嘲一笑,輕輕抿著茶水。


    藍忘機卻是波瀾不驚,稍稍沉吟,淡然卻篤定道:“兄長,未必!”


    藍曦臣拿住茶盅的手一頓:“忘機,你此話何意?”


    藍忘機抿了一口茶,平靜道:“德不配位,即使當上了仙督,也必不會長久。而且……”藍忘機頓了一頓,語音微沉:“我姑蘇藍氏不答應,他如何做得!”


    藍曦臣一驚,微異道:“忘機,如今的金光瑤已經今非昔比!不僅坐上了家主,金氏的實際掌權人金光庶也莫名身死,整個金麟台皆在他一人掌控,我們藍氏如要與之對抗隻怕力量懸殊,何況他背後應該還藏著薛洋,更是極難對付。”


    藍忘機麵不改色,沉聲道:“兄長且放寬心,一切交由忘機處理即可。”


    藍曦臣更是驚異,以自己對弟弟的了解,他的修為遠遠還沒到能和金氏對抗的地步。可是不知為何,藍曦臣竟然莫名相信,也許是藍忘機篤定的語氣,也許是他不知不覺散發著的王者氣息,讓藍曦臣覺得自己的弟弟仿佛真的有扭轉乾坤的力量。


    空氣沉默了一會,藍曦臣道:“好了,忘機,時間太晚了,你先迴吧,待到阿羨養好傷,兄長自會替你們向叔父求情,左不過不會委屈了你倆。”


    藍忘機微微點了點頭,雖然默然不語,卻是臉上自信而篤定。


    “兄長,”剛剛走到門口,藍忘機轉身,目光直視著藍曦臣:“從今以後,萬事都會有忘機和兄長一起承擔,忘機不會讓兄長一人支撐,兄長放心即可!”


    藍曦臣心裏一暖,微微一笑,和煦而淡然:“兄長相信!以後我們兄弟齊心,再加上阿羨,無人可以再隨意誹謗踐踏我們藍氏。”


    幾天的時間,悄然而過。


    靜室,魏無羨早已經睡醒,隻覺得渾身舒暢,氣血充足。修仙之人本身修複身體的功能就比普通人要強很多,更何況白衣人每天三次,一次不落的獨家喂藥,魏無羨想不好都難。僅僅幾天的時間胸口的傷口幾乎全部愈合。


    雖然已經睡醒,但是聞著熟悉的檀香氣息,知道那個人一定就在不遠處打坐,魏無羨心裏隻覺得心安神定,愜意而舒適。先閉著眼睛靜靜地享受了一會,方才睜開。


    果然,當眼光掃向窗欞,案幾邊那個一襲白衣閉目打坐的身姿映入眼簾。可是,閉眼是閉眼了,他盤著的雙膝上竟然還躺著一個人。


    “阿苑?”魏無羨一怔,卻隻見小阿苑躺在藍忘機懷裏睡得正香,而那個白衣人,一隻手托著小阿苑的腦袋,另一隻手攬著他的腰部,竟然也能心無旁騖的打坐。


    “這倆人還真是?……真是一家人!這也太和諧了?小阿苑,你啥時候在我懷裏這麽乖過?真是沒天理!”魏無羨心裏嘟嘟囔囔,一臉不服氣,可是又忍不住靜靜地欣賞了一會,“小古板,還真是個合格的好家長!”


    “醒了?”那人竟然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眼睛,遠遠的凝視著他,磁性的聲音,如春風拂麵;夢幻般的淺淡眼眸更是藏著無盡的溫柔。


    魏無羨睡意全無,隻覺得心情霎那間好極了!莞爾一笑,光著腳丫子,兩步奔到藍忘機麵前,盤膝坐在那人身側,輕輕撫摸了一下小阿苑的腦袋,嘟嘴道:“藍湛,這個小家夥怎麽在這裏?”


    藍忘機微微一笑:“夜裏抱來的,許是太久沒見你,一直哭鬧不肯睡覺,所以才抱過來。”


    “切!”魏無羨癟了癟嘴,“我才不信,分明就是想見你了,你看他在你懷裏睡得多香?這明明就是我的懷抱,卻被他給霸占了,真是沒天理!”


    藍忘機唇角含笑,雖然不語,但是看向黑衣人的目光卻是綴滿了星河。可是當眼光掃過那人潔白纖細的腳丫子,卻是微微蹙眉,聲音微沉:“已過寒露,不可光腳,去穿衣服!”


    魏無羨嘟了嘟嘴,忽然將腦袋往前伸了伸,眨巴著眼睛,笑眯眯道:“二哥哥,我好了,從今天開始我們是不是可以不用再分床睡了?”


    細碎的星光從白衣人淺淡的眼眸一閃而過,雖然不發一語,但是唇間的盈盈淺笑,卻似猶如鴻毛輕撫心田,一絲漣漪從魏無羨心間劃過。


    心裏雖然樂開了花,可是臉上卻是一本正經:“藍湛,你說和我分床睡是為了讓我好好養傷,其實……是不是你自己一抱住魏嬰就控製不住,想……天天?”


    “嗯。”那人卻是臉不紅心不跳的點了點頭。


    “哈哈哈……藍湛,我就知道是這樣……哈哈哈……”魏無羨身體一陣亂顫,笑的無比張狂,嘴裏還不斷的嚷嚷:“藍湛,我突然覺得還是活著好!哈哈哈……”


    “嗯……”一聲輕輕的囈語,似乎被打擾的有些不滿,小阿苑動了動身體,嘴唇微微翕動。


    藍忘機略略責備的瞥了魏無羨一眼,隨即起身將小阿苑抱到了榻上,輕輕的蓋好衾被,又拍了拍小阿苑的胸口,極致的溫柔和細心,讓一旁的那人瞠目結舌,嘴裏一陣嘰嘰咕咕:“小不點,你這是鳩占鵲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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