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來到雲深不知處山門口,當兩人禦劍落地,藍忘機額頭已經是細密汗珠。魏無羨暗暗心驚,卻是不露聲色。


    接到訊息的藍氏岐黃聖手藍啟和已經背著醫藥箱在靜室門口等候。當看到隨行的魏無羨,藍啟和微微詫異,魏無羨卻是已經大方行禮道:“渝軒君。”


    藍啟和微微一怔,藍忘機亦是目光有些疑惑。


    魏無羨摸了摸鼻子,咳了一聲道:“哦,那個,我雖然沒有見過渝軒君,但是您的大名我可是如雷貫耳,就您這仙風道骨的氣勢,除了聖手渝軒君,還能有誰?”


    雖然依然有些疑慮,但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藍啟和好像很受用,看向魏無羨的眼神柔和了許多。


    三人也不再多話,待到來到靜室,藍啟和給藍忘機手臂重新包紮上藥,又將食盒裏的湯藥取出放在案幾上,最後叮囑了幾句,方才離開。


    “藍湛,這藥是不是很苦,光是聞這味道我都受不了,也不知道你是怎麽喝下去的?”看著黑黢黢的藥湯,魏無羨皺著眉頭。


    藍忘機不發一語,將藥湯一飲而盡。剛剛放下藥碗,魏無羨已經將腦袋湊了過來,一臉驚奇道:“藍湛,我可真是佩服你,這麽苦的藥你竟然一口氣都喝光了,你說你到底是吃什麽長大的?”


    近在咫尺的臉頰,白皙細膩,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更是盈盈笑語,水波瀲灩。藍忘機心裏微微一顫,不覺卷了卷手指,卻是抿著嘴唇不發一語。


    魏無羨微微一笑,突然伸手一抄,將藍忘機打橫抱了起來。


    “魏嬰,作甚?!”藍忘機猛地一驚。


    “作甚?”魏無羨一臉驚奇,隨即低低道:“當然是去榻上了!”


    藍忘機身體猛地一僵。魏無羨卻又抬高了聲音,一本正經道:“二哥哥,你以為做什麽?去榻上給你療傷啊?你不會真的以為喝這些湯藥就能將你體內的怨氣驅逐幹淨吧?”


    藍忘機暗暗鬆了一口氣,手心竟然已經微微冒汗。雖然心裏一百個想說,療傷也不用那個什麽抱著,自己又不是不能走路,可是也不知為什麽,藍忘機竟然怎麽也張不開口。


    魏無羨又道:“藍湛啊,我跟你說,怨氣這種東西,除了我,這個世上沒有第二人能將它打散。因為我是夷陵老祖,懂了嗎?藍二哥哥?”刻意拉長的尾音,使得本來很正經的話,平白有了一絲曖昧。


    藍忘機身體繃直,耳垂已然泛紅。魏無羨心中樂開了花,垂眸淺笑道:“二哥哥別緊張,我們又不是沒抱過,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嗯?”如果說剛才的幾句話有些曖昧,那這最後一句話,尤其是輕輕的那一聲“嗯”可就是妥妥的調戲了。


    可憐墨守陳規的佼佼君子藍忘機竟然無言以對,又不好掙紮,隻得攥緊了拳頭,一雙淺淡的雙眸根本不敢直視魏無羨雙眼。


    如此難得一見,魏無羨豈肯輕易放過,低聲道:“怎麽,二哥哥害羞了?替我擋梟鳥的時候不是很勇敢嗎?摟的我那麽緊?”


    藍忘機本來就是攥住的手指猛地又一緊,緊緊抿著的嘴唇微微翕動,終於蹦出幾個字:“還不……走!”


    原來魏無羨就這樣抱住藍忘機喋喋不休,腳下卻根本未曾挪動半分。


    魏無羨憋笑憋的肚子疼,幾乎將自己嘴唇咬破,肩膀控製不住抽抽著,大踏步走向內室。


    時光悄然劃過,日月交替,一切都仿佛歲月靜好。


    藍忘機終於睜開雙眼,卻是正對上一雙凝注著自己的眼眸,黑亮黑亮的瞳孔淺笑盈盈,流光溢彩。


    “藍湛,你醒了?感覺如何?”魏無羨坐在榻邊,雙手托腮,媚眼含笑。


    “嗯,”藍忘機微微應了一聲,兩人臉頰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藍忘機還是有些不自在,作勢起身。魏無羨連忙起身去扶。


    “不用,多謝!”藍忘機本能拒絕。


    “藍湛,”魏無羨卻是沒有鬆手,正色道:“你先別忙下榻,你先凝神試試?總得試試我的活幹的如何吧?”魏無羨前一句認真,後一句已經略有些玩笑。


    藍忘機抿了抿嘴,最終一言不發,盤膝坐在榻上,凝神閉上雙目。


    “如何?”好一會,當藍忘機睜開雙目,魏無羨嘴角彎起,笑眯眯道。


    “嗯。”藍忘機點了點頭,看向魏無羨的眼眸柔和了許多。


    魏無羨抿嘴一笑道:“是不是很神奇?很想知道我是如何做到的?”


    藍忘機老實的點了點頭。


    魏無羨依然一臉乖巧,笑眯眯道:“那既然含光君體內的怨氣已經被打散,魏嬰想問二哥哥一個問題,二哥哥可要如實迴答哦?”


    藍忘機微微一怔,看向魏無羨的眼神有些疑慮,似乎還有些緊張,猶豫片刻,最終點了點頭。


    魏無羨輕輕一笑,將身體向藍忘機麵前湊了湊,臉上笑容已經收斂,低低的聲音,卻是一字一句,清晰可聞:“那二哥哥告訴魏嬰,你的靈元為何缺損?”


    藍忘機心中一緊,放在膝蓋上的一雙手猛地收緊,竟然有些不敢直視魏無羨雙眼。微微垂眸,默然不語。


    魏無羨慢慢收迴身體,隨即站起身,在藍忘機麵前來迴踱步,悠然道:“含光君,我知道你心裏有很多的問題想問我,比方說,你們藍氏醫修都束手無策的怨氣,我是如何可以輕易打散;還有在不夜天,我使喚的是何種秘術?這些我都可以迴答你,但是你一定要先告訴我,你的靈元為何缺損?”說到最後,魏無羨語氣已經加重。


    藍忘機依然不語。


    魏無羨依然悠然的踱步到藍忘機麵前,突然彎腰將臉頰幾乎貼在了藍忘機鼻尖,斂了笑容,沉聲道:“是不是因為我?”


    藍忘機唿吸一促,卷了卷手指,須臾,麵不改色道:“不是!”


    “那是因為什麽?”


    藍忘機再次不語。


    魏無羨亦是不發一語,盯著藍忘記的一雙眼目卻是目光極亮,閃閃發光。


    良久,藍忘機終於開口:“魏嬰,無妨!”


    “無妨?”魏無羨一怔,隨即暴怒,忍了一天一夜的心痛,終於爆發,大聲道:“藍忘機,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


    靈元是什麽?靈元乃是人體七竅之元神,儲藏於人體上丹田泥丸穴。修仙者修為達到一定級別,靈元可以在上、中、下三處丹田自由行走,以輔助自己快速突破結界,修為突飛猛進,直至到達頂峰。


    當年的仙國國師薛崇亥就是以陰鐵吸食修士靈元壯大自己修為,最終無人能敵,睥睨修仙界。


    可是,靈元缺損卻是不可逆,幾乎無法修複。如此結果意味著什麽,忘羨兩人心知肚明。


    藍忘機將功力大減,如果不能修複,此生都無法再修至頂峰,直接淪為低階修士。


    沒有語言可以形容當魏無羨施法驅散藍忘機體內的怨氣時,猛然發覺藍忘機竟然靈元缺損的震撼。


    伐溫之前,自己雖然也已經將藍忘機體內的怨氣打散了大部分,但是因為擔心蓮花塢,自己來的急迫,走的也匆忙,所以也未曾仔細檢查藍忘機的身體經絡。所以不曾知曉。


    如今以為可以靜下心,也有了大把的時間和藍忘機在一起,兩人從頭來過,可是不曾想竟會是如此結果。此時魏無羨也終於明白了,為何在暮曦山迴來的路上,藍忘機會輕易被蒙麵人所傷。


    可是,如此大劫此時從藍忘機嘴裏說出來卻是輕描淡寫的一句“無妨”!


    魏無羨豈能忍住!


    看到魏無羨如此急躁,藍忘機心裏一暖,微微一笑道:“心泰然,則處世安。魏嬰,我……已經習慣了。你不必如此!”


    “習慣?藍湛……”


    魏無羨氣極痛極,一雙大眼緊緊盯著麵前這張鎮定自若的臉頰,咬著嘴唇,最終強壓住自己心頭的震撼,腦袋快速思索著。藍湛的性格自己太了解了,如今既然已經如此,與其反複追究前因,不如將精力花在如何幫藍忘機修複靈元。可是靈元就如同人的壽命,一旦缺損就是不可逆,幾乎不太可能修複,魏無羨深知。


    一番苦思,忽然腦中靈光一閃,不覺摸向了自己胸口,隨著手心傳來的一陣顫動,魏無羨嘴角禁不住上揚,暗暗低語:“別人做不到,並不代表我做不到。既然是重生,我就絕不能再讓藍湛和自己生生錯過十幾年。”打定了主意,魏無羨稍稍安心,不再有剛才的焦躁不安。


    “魏嬰?”突然沒了動靜,藍忘機微微詫異。


    “哦。”魏無羨猛然迴神,摸了摸鼻子,剛想調侃兩句,一陣不合時宜的“咕嚕嚕”聲忽然響起。


    藍忘機一怔,魏無羨已經撫著肚子,嘟著嘴道:“二哥哥,我餓了,我都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撒嬌撒癡的嘟囔和剛剛的暴怒判若兩人。


    藍忘機心中卻是暗暗鬆了一口氣,略微調整了一下唿吸,溫聲道:“抱歉,是我考慮不周。”說著從榻上坐起身,意欲去院門口拿食盒。


    身後卻是傳來了一陣不滿的嘟囔:“肯定又是那些苦了吧唧的藥膳,哪裏是人吃的。”


    藍忘機微微一怔,止住腳步,略一思忖轉身道:“魏嬰,山下不遠處村莊有一家小菜館,你可等半個時辰,我安排人去給你買些辣菜可好?”


    “啊?真的,好好好,我等我等!”魏無羨忙不迭應道。隻要不讓他吃那些苦了吧唧的膳食,再多等一個時辰他也心甘情願。


    如此不加掩飾的歡喜更是多了幾許純真呆萌。藍忘機心裏泛起一絲漣漪,不知何時唇間已經淺淺笑意,珀色的眼眸不覺幾許柔情。


    魏無羨更是心底一顫,藍忘機本輪廓清晰的臉頰,如今更加清瘦,使得那一抹淺淡的笑意在略有些蒼白的如玉肌膚上,竟然散發著一種攝人的清冷破碎的絕美。


    “還是禍水!”魏無羨忍不住暗自嘀咕。


    “怎麽了?”藍忘機不解。


    魏無羨眨了眨眼睛,兩步奔向前,將腦袋湊到藍忘機麵前,一臉討好:“二哥哥,可不可以發發慈悲賞口酒喝?”


    俊朗中透著乖巧的臉頰,雖然略有倦色,但是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依然仿佛一泓清泉,清透明亮。藍忘機心中突的一跳,不覺卷了卷手指,微不可察的“嗯”了一聲,隨即再也不看那人一眼,轉身走向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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