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惜花欣喜之情溢於言表,感受到大人的喜悅,榆哥不明所以地拍拍手,鈴鐺發出一串聲響,他兩條腿踩在何曾氏腿上,扭動著身子「咯咯咯……」笑,嬰孩的笑聲極其清脆,聽得婆媳兩個都覺得十分悅耳。


    榆哥如今十分活波好動,何曾氏抱久一些就渾身累,她將孫子交給張惜花,便道:「我去喊你們爹在水溝裏捉點泥鰍家來,養個兩天去了泥,燉來給榆哥吃。」


    孫兒已經長乳牙,可以吃少量食物加強營養。她竟是一刻也等不及,要早早地喊了丈夫何大栓準備點適宜榆哥吃的東西。


    難得見到婆婆如此風風火火的一麵,張惜花隻好接過兒子,何曾氏稍微整理一番,即刻出了門。


    可能是剛長了牙齒,榆哥不習慣,他的小眉頭皺得緊緊,一臉嚴肅的模樣像極了何生,想到丈夫同樣的神情,張惜花忍俊不禁。


    可過得片刻,榆哥毫不猶豫將自己的小手伸進嘴巴裏,使勁兒摳那唯一的乳牙,張惜花趕緊逗著令他分神,並輕輕撥開他的手。


    母子兩互動兩刻,眼看要到飯點,得盡早整治吃食。張惜花直接將兒子塞進搖擺竹椅中,連人帶椅推到灶房邊上,這樣自己在灶房忙碌時,也可以時時注意到兒子的狀態。


    既然黃家給了木耳,她決定主菜幹脆就用了它。燒水泡開,沒過多久就發起來了,她弄了一道涼拌的,另外家中還有一段臘肉,稍微切一下,加點辣椒薑絲,與臘肉混合一起炒。沾了葷腥的菜啥都好吃,何況木耳本就嫩滑味美。


    公婆尚未到家,小姑卻早早迴了。她倒並沒有撒謊,去了田地裏領著牛吃了半個時辰草才家來。將牛趕進牛欄,何元元立時洗完手便過來推榆哥的搖椅。


    何大栓立時幾個月才打造出來的搖椅,做工先不說,功能卻巧的很,那椅子下麵還安置了四顆木輪,在鄉間平坦的小路上可以推著走,何元元一推,榆哥立時蹬著小腿,笑得哢哢哢聲。


    曉得榆哥長了牙齒,何元元隨即也故意逗著榆哥露出來給她瞧,榆哥以為是在做遊戲,迴迴都如了她的意。


    「真可愛……」


    「我們小魚兒真可愛!」何元元被逗得喜笑顏開,捧著心口忍不住一聲聲的讚道,往日她並不多喜愛小孩,即便是遠哥、東哥,她也很少抱,可自家小侄兒卻是在眼前一日日看著長大的,榆哥好帶,不哭不鬧,時時像個粉團子似的,光是瞧著便讓人心生喜愛。


    何元元將榆哥推到家門前,來來迴迴不厭其煩地繞著走,逢人便說自家榆哥長牙了。


    何大栓是與何曾氏一道家來的,果然捉了些泥鰍,他丟開手裏的簍子,湊到跟前,哄著榆哥張開嘴,他擰眉仔細瞧一番,抿嘴笑道:「你爹也是這般時候長的牙,也是下門牙呢。這牙我瞅著一定會長得整齊。」


    一家人圍繞榆哥長乳牙的話題,倒說了好一番話。


    何生最後家來,他興匆匆的蹲在兒子跟前,也想查看一番,可連續做了那麽久同樣的遊戲,榆哥累了,十分不給麵子的抿緊嘴巴,何生想要掰開他的嘴,榆哥用鼻腔哼哼,一副才不跟你玩的模樣。


    何生單隻手將兒子拎起來,學著媳婦對著兒子的小臉蛋親親,榆哥揮手就給擦掉了。


    何生哈哈笑起來:「你怎的偏嫌棄爹爹呢?」


    榆哥瞪著黑黝黝的眼睛,盯著何生看個不停,少頃才嘻嘻笑起來,總算讓何生瞧見他那一顆乳牙。


    飯菜上桌時,其餘人已經圍著團團坐,張惜花先給榆哥喂了一小碗蛋羹,這才坐下吃飯。


    何元元已經埋頭吃下半碗飯,她的筷子一直沒停歇地夾著兩道木耳燒出來的菜。


    好吃!何元元吞咽進喉嚨,再次向盤子中夾了一筷子。


    待張惜花坐定時,何曾氏隨口問道:「榆哥他娘,我記得家裏是沒有幹木耳了。你這木耳從哪兒來的?」


    對於婆婆近來飄忽不定的稱唿,她感覺有點不好意思,但是「榆哥他娘」與「老大媳婦」兩樣聽多了便習慣了,榆哥他娘親隻是標示著自己身份的轉變而已。


    再有,偶爾婆婆也會喊自己「惜花」,至於何曾氏如何稱唿,張惜花並不糾結,隻是笑著道:「白天時去給黃大嬸子瞧病,她家大兒送給我的。」


    不值當什麽錢,收下倒無所謂。


    何曾氏尚沒有反應,何元元卻差點咬到舌頭,一口菜含在嘴裏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她偷偷瞄一眼爹娘、哥嫂幾個,發現他們都沒注意到自己,何元元甩甩腦袋,把心一橫,心道:憑啥不吃呀?誰讓他要送來?大不了就當自己啥也不知道好了。


    何元元的筷子略微遲疑,就決定幹脆地吃個盡興,她吃進嘴巴時還表現得十分咬牙切齒,把一腔對黃家旺的惱意都大口大口嚼碎,心底仿佛還有一種在咀嚼著黃家旺本人的莫名愉悅感。


    何生與何大栓兩個人在說一些近來的安排,他聽見娘的說話聲,隨口道:「趁著尚未入冬,我跟大山哥商量好了,去山中走幾趟看能得什麽收獲,後天就啟程,估摸著山中此時會有不少木耳,到時我也采一些家來。」


    何曾氏擺手道:「弄個什麽,這些都是次要的,你們多注意安全就是。」


    這些事兒,丈夫卻沒提前對自己說呢,張惜花抬頭望一眼何生,又默默垂低頭。


    去年時,何生與江家兄弟頻繁入山,幾個人也是夠拚,才掙下足夠家中過年的銀錢。說著容易,那個中的艱苦,非是三言兩語就說得清楚。張惜花隻知道丈夫每一次家來,整個人就黑瘦一圈,直到年關將近氣候愈發寒冷,野物們也多縮在窩中冬眠不見蹤跡時,這才停下。


    雖隻是微微一瞥,何生也感覺到身旁媳婦的眼神,他轉過頭,見媳婦碗裏空空,就給她夾了一筷子她喜愛的臘肉幹,卻什麽話兒也沒說。


    臘肉幹是今年才做下的,烘得幹幹,除了肥肉,瘦肉部分即使煮過吃起來口感也柴柴的。別的人都愛肥肉,獨她喜歡吃瘦肉,咬下丈夫給夾的那塊,張惜花心裏漸漸平靜。


    她曉得自己是攔不下他的,況他不去,家裏的日子哪裏有這般輕鬆?


    想一想後,張惜花輕抬手,也給何生夾了一筷子他喜歡的木耳。何生嘴角上揚,很迅速的吃下肚,完了他還將碗稍微向媳婦移了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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